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想起他时，痛心而又温暖。

编剧：唐·布洛赫、罗兰·克博施

导演：罗兰·克博施

主演：马腾·斯密特、杰罗恩·克拉比、安德鲁·凯利

◎十二岁的禁忌邂逅

范坡坡

爱情与战争有着近乎奇特的勾连关系。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中，引人联想的是传奇销魂的相遇相知、出生入死的情感联结，而战后的荒原似乎更是一片浪漫邂逅的欢愉场域。这部影片的故事就设置在这样的环境。本片不似《魂断蓝桥》那样史诗篇章大起大落，却用最朴质的情感发掘出人性深处更多的可能性。

故事以回忆的视角再现了主人公少年杰尔恩经历二战之后，与一名加拿大士兵难忘的爱情往事。影片开篇于成年杰尔恩作为编舞执导年轻舞者们一段舞蹈，进而通过一张照片引发对于往事的眷恋。照片里的青涩少年杰尔恩只有12 岁，战乱中被送到荷兰乡下。这里不仅环境封闭，还满是无因的欺凌。虽然终于等到战争结束，但单调乏味的乡下依旧让少年感到苦闷。华尔特，一名年轻英俊的士兵成了少年生活中的一道曙光。

影片的两位演员都相貌出众，他们相遇的第一个镜头，可以用“只是因为在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来形容。尤其华尔特的扮演者，戴着属于那个年代的老式太阳镜，潇洒地与同僚逗趣，已经非常吸引人。远景主观镜头中，杰尔恩注意到华尔特的存在。随后的一场舞会上，杰尔恩与华尔特在空荡荡的舞池里牵手起舞，很难断定这个片段是真实发生抑或想象，因为影片用了特殊的回响声音效果，但这个场景的确非常甜蜜，以至后面一再浮现在男孩的脑海里。(www.daowen.com)

2017年的大热影片《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上映后随即引发关于“恋童”的争论，其实影片中“甜茶”扮演的角色已经17 岁，而早在1992年《军官与男孩》就开始诠释12 岁少年的爱与性，实在是非常之先锋，甚至激进。影片描绘爱情的时候，其实用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桥段：士兵驾车尾随少年，两人周旋一番，少年终于上车；海边散步时，两人距离渐渐贴近；由于语言差异，他们之间的直接对话非常有限，甚至充满误解，但是完全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甚至增进了些许情趣……这些在很多异性恋、成年人的爱情片中也司空见惯，可见导演处理这样的爱情经验的时候，尽量避免特殊化、道德化。

比较特别的是性的部分。两人浴室戏水之后，士兵的卧室里布满了金色的夕阳光。逆光镜头让两人的轮廓都镶上金边，性感迷人。士兵嘴里呢喃着醉人的情话：“我爱你！我的王子！你是我的。”这个看似自然而然的过程其实非常不容易拿捏，如果完全不触及性，对影片的叙事来说是个遗憾；如果处理得“过头”又难免遭受“儿童色情”的责难。而在最终的表演中，士兵将手指放到男孩的嘴巴里后被男孩咬住。神来之笔值得回味：手指的“进入”强烈地暗示着画面以外发生的动作，男孩咬住手指是因为疼痛，被咬的人则以自己的痛来分担，表达着疼惜，这难道不正是整个关系的隐喻？

众所周知，荷兰是世界上同性婚姻合法化最早的国家，并且在关于性、毒品方面有相对宽松的法律。但其实几十年前的荷兰，乃至现在荷兰的乡下，仍然非常保守。影片中不断出现宗教与性自由的对峙，情况又在战后这片田野上变得更加复杂。影片着力表现了这个时代所发生的变革，最值得一提的是杰尔恩的养父这个角色。他从一开始对孩子的谆谆教诲，甚至企图拆散，到后来深夜与华尔特简短对谈表现出默许态度，最后把捡到的华尔特的太阳镜赠予杰尔恩，已经对这段情感表达了惋惜……这些转变也体现了父权制在战后欧洲的反思与瓦解。《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的暖男父亲其实跟本片中这位养父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另一个值得揣摩的隐喻，就是“二战”后重新建立起来的北美与欧洲的微妙关系。连年战火的欧洲，正如内向的杰尔恩一样沉默、孱弱，华尔特是充满了朝气的壮年男子，他似乎也是北美外来客的力量象征。片中两人一同到湖里探秘坠毁的飞机，同坐在飞机上，也如同在说“同在一条船”。两者之间既有援助与被救的关系，又有着一段浪漫关系。

可是对个人来说，无论他们各自有着什么样的历史和未来，此刻他们都只能珍惜当下。除了主角，影片也刻画了特别情境下的跨国恋情众生相。华尔特和杰尔恩亲密之时，突然闯入一个哭泣的姑娘，她爱的士兵就要离开荷兰，她为此伤心。虽然经过士兵与男孩安慰，一段歌声之后姑娘破涕为笑，但这样的命途也预示了士兵与男孩的缘分终了。

于是在这样的预设之下，故事的结尾导演大概想要让观众大哭一场。这样的伤感情绪本来可以克制地传达给观众，但不幸的是，导演在这里用了大段过于戏剧性的配乐，反而破坏了前面建立起来的朴素、可爱的爱情关系，是影片最大的败笔。

不过看到片尾照片的遗失，大雨中男孩的追寻还是令人非常难过，毕竟连最后可以凭吊的留念也毁于一旦。影片似乎也急于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转化为成长经验，于是用了船上那段成年杰尔恩与幼年杰尔恩对话作为过渡，不过现实与回忆的交错终究显得有些生硬，尤其现实时空中的舞蹈片段，与回忆似乎没有足够的呼应。

本片的影像语言也比较中规中矩，没有风格化的创造。不过故事在情爱、伦理上的大胆探索已经最大程度上突破藩篱，它在凭吊一段历史的同时，也扩大了自由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