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关于爱情选择的深度探讨:郝蕾的爱情观

关于爱情选择的深度探讨:郝蕾的爱情观

时间:2023-07-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对话者—— —— 程青松×郝蕾程爱情是电影中表现最多的主题,几乎所有电影都会涉及爱情。程爱情并不是她的人生必需品。郝是我选择了爱情,还是爱情选择了我?这个可以是个悖论,我认为有些人一生都不会选择爱情。郝当然有了,我是18 岁开始谈恋爱的。郝对,包括演员和所有的职能部门。我觉得在她跟花束子的爱情里,她是个非常完美的情人,非常完美。

关于爱情选择的深度探讨:郝蕾的爱情观

对话者—— —— 程青松×郝蕾

程 爱情是电影中表现最多的主题,几乎所有电影都会涉及爱情。你演的所有作品中,有不谈恋爱的角色吗?

郝 有,《第四张画》就没有谈恋爱。我觉得很多人是根本不需要爱情的。《第四张画》里我演的那角色(吴春兰),无论她经历什么,她肯定都不需要爱情,因为生存对她来说是更重要的,跟她是不是一个台湾新娘、是不是有钱都没关系。

程 爱情并不是她的人生必需品。

郝 是我选择了爱情,还是爱情选择了我?这个可以是个悖论,我认为有些人一生都不会选择爱情。

程 你的第一部电视剧《十七岁不哭》,有爱情的内容吗?

郝 涉及一点,但非常淡,我当时就跟《十七岁不哭》的导演(王静)说,我特别不想再演学生了,我想演爱情,有爱情的角色。她说,没有啊,你不用着急,你才19 岁,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程 那时有过爱情的体验了吧?

郝 当然有了,我是18 岁开始谈恋爱的。

程 那么晚?初中的时候没有过吗?

郝 当然有了,有喜欢我的,或者我喜欢别人的,但那个对我来说不是爱情。我觉得只有两个人都投入在这件事情里面,有非常确定的关系,这才是爱情。

程 后来就拍了电影《初恋的故事》。

郝 那是我的第一个电影,一个偶像剧类型的电影。电影本身一般,但我觉得还是挺爽的,一个女孩去追逐自己的爱情,一个纯粹讲爱情的故事。

程 那是你第一次拍胶片

郝 对,那个时候还是用胶片拍。

程 你在长影(长春电影制片厂)演员班和做电影配音的时候,有接触胶片电影吗?

郝 有啊,那个时候就是跑龙套、演特约(特约演员,影视剧中的小角色,通常只有几句台词)。那个时候演的都是胶片电影,配音也是配的胶片,在大录音棚里,不像现在对着一个小电视。胶片挺迷人的。现在都有收音系统,听不到那种嘎啦嘎啦的声音,都觉得没那么兴奋了。

程 胶片带来的神圣感,数字时代没有了。现在变得很便捷,每个人拿起手机就可以拍。

郝 我觉得跟心态有很大的关系,胶片很贵,冲印也贵,每一条拍摄时所有人都是极度专注。

程 找那个精准的表现。

郝 对,包括演员和所有的职能部门。但现在,你心里就很放松,拍不好没关系啊,再来就好了,那个感觉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程 你大学毕业前后那几年也拍了不少电视剧,像《姐妹》《少年天子》《烟花三月》等,《少年天子》是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一部。电影表演和电视剧表演有什么不同?

《第四张画》剧照

《十七岁不哭》剧照

郝 我觉得那个戏(《少年天子》)的表演更加戏剧化,偏戏剧表演。从前我认为表演是不分形式的,跟你的演出场地没有关系,但后来仔细分析后发现还是有关系的。比如说戏剧,观众离你特别远,如果你的反应和动作不够大的话,是很难被看见的。电影基本只要两个小时,电视剧的话,你要是主演,观众会看你1 个月,20 多天,每天2 集。你不能重复一个状态给电视剧的观众,这样观众会很容易疲乏的。电影呢,它更要求状态,在这两个小时之内我的状态是别人没有的,是特殊的,所以在这么大的银幕上,观众就盯住你的脸,看看你到底是在表达什么,不是说你的表情或者你的剧情,其实是在看你的内在在表达什么。不同的形式决定了不同的表演方式。

程 自己会有一些微调?

郝 会的。

程 你在《少年天子》里演的这个角色(博尔济吉特氏),从皇后到最后失宠,到发疯,最后悲惨地死去,前后命运、性格反差很大,但是你的表演给大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个人物并不是一个当代的人,她是一个清朝的人,你是怎么进入这个人物角色的?

郝 我是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的,古装人物的塑造,对我来说是不难的。我知道一个古代人的行为方式,无论走路、转身,还是头饰、服饰、礼仪设计等问题,跟现在人是不一样的。但是从人的角度,我不认为我要去演一个穿古装的人,我只是演一个人,她是什么背景、什么性格,她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如果从爱情方面看,她是现代人的话,太正常了,我不希望我爱的这个人被别人夺走,我也不希望我爱的这个人如此花心。在剧情里面她大婚的第一夜,皇上就把她的丫鬟睡了,这个在现代人来讲谁也受不了,但她作为一个古代人,是有封建礼教的,作为一个皇后,就应该母仪天下。

大家说在那个时代里面,她的爱情观是不能被接受的,但我认为在《少年天子》里,她的爱情观不是展现在她跟顺治的身上,而是在花束子的身上,她们俩是百合恋(女同性恋)嘛。

程 电视剧那个时候那么大胆,《大明宫词》有男同性恋,《少年天子》有女同性恋,是你第一次演类似的角色?

郝 唯一的一次吧。

程 以后说不定还有。

郝 我非常期待。我认为人应该探讨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多重性。我是一个演员,我很幸运可以在角色里探讨多重性。我为什么说她(博尔济吉特氏)跟花束子是爱情?因为两个人都专注在同一个情感里面,她们两个被打到冷宫去了。因为性格的问题,皇后处在一个男性角色,但是她跟顺治的关系,直到最后那几场戏,她又处在一个女性的角色,这个人的多重性就很好看。我觉得在她跟花束子的爱情里,她是个非常完美的情人,非常完美。

《烟花三月》剧照

《少年天子》剧照

程 导演和编剧有跟你讲就是这个情感关系吗?

郝 没有说明,但是在古时候,吃对食在皇宫里面是非常平常的。吃对食其实就是一个百合的状态,但是我没有想非要去演一个百合的状态,我只是在演一个在关系里面的保护,我会保护她。我觉得真正的爱情是需要这样的,我们大家不要演爱情,而是要尊重自己的位置和自己应该负的责任。

程 当时大家都追这个剧,很多年以后,还是感觉到对那个时候人物的强烈印象,我觉得这跟你当时赋予人物的这些东西有很大的关系。

郝 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开机的时候,我才24 岁,我认为那个时候的人相对朴实,想得没那么多,就是想演好这个戏。再有,很多人是刘恒(编剧、作家、《少年天子》的导演)老师的书迷,包括我,对大师有一种敬仰,接到这个剧本,如果演不好,那简直对不起人家的剧本,是很淳朴的一种想法。

另外,没有那么急躁,慢慢拍,几乎顺拍。刘老师一边拍一边写剧本。那时候包括化装师甚至一个小场工,他们都看剧本,一是因为剧本实在太好了,二就是大家的创作状态跟今天是不一样的。

《少年天子》是凌力的作品,非常好的小说,两个大作家去写这样的电视剧,局面肯定是不一样的。

程 你2003年演的《恋爱的犀牛》,到2012年又重演过一次。

郝 庆祝千场纪念演出,我演了5 场。千场演出的时候,我认为我已经不适合演明明了,我的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全都成熟了很多很多。我只是在演明明,而我不是明明了,但2003年的时候我就是明明。

从表演的角度,我不满意2003年明明的表演,因为觉得还是很生涩,但那就是那个时候的我,一个25 岁的我,也没有办法,可是那个感觉,直接由内而发的质感就是明明的质感,明明就是永远热爱爱情的一个人,跟我25 岁的当下非常相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爱情。

《恋爱的犀牛》剧照

程 就像明明唱的主题曲《氧气》里的歌词一样。

郝 还有一点就是对爱情的执着,哪怕有另外一个同样的人叫马路(男主角),他给你一样的爱情,但是因为对象不同,她也不接受,非常纯粹,所以我一直觉得明明跟马路他们俩是一个人,只不过他们俩是平行线,他们俩没有交织。

程 《恋爱的犀牛》之后拍了娄烨的电影?

郝 对。

程 当时是怎么知道这个电影的?

郝 就是很奇妙,因为当时我在拍电视剧。

程 经纪人先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你先知道?

郝 经纪人。拍电视剧拍得太烦了,我就不想拍戏。经纪人跟我说有个电影想让你去看看,我说我不要拍,我不想拍。她说想不想拍你去看看,我说谁是导演,他们说不能说。我就很讨厌这种装样子的,你知道吗?就是你为什么这样?你尊重我吗?你要见我你都不说你是谁。

程 很神秘。

郝 我就是不去,拖了一个月吧,他们不得不说导演叫曾剑,我说曾剑是谁。

程 你不认识曾剑啊?

郝 我说曾剑是谁,我不想拍,我不要拍新导演的戏,我很累。我那时候住太月园,有一次我开着车刚好等红绿灯,经纪人电话又来了,说就在我家附近,叫“锦秋知春”。我一转头看到这四个字,我说行吧,就是一个路口的事情,下一个路口就到我家了。我总是说这是我生命中的左转弯,然后我左转去了娄烨的办公室。我去他办公室以后,几个完全不知道是谁的人在跟我聊,也没有人说谁是导演,反正我也不想拍,我就百无聊赖在那儿对付事。十几分钟以后,我生命中第一次见到娄烨,娄烨从里面的办公室出来。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我不知道娄烨长什么样子。然后,大家都站起来说这是我们这部戏的导演娄烨,我生命中对娄烨说的第一句话是“原来是你,早知道是你我不是早来了嘛”,然后他也愣住了。

程 他那个时候已经拍了《苏州河》。

郝 我非常喜欢《苏州河》。他就坐下来,我们聊。我就说我不想拍戏,这是很真实的想法。他说你为什么不想拍,我就告诉他为什么。他们也不放我走,还在跟我聊,有人抽烟,我忘了是谁,我说这儿可以抽烟吗,他们说你要抽吗,我说我自己有,我就拿出了烟。据后来大家说,我走了以后娄烨说他很担心我不会抽烟,他说当郝蕾拿起烟那一刻他觉得我就是余虹。

程 他原来设定的这个角色是会抽烟的?

郝蕾剧照

郝 他首先就觉得我是,他已经见了400 多个演员了,我一直不去,他就觉得这个小孩挺有意思的,我还特别神经质……反正我也不想跟他聊。他喜欢我那个游离的状态,刚好那时候我就是不想拍,我不管你是谁,就是游离的。后面也有周折。回去看了剧本以后我觉得我不能接这个戏,我非常感动,看剧本的过程我掉了两次眼泪,不是为余虹,是为李缇。

程 你想过演李缇?

郝 我有提过,但他们不同意,因为李缇,我很感动,我就说不行,我不能演余虹。我的发小说,你疯了吗?看剧本你都感动哭了,为什么不演?我说不行,我会失去我的爱情。我非常坚定。第二天我希望见导演,他们说导演没时间,我说那不行我必须要见,我要当面跟他说,后来我就去了办公室,就跟他讲,我说我不演,他说为什么,我说我会失去我的爱情。

程 真的是拒绝演这部电影,并非江湖传言。

郝 娄烨沉默了有5 分钟吧,他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谢谢你,然后我把剧本一推就走了。出门的时候制片人还问聊完了吗、怎么样,我说没事没事。我当时非常想哭,我觉得我是个傻子,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作为一个演员,我这么喜欢这个角色,我就这样放弃了,但是我又不得不放弃,当然我就不想再说话了。我急匆匆地走楼梯下来,在楼梯底下站着掉眼泪了。

我这个人是这样,我要是做决定了,谁也拦不住我的。我迅速地给一直在追我的一个电视剧组打了一个电话,我其实根本就不想拍,为了加强自己的信心,我立刻接了那个电视剧,当天晚上就签约了。

程 哪个电视剧?

郝 《烟花三月》。没想到又过了1 个月,副导演说导演让你来试胶片,我说没用啊,我已经没有档期了。

程 用撞期来抵挡这个角色,放弃这个角色。

郝 对。结果就磨我嘛,就导演让你来你就来嘛,(档期的问题)再说嘛。我觉得人家是挺不容易的,我就去试胶片了,当时跟我一起试胶片的是刘烨、瞿颖,我们三个人一起试的。

程 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在后来的电影里面。

郝 对。

程 瞿颖是试的李缇?

郝 对。试完了我就说“好了,试完了我要走了”,他们又说“别别别,你别走”,就来到办公室,我就见到了耐安,我很诧异,耐安本身也是一个很瘦的人,但是都瘦脱相了,我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她说没有啊,因为延期了,很多场景本来是要在吉林大学拍的,延期了就要重新搞这些景,跑了好多趟长春。我听到后觉得很内疚,但人家也没说是因为我或者什么,后来我说“好吧,我走了”。我又被方励拦下来。方励说,“我能跟你聊一聊吗,我是这个戏的制片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说“好啊”。然后他说,“其实我看过你的照片,现在见到你本人,我觉得你跟我的女儿很像”。我就问“您女儿多大了”,他说“3 岁”。这句话非常打动我。

我觉得他们作为一个主要开发这个项目的人,制片人、出品人,他如果认为余虹是那么干净的,如同一个3 岁的女孩,我觉得这事就靠谱了。但我当时还是没有表达,我还是说我不接,他们也没有使劲劝我,就是在聊天。我说,“好吧,我走了”。方励说,“你再考虑考虑”。我也没什么可考虑,反正我要先拍完我的电视剧,没想到他们一直在等我拍完。

程 《烟花三月》拍了几个月?

郝 2 个月吧。他们生生等了我2 个月。

程 拍《烟花三月》是什么状态呢?

郝 我对我自己有要求,不管这个戏好戏烂,到了那里我没有办法让我自己不好,站在镜头前你就是要好好地演出,这个没有办法,这是我的病。

程 那时候就喜欢喝酒吗?还是原来就爱喝?

郝 我觉得大部分的喝酒都是在放松。

程 喝酒的习惯是上学的时候还是……

郝 完全不,上学的时候我连烟也不抽,酒也不喝的。

程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郝 可能从余虹开始的,喝大酒真的是余虹,我有时候开玩笑说,好电影是喝出来的,因为有太多的压力,大家都没有拍过这样的电影,连导演也很有压力。

程 刚才你说你担心失去爱情,我觉得这倒不是我要关心的焦点。你知道电影有可能是审查通不过的吗?娄烨没告诉你这个?

郝 我那时候才25 岁,完全不懂,我不了解,我也没在意,我的关注点也不在那里。

程 就去拍了?

郝 第一是全裸,剧本比你现在看到的影片还要厉害,我就觉得你是个中国人嘛,就是非常传统的,父母会不会同意你去演;第二,你恋爱的这个人他怎么想。还好,我特别感谢我的父母,我把剧本给我爸看的,我妈都不敢看,我直接寄给我爸的。

程 他怎么说?

郝 我爸说,“只要你选择的,爸爸妈妈都是支持你的”。那么厉害的剧本,你没看过剧本吧?比现在的电影厉害多了,特别感谢父母,至少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有好多媒体在说我是为了余虹而放弃了我的爱情,完全不是。爱情本身出了问题,即便放弃了余虹。

程 也会失去。

郝 我的爱情在那个时候快失去了。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逻辑清晰、成熟,能够判断问题,但有冥冥之中的感觉,大家的价值观真的很不一样。如果不是同行的话可能会不理解,是同行的话,看到一个好的角色,都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呀。在心里的重量,这没有比爱情差多远。

OK,我不演了,但并没有改变什么实质性的问题。爱情是这样的吗?爱情不是会让对方更幸福和完美吗?如果大家不是同行,我能够理解,但大家都是同行,应该很理解这个事情,所以我最后还是接了。

拍摄的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在喝酒?真的是每一天精神压力都非常大,很紧绷,想怎么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余虹并不是我啊,我是一个很爱讲话的、很爱开玩笑的人,余虹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可能我的灵魂里有余虹的一部分,但是很少的一部分。

要保持在余虹的精神状态里面,导演不让任何人跟我讲话,副导演觉得我太可怜了,我问他是不是大家都不喜欢我。

程 不让他们跟你讲话,是他这个导演的一个……

郝 计策,他要保持我的孤独感。我吃饭我自己端着饭说,哎,谁谁谁,咱俩一块吃,人家说已经吃完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吗?

程 感觉都在“排斥”你。

郝 对。开始我是不能够理解的,我完全不知道导演是故意的,关于这一切的安排早就开过会了,任何人不可以跟郝蕾讲话。每天的拍摄,加上男朋友给的压力,真的有快死去的感觉。其实剧组里也有说闲话的,有一些什么服装助理、化妆助理就是说闲话,因为要清场拍嘛,剧组知道了就直接开除。

那么近都有说你闲话的,你想你精神压力多大,但是更重要的压力来自怕演不好。在那个过程中,我觉得这半年对剧组里所有的主创来说,都是人生特别特别重要的一个经历,不仅仅是演员。

我记得拍第一场情爱戏,那场戏后来被剪掉了,我跟崔林的。第一次拍这样的戏,导演都蒙了,我觉得他也没主意了,后来娄烨跟我说他也没拍过,觉得状态不好,晚上一起吃饭也挺愁苦的,就是那样的状态。大部分的压力是来自创作方面,但是同时你还要接受那些……

程 各种闲话。

郝 对。

程 我真的无法想象那样的煎熬。之后,电影又去吉林拍?

郝 是,图们,就是我的家乡,余虹的家乡。

程 小卖部那?

郝 对,那是图们。离我家只有一个多小时,也是吉林的一个地区。

程 考上大学之前?

郝 对,是在吉林拍的。

程 后来去了北京,然后又去了武汉,去了重庆,转了很多的景。

郝 对。

程 余虹有一个从学生时代然后再到成年之后的漂泊,年龄跨度很大。你当时还很年轻,才二十四五岁,非常大的挑战。人物性格前后变化也非常大,学生时代的自由放肆,到后来遭受生活的种种打击,这两个阶段跟当时的生活、生命状态有关吗?

郝 我就是被生活打击了呀。

程 跟男朋友分手是在拍摄过程中,还是拍完之后?

郝 拍完之后分的。但是在不断受打击,所以很感谢啊。

程 很多人真的不太理解,觉得生活这个部分怎么会影响到人物的状态,是借用那个状态还是说本来就是那个精神状态?

郝 谁愿意借用啊?

程 就是本来的状态。

郝 没有人会去对自己这么残酷。

程 有些愚蠢的导演,经常会说演员哭不出来,你得想象你姥姥死的时候,你妈妈死的时候,说那样比较容易调动那个演员的哭戏,哭不出来嘛。(www.daowen.com)

郝 我觉得在表演里面,是你的整个的灵魂安住在哪里的问题,表演真的有这么高大,表演是非常复杂的科学,那时候你的爱情状态是那样的话,逐渐能够看清生活是什么,生命带给你的是什么,包括余虹这个人的命运带给郝蕾的是什么,逐渐地你再醒来,再不断地看待这些问题。

我觉得可能上天给了我一个能力,就是生活给我的这些苦难,我可以把它转换成一个特别好的演出,这个是我的能力。我的内心也是要无比强大的,如果不强大,我觉得可能早就自杀了。对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来说,真的是很难扛住,尤其是导演为了让我保持孤独感,他们并没有给我任何的安慰和帮助,我并不责怪他们,因为是为了这个角色。唯一给我安慰的真的是我爸妈,其他朋友也都不太能够理解你的创作,创作永远是极其孤独的,就算我爸妈说,“孩子,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支持你”。在创作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

程 我懂他们用的方法,有一种说法,演员永远是在被导演剥削,剥削你的情感和痛苦,要制造孤独,都不理你,你最后呈现给镜头的那个部分真的是……

郝 我觉得这是血泪史。没有人想生活这么不堪,没有人想爱情这么惨烈,在那个时间段就是你的命吧。

程 都来了。

郝 对,都来了。那你怎么办?把它变成最好的演出,你所经历的一切才有价值。很多人问我是否后悔,包括失去爱情。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么十几年过去了,熬到今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的一段爱情,但是我铸造了一个爱情史,包括话剧的明明,包括余虹,这么经典的一些角色,这是我来塑造的。

余虹的故事,明明的故事,引领了很多人的爱情观,这是非常伟大的事情。我演的是一部非常伟大的电影,我觉得我能身在其中是很荣幸的一件事情。

程 我好奇的是,郝蕾你为什么有80年代的人物气息?

郝 这跟我演一个清朝的皇后是一样的,我完全不管她是什么年代的人。衣服也是服装师给我穿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应该穿什么衣服。对我来说,这是灵魂的相通。余虹这个人她就是在寻找灵魂伴侣的一个人,她认为周伟是,而周伟其实永远是晚来的状态,他的灵魂是晚来的,你能怨周伟这个人吗?不能。他的灵魂年龄太年轻,他无法成长得跟余虹一样,即便10年以后,大家在河北的加油站碰到了,对不起,余虹的灵魂年龄又长了10 岁,所以他还是跟不上。所以,好多时候我觉得爱情就等于错过。

程 两个完全相匹配的灵魂相遇,这是非常难的。

郝 是的。

程 听说导演还会给你们一些别的功课做,让你们看米兰·昆德拉的作品。

郝 在最初的时候。

程 是想让你们进入状态。

郝 娄烨这个导演,他不太会直接告诉你什么,他会给你书,给你电影,演余虹的时候,他给了三部电影,拍《浮城谜事》的时候,他也给了三部电影。

程 哪三部电影?

郝 《37 度2》。还给了一部,特别像刘德华的《忘情水》。还有一部就是巴黎学运的,那个电影好几个名字,三部电影。还给了一本书,不是米兰·昆德拉写的,是有人评论米兰·昆德拉的,叫《叩问存在》,还给了一本《呼兰河传》,但是因为我不太喜欢萧红,所以我就翻了翻,也没有好好看。娄烨不太会跟你说什么,他是只认你的感受吧,我觉得是这样。

程 这个电影也是给你带来了一些牵连。之后有多久没有拍戏?

郝 两年吧。

程 我想知道你在这部电影之前还是之后开始有你的信仰?

郝 我的佛教信仰吗?

程 对。

郝 之前我不是一个佛弟子,之后我是一个佛弟子,但之前我可能就比较感兴趣。

程 拍这个电影,精神上也受到一些影响,你说你后来有抑郁的时期。

郝 2009、2010年的时候,比较严重。包括宗教信仰,包括抑郁症的问题,不是一个事件或者一段时间爆发,是一路以来……

程 积累的。

郝 你会发现你离人群越来越远,而这些根本都不是你想要的。可是我从小就希望跟大家一样,我不希望我是一个什么特立独行的人,这个词我从来都不喜欢。

程 我和你在法国巴黎聊天,你说我们做的事情都是最正常的,每个人都做自己,不需要一个标签。

郝 你会发现你可能没有办法靠近别人,你靠不近,甚至你也觉得这没什么可靠近的,慢慢地会有一个周期,你就会很矛盾,甚至连你的好朋友也不想理了。

程 有很多人是要逃避思考嘛。

郝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思考的人。

程 放弃思考,生命相对没有所谓的沉重感。

郝 我觉得是这样,你看大学刚毕业也没多久,开始的时候事业发展得很顺。25 岁开始遇到娄烨这帮人。前一些年我有思考过,我有感谢娄师父,他挖掘了我,在艺术这条路上,我有我的见解,我成了一个在艺术观念上很成熟的人,这个我必须要感谢他,梅峰老师,花清老师,但是我如果是想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觉得他害了我,就是我没有办法普通了。

《浮城谜事》剧照

程 对人生来说,你要为艺术而生,那你的生活可能会受到非常大的伤害或者是打击。

郝 非常大的冲击,这种冲击很多没有从事艺术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它不是流言蜚语或者是人家不公正地看待你。真正的艺术到底是什么,很难有人用准确的词去形容,我就觉得首先艺术都是精神的提炼品,你的精神如果达不到一定格局的话,就无法提炼。所以说,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人注定孤独,你就是远离人群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好过,从精神意识上;第二,你不停地考问生命是什么的过程当中,实际上是有特别大的挑战,在这种挑战过程中,你很多时候容易把自己尬住,你拧巴住,想不通,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你,后来我也觉得很幸运,信仰会解决我绝大部分的问题。

程 如果有信仰,灵魂就不至于那么疼痛了。

郝 这个词好,灵魂的疼痛,特别好。

程 怎么从那个抑郁状态里走出来的?

郝 我觉得是信仰、心理学救了我。

程 那时候生活中发生了很多状况,离婚、拍某部电视剧,然后又打官司。

郝 那段经历,总归来讲,两个字:背叛。

程 你在那之后拍了《浮城谜事》?

郝 2010年底的时候。

程 《浮城谜事》是状态稍微好一点的时候?

郝 对啊,所以很恨娄烨,我刚刚好起来,他又让我回去演一个那样的角色。

程 这个角色,涉及感情出轨,背叛。娄烨真的是看到你经历了什么,然后找你来演吗?

郝 我不知道,我不懂,他也不会告诉你。我是拒绝的,我不想演。他跑到我家里来聊了一下午。

程 完成的过程再次受伤?

郝 必然啊,生活中刚刚疗好的伤,然后要亲手把它撕开,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情,这种情感经历和这种心情如此雷同。

程 拍的时候,怎么尽量不让这个情绪来打扰到你?

郝 就是客观,是我要知道那是陆洁,那不是郝蕾。

程 就是不像演余虹的时候那种沉溺,你现在是能出来了?

郝 对,我能出来,这个是技术的挑战。

程 以前就是完全要体验,全身心百分百地付出,受伤会很严重。

郝 对,我认为那是技术的不成熟,所以我很瞧不起什么演完哭戏就哭个不停,没法拍了,这种完全是技术不成熟,一个技术首先过关的演员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大演员。在那个时候,对我来讲,哪怕我有那么雷同的经历,如果我只是演了一个郝蕾那是失败的,她是陆洁,陆洁跟我特别远,你会发现我台词上也有处理,我说话很快,她说话很慢,然后我说话字正腔圆,她是南方人说话很扁,所以是有处理的。我会客观地看这是跟郝蕾的经历很相同的一个人,她叫陆洁,而不是郝蕾。

程 这个阶段不仅仅是对表演的认知,而是对生活的态度和感受变了,更加自如地创造角色。

郝 这也是修为更高一层吧,只能这么说,就是你再跳高一层去看待事情了,如果不是的话可能会很糟,我觉得可能会演得不好。

程 之后你演了孟京辉的舞台剧《柔软》。男主角的人物原型我认识,我们的好朋友——时装设计师樊其辉,他在酒吧里穿上裙子演唱法语歌曲的情景让很多人难以忘记。廖一梅跟他很熟,本来是希望他演,他没有演。

郝 首演的前一天下午他自杀了。

程 他就留下了一个纪录片,邱炯炯拍的《姑奶奶》。你在《柔软》里出演的这个角色非常大胆,直接在舞台上跟观众讲性体验、性高潮,台词非常大胆,这个角色也是你演过的台词最大胆的一个。

郝 我觉得是廖一梅写的最经典的一个角色,很难演,这个角色非常难演。那个纪录片我一直都没有敢看。

程 你扮演的整形医生,也有很多大尺度的台词,跟观众讲性体验。你要帮这个男人做变性手术?

郝 对。很难演的原因,也是技术性的问题。孟京辉其他的戏,都是主角代表作者说话,配角承担戏剧的部分,戏剧的转折点,高潮。这些任务,在《柔软》里全部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太难了。我一会儿要跳出来演一个配角的状态,然后一会儿又要替廖一梅讲话,真的很难,非常难。

程 对,你要切进,也要切出。一会儿需要体验,一会儿需要阐释。

郝 只有三个演员,大剧场,只靠我自己,我没下过台。我很害怕演《柔软》,二轮演完以后,就不再想演了。体力上也很累,我要爬上爬下。但它是一个非常好的话剧,迄今为止,新型话剧里面,我觉得是最好的一个。

程 先锋性其实根本不亚于《恋爱的犀牛》,我觉得。

郝 它更好,更犀利,更成熟。

程 里面涉及关于人的性别,或者说关于对人本身的描述。

郝 《恋爱的犀牛》是沉浸在恋爱里,在恋爱之外看恋爱;《柔软》完全不一样,《柔软》是关于轮回,关于命运。我始终认为爱情它只是生命的某一种表达方式。有的人用事业的成功来表达生命,有的人更直接,钱才能证明生命的意义。但有人说爱情代表自己曾经来过,对吧?《柔软》这个戏剧很有意思,我最后的一段台词,也是全剧的最后一段台词。她说,有一个罗马皇帝写的一首诗,特别像《金刚经》上写的“如露如电,如梦如幻,应作如是观”,非常像这几句话。她说那是谁说的,然后说是1800年前的一个罗马皇帝说的。这一切,就是梦一样的经过。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女医生因为爱情被人指责、被人辱骂,她是第三者;因为爱情,她更加坚定,不离开工作单位,就要在这个医院,尽管对方被吓跑了;因为爱情,她要为病人做变性手术;因为手术,她爱上了这个病人,也不能说是病人,然后她亲手把这个人变成了女人。这个女医生活明白了,她扮成一个男人,去参加他的婚礼。最后那个人说,“我在幻想,你可能怀孕了”。那一天,在他变成女人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做了爱,就是你可能怀孕了,然后你生了一个男孩、女孩,或者双胞胎,他可能没有爸爸,但是他有两个母亲,很美好。

每一次,她说到这段台词,我都想掉眼泪,但是我的那个演出形式是不能掉眼泪的。我在台上,我是多少次想掉眼泪,然后我还要非常冷静、客观地说出那首诗。

以我这个年纪,我认为最好的人物和最好的电影,以及最好的戏剧,都是人生的唏嘘感。这也是我喜欢《山河故人》的原因。不要再长吁短叹,人生怎么这么辛苦,然后沉浸在里边不能自拔。那不是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她就应该跳出来看,无非是一场梦,无非是一个经过。跳出爱情看爱情,我觉得是更爱情的一件事情。

程 这有一点点像庄子的感觉。

郝 没错。

程 它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古今,有很多大爱。爱情不仅仅只是说男女,或者男男、女女之爱。

郝 没错,爱情只是爱的一部分。爱情它是一种表现方式。

程 你演的这个女医生,她在帮病人做手术之前,他们俩还要去做爱。

郝 女医生再次陷入一个爱情的时候,但是这个人要变性,然后她想自杀。然后这个变性人,跑到她家来,去安慰她。就是说为什么你要这么不乐观,其实那病人的“段位”比女医生要高。

我觉得这个戏很有意思的是,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认为,他俩真的生了个孩子,甚至认为剧本是这么写的。廖一梅真的没写后面生了个孩子。大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想,就是期待美好,期望生命。

程 《柔软》跨越了太多狭隘的标签。《柔软》的主题就是爱情。

郝 没错。

程 你只演了两个舞台剧,一个《柔软》,一个《恋爱的犀牛》,都很经典。是什么样的一个机缘?

郝 我觉得这个跟双向选择有关系,首先我拒绝我不喜欢的导演,非常拒绝。我拒绝让我没有安全感的导演,拒绝没有我想象的人物,这是我的选择。他们的选择也很重要,这牵扯到我的选择。演员不是万能的,就是他们可能没有孟京辉或者廖一梅那么了解我想表达的是什么。尤其是廖一梅,她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所以,她会来找我。你知道《柔软》是因为她去参加我的生日会,她看到樊其辉,看到我,她才写的《柔软》。我们的册子上面有她的自述,就是这么写的。

程 那次我在。

郝 对啊,就是那次。她感受到生命的顽强。她想写这种东西。

程 樊其辉活得比我们还要通透、灿烂,想唱法语歌就唱法语歌,想扮女人就扮女人,想是男人就是男人,非常自在。

郝 前面你说爱情是《柔软》的主题。爱情也是电影、戏剧永远的主题,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有情众生。

我们的生命都是由两个人的结合而来的,那两个人为什么结合?除了说繁衍下一代,功能性问题的话,那剩余的就是爱情。所以你作为一个有情众生,你并不是一个石壳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你一定需要一个感情的共鸣,无论它是爱情、友情,还是灵魂相通的人。作为樊姐(樊其辉),我觉得他努力挣扎着,想让自己强大。我看过他的演出,包括他说脱口秀、唱法语歌,或者他做衣服,就是有关艺术的这一切,我觉得他太孤独了。

程 因为他渴望爱情,或者说他渴望爱。

郝 他有爱,我跟你讲过,我很遗憾的一件事情是,我2009年拍过一个电视剧,就是翻拍韩国《人鱼小姐》。播的时候,可能是2009年底,然后樊姐跟徐艺恒半夜2 点多打了一个电话,就哭得乱七八糟的。后来徐艺恒跟我说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她说樊姐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我说那咱们就找他聊个天吧,吃个饭什么的。那时樊姐已经搬到燕郊去了,工厂也搬过去了,就很不方便,很远。我觉得他可能想表达的并不是你演得有多好,真的并不是,就是太孤独了。在2009年和2010年,我自己也乱七八糟,然后通过演《柔软》什么的,可能使我更强大。我一直觉得你真的应该把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梦,就是真的应该间离一些。要不然你作为一个艺术家,我觉得你很难生活下去,很难生存下去。特别难,就是你一定要间离一点去看待。

程 这几年你拍的电影,有得分高的,也有得分不太高的,比如《梦想合伙人》《谋杀似水年华》《监狱犬计划》。这些电影怎么也会是郝蕾出演的呢?

郝 我觉得这个你特别提一下,完全不是我什么想通了,我没有想通。

程 是什么原因?

郝 非常简单,我有了孩子以后,压力变得很大。以前我可以5年不拍电视剧,电影也是想拍就拍,不拍就拉倒。但是当你有了两个孩子以后,生活压力变得非常大。这个时候,你得工作,这个很简单,郝蕾也不是一个神仙。

程 你不是文艺女青年?

郝 也不是一个成了佛的,如果成了佛,成了菩萨,不用在这儿待着了。我就是一个在过程中的人。当然我还是会挑,我不会明显看着它是个烂片我就去的,不会的,我还是会挑。但是在这个环境、资源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已经在这里面尽量地选择了一些好的。但还是会有上当受骗的事情,屡屡发生。这个我没有办法,很多影迷就说郝蕾怎么了,什么什么的。

因为他们不懂,演员是非常被动的。哪怕所有好的资源都到我这来。中国现在又有几部好电影,对吧?没有办法。除非我出家了,要不然你是得工作的呀,这个很正常。

程 你这几年拍的电影中,《黄金时代》《亲爱的》还是很棒的。《黄金时代》中,你演丁玲的戏份那么少也去演了。

郝 我很喜欢丁玲。

程 可很多人说,萧红应该你演。

郝 对,非常多的人。

程 这也是很多人的意思。

郝 丁玲是一个粗线条、大跨步的人,爱情方面也一样。我就喜欢你,你比我小10 岁怎么了,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但萧红不是,就是离我本身的喜爱比较远。我看过《丁玲传》,我觉得她的生命力很顽强,她活到80 多岁。她该不原谅谁、该原谅谁,我觉得这个太厉害了,我觉得她这个人比我厉害多了,我喜欢这个人的人生态度。

《黄金时代》特别难演,我很少说哪个角色难演,难演有几个点:她是有照片的人,你长得不像还不行,你光灵魂像也不行,她不是武则天那么远的人。《黄金时代》里的丁玲是承前启后的。演不好,很容易让人讨厌,然后她的历史也没有笔墨去表现,她的丰富性缺失,这都是问题。我仔细地看过《丁玲传》,看过她写的非常多的东西。我尽量在探寻,就是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类似这种人物,我甚至会觉得我可以跟她对话。虽然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可能在哪个时空当中是认识她的,她说话的那种方式、那种状态。她是南方女子,她是湖南人。我觉得在那个时候她特别像河豚,对我来讲,这是我创造的一部分,我会研究星座和她的动物属性。

她之前在南京监狱被软禁了很多年,她的丈夫在白色恐怖中被杀掉了。她居然在南京监狱里跟小裁缝还生了个女儿,然后她一出来,就要去延安。这些都不要了,带着女儿,小裁缝从此以后没见过。你说她多厉害,她是被压抑了那么久的女性,被逼到延安去,那她不是河豚,她是什么?所以她一定是。

程 拍《亲爱的》的时候,你已经当妈妈了是吧?

郝 对。

程 你是里面哭得最少的,哭的最少是因为剧本这样,还是你自己处理成这样了?

郝 我在原剧本就没什么戏,就是说戏点不在我身上。丢了孩子的爸和丢了孩子的妈,有什么质的区别吗?没有什么质的区别,都是一个角色,就是一个状态。但是没有办法,就是两个角色,然后大家承担的任务就不太一样了。

我就演了两个字——“恍惚”。这个人魂丢了,孩子丢了以后,她魂就丢了。其实那种状态挺难找的,我是一个多少有魂的人,眼睛永远亮着的。

程 你新拍的电影《春潮》,一个母女相爱相杀的故事,又是什么状态?

郝 她是很清醒的,她清醒地生活在生活之外,她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因为她特别知道,如果她投入生活的话,她会活不下去。她没有办法,生活中充满着世俗的妈妈,加上也快变得世俗的女儿,同事们、朋友们也都投入在各种各样的生活之中。她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她如果全身心投入在里面,她会崩溃的,所以她就间离在外面。

程 很期待看到《春潮》。你最喜欢的爱情片是哪部呢?

郝 除了我演的以外,我非常喜欢《甜蜜蜜》。我看过《甜蜜蜜》20 多遍,非常喜欢。我就说爱情其实等于错过,它是关于错过的一个电影,后来它给了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又遇到,但是,几乎是一路在错过。从电影本身和它所表达的,都是我很喜欢的。

程 有独到的生命(爱情)体验,就足够打动人。

郝 对,是的。你们有收录《朗读者》吗?

程 有啊。

郝 我们很多人缺乏一种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叫作勇敢。我认为勇敢是人类最应该拥有的,但是我们没有。

《甜蜜蜜》中,李翘勇敢地爱上黎小军,黎小军说不行。我买一样的手镯给你行不行。行,我尊重你,你回去吧。因为你来香港,我来香港也都是为了生存,你生存去吧。李翘跟了豹哥,一个黑社会老大。黎小军在最后还不是勇敢地想着李翘?没有勇敢,能有最后的相遇吗?虽然很电影,陈可辛自己也说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但电影是这样的。

《朗读者》更不用说了,在法庭上都那么勇敢——我没有,我不承认,然后远远地看着那个长大后的男孩。她想知道秘密,他朗读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她不认识字。她在监狱里,把这些字全认完了,认为圆满了,自杀了。这个勇敢,不是自杀,也不是爱上,而是我要探讨灵魂深处可能会很危险的东西,这个叫勇敢。

郝蕾与程青松

咱们有勇敢的人吗?生活中,如果不暴露自己的情感,你还拥有爱情吗?你怎么可能拥有爱情?那如果你作为艺术创作者,完全不敢坦诚去面对这个世界,你指望这个世界能坦诚面对你吗?

程 那我借用林奕华的舞台剧里的一句台词,幸福的秘诀是勇敢,通往爱情的秘诀也是勇敢,创作者的秘诀也是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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