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图像符号学及其意义

图像符号学作为一种学说，是一种对艺术、设计领域有深远实践影响的理论，同时也是我们观看、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和角度。从结构主义的观点看，如果我们把具有独立价值和意义的图像形态看作一个整体，那么点、线、面、色彩等构成元素就是组成整体的一个个零件，单独的构成元素本身不具有完整图像的社会意义，但它们拥有自身多元化的独立特质、性能、精神和象征意义（如“红色”这一色彩元素，独立地分析，它是属于中性色系，红色光波长度为中度；它有多重象征：激进、革命、矛盾、火热、南方、夏天、喜庆、鲜血、干燥、忠诚、刺激、辛辣等等；它表征不稳定的情绪，表征音响中的中音等等），当我们依据一个构想把这些零散的元素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像形态时，在特定的时间、空间和特定的语境中，图像形态拥有了完整的社会意义和表征功能，零散的构成元素被“设计”、“创意”所整合、发酵，它们被合理地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它们的多元意义被有选择地抽取、集中、统一，最后形成完整的构成图像被我们所感知（如图4-1）。那么我们如何把握点、线、面等形体构成要素的多元化特质、性能、精神以及象征意义呢？如何探究各形态要素的组合规律及方法？“人”的知觉规律如何决定、影响构成元素的组合规律及方法？我们将以“图形符号学”为理论基础探寻答案、总结规律，从这一视角展开思维，会使我们对一些本质的构成问题看得更透彻、更深远，更具有设计的指导意义。

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系统的学问，最早是本世纪初由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美国哲学家和实用主义哲学创始人皮尔斯提出的。前者着重于符号对社会生活的意义，与心理学有内在联系；后者着重于符号的逻辑意义，与逻辑学有密切联系。大约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符号学才作为一门学问得以研究，现在符号学已经成为一门完善成熟的学科，其理论成果也已经渗透到其他诸多实用性学科之中，其中“图像符号学”与艺术学、设计学的紧密联系在当下具有重要的实践指导意义。符号负载信息、传递信息，它是事物特性的表征，是认识事物的一种简化手段，也是思维的主体。人们在符号系统的转译中达成相互理解、相互沟通，在此意义上，符号无疑是信息传达的重要工具，图形建构符号，符号建构信息，然后透过符号的传达与接受的互动而生成意义。艺术与设计作为传达特殊思想的媒介，其图像本身就是一个个的符号系统，创作者成功地挑选、组合、转换、再生这些符号元素，汇集整合成为指涉自己图像思想的符号，成为自身与受众共同认可的符号体系，这样沟通才能真正形成，图像信息才能得以准确完整地传达。

图4-1　图像符号、偶发性墨迹符号、文字符号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画面符号系统

（一）图像符号的解码

根据索绪尔的理论，任何一种视觉符号（包括任何形式的点、线、面、色彩等要素符号以及由它们组合构成的完整的图像符号）都由其本身的“音响、形象、状态”及其“确定的概念内涵”组成，这“音响、形象、状态”我们称其为符号的“能指”，“确定的概念内涵”称为符号的“所指”，它们是符号的两个结构因素，前者是表征物，后者是被表征物。比如一个圆形的小黑点，汉语发音我们称为“DIAN”,写作“点”，英文发音为“SPOT”，形态特征是“一个体量很小的黑点”，这些特征是它的“能指”，这个黑点在不同的时空环境中会有多种不同的表征：它可以是图画里的一个雨点，它可以是文章里的一个句号，它可以是某个汉字的一个笔画，它可以是衣服上的一团污迹，它可以是远处的一辆汽车、一只飞鸟，等等，这些在特定环境中可能性的“被表征”是它的“所指”，符号的“所指”具有多样性，其最终“确定的概念内涵”由特定的时间、空间以及物质属性所形成的“语境”所决定。

根据皮尔斯的符号学理论，任何符号都是由媒介、指涉对象、解释三种要素构成的，从符号的指涉对象来看，视觉符号大概可分为图像符号、指示符号及象征符号三种：图像符号是通过模拟对象或与对象的相似而构成的，人们通过形象的肖似辨识图像符号的指代，图像符号只是复现了形象的部分视觉信息。比如肖像绘画，它就是某人的图像符号，人们对它具有直觉的感知，通过形象特征的相似就可以辨认出来；指示符号与所指涉的对象之间具有因果或是时空上的关联，它简略的图式具有直观的特性，如“路标”，就是道路的指示符号，而“门”则是建筑物出口的指示符号；象征符号与所指涉的对象间无必然或是内在的联系，它是约定俗成的结果，它所指涉的对象以及有关意义的获得，是由长时间多个人的感受、经验所产生的比附关系，即社会习俗。比如蓝色表征着宁静，桃子在国人的眼中是长寿的象征。如上三者分类，既是符号的三种类型，它们并存而不可相互取代，又可以是符号逐次深化的三个层次，一个由图像符号至指示符号再至象征符号，其程度不断深化，信息含量更加广泛的过程。我们以“世界自然基金会”的标志来举例，标志以中国的熊猫形象为主体，熊猫的形象是对原生态动物的模仿，它首先是经过了“模仿、抽象、简化”的“图像符号”，当这一标志被置于某一特定的环境，它就成为一个具有指示、引导意义的标志，即“指示符号”，同时这一标志本身具有“国际性的”、“联合国的”、“保护的”、“中国独有的”、“濒临灭绝的”等丰富的象征意义，此即“符号的象征性”（如图4-2）。

图4-2　世界自然基金会标志

任何不同样式的点、线、面、色彩等构成元素都具有自身独特的符号性质（能指），当各异的点、线、面、色彩等元素在特定的时间、空间背景中以不同的方式被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构成图像时，它们也就重新具有了各自独立的象征性或指示性意义（所指），图像于是拥有了新的灵魂。形态构成的过程是一个将创意视觉化、符号化的过程，思维根据设计意象对点、线、面等视觉元素进行挑选、变换、组合，将相关视觉构成元素进行有机的关联、编码，使之形成特定的形态符号系统。视觉构成元素的组合关系如此复杂，它就像自然界中的物理运动一样千变万化，无穷无尽，形态设计主题信息的不同导致视觉元素组织的不同，视觉元素与设计主题的关系决定形态构成的形式差异，这种差异进而形成多样化的视觉样式。总之，图形符号学视角是一种可视的意指方式、直观的表达方式、观看的传播方式，形态构成是传达视觉信息的重要方式之一，作为视觉传达的构成设计有待于从符号学的多层面进行探究和训练，因为我们都希望所要表达的主题信息能通过视觉符号的方式得到快速、准确、有效的传达，同时被我们的视知觉“愉悦”地接受。

（二）图像符号的转译(www.daowen.com)

具体地说，视觉符号系统可细分为情态符号（人体的情态语言，如人的表情、动态、手势等视觉语言）、绘画图像符号、摄影图像符号、现实形态符号（现实的建筑、日用品、服饰品、古文物等形态符号）、色彩符号、文字符号、标点符号、数字符号、标志符号、音乐符号等，这些不同的视觉符号具有各异的象形、会意、表征、叙述、指示、导引、证明、警示等功能，某一视觉符号的构成设计有时要强调功能的单一性，有时要兼具表达如上的多重功能（如图4-3、图4-4）。在图像构成过程中，我们可以将一种原本具有单一功能的视觉符号经过独特的设计构思使其具有多重表达功能，实现创意内涵的多样化；可以将具有多重功能的视觉符号经由设计构思实现功能的单纯化；可以将一种视觉符号的原有功能变异、嫁接为新的表达功能，实现创意的突变与变异（如图4-5、图4-6）；同时，不同的视觉符号通过不同的技巧、材质、方法可以相互转接融合，从而实现图像形态构成的多样化、综合性表达。如上，多样化的视觉符号及其功能在图像构成中的相互转化、嫁接、融合即是图像符号的转译过程，这是实现图像创意与构成的重要视角与思路。

图4-3　各种类别的视觉符号（上左）

图4-4　各种类别的视觉符号（上右）

图4-5　字母符号与图像符号的相互借代与转译（下左）

图4-6　字母符号、标点符号与图像符号的相互借代与转译（下右）

图4-7　各种点的呈现形态（左）

图4-8　董庆波摄影基于虚焦摄影术得到的色点形态（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