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构成主义与至上主义

1．康定斯基的构成思想

构成主义的理论雏形于1913—1917年在俄国形成，构成主义在艺术上主张从具象形态中提取造型主题，发现并再现自然形象的几何抽象的表现力，从形态关系出发探索纯粹几何形态的构成性，以感觉性、自由性、均衡性的方法创作画面构图。从具体手法上引入“构”、“动”、“多媒体”等因素，运用冲突、穿插、叠合、错位等技法，形成对比极强的、不稳定的视觉形象与构成效果。康定斯基作为现代抽象艺术的先驱者，他的艺术理论与思想观念对构成主义体系的形成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康定斯基的可贵之处在于为后人留下了两部重要的文字著作《论艺术里的精神》和《点·线·面》，这两部著作既是康定斯基的经验总结，也综合体现了他系统性的构成主义思想。在《点·线·面》一书中，他将画面的基本构成要素：不同的点、线、面、色从物理层面、视觉心理层面、生理机制层面、数学层面，甚至人的性格层面进行先验性的理论阐释，又综合阐述了各形态要素的组合规律以及与构图的关系（如图2-10）。康定斯基是包豪斯学院的资深教授，因此他的诸多理论总结更富有教育意义和价值，也具有与设计本质的内在联系。康定斯基首创了非写实的构图组合，他以严格的、准科学的分析手段来处理色彩、图形与线条，从而让我们认识到：在画面构成中既能充分地表达感情，又不失于理性的控制，运用他的形态语汇概念，抽象的构成画面的表现潜力便可以无穷无尽，康定斯基对几何形态的阐释和运用，极大地影响了包豪斯的设计风格。

图2-10　康定斯基作品《黑色三角形》以及受此影响的自由风格版面设计

在色彩方面，他同样经过了精心的阐释与建构，他认为色彩不能脱离图形而独立存在，他首先对色彩元素与图形元素进行孤立的检视，再把它们联系起来，最后再与构图联系起来。比如他这样描述绿色：“黄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它就创造出一种完美的均衡感与和谐感，它是消极的，是自我满足的……纯绿色所占据的位置，就是所谓布尔乔亚在人类世界中占据的位置，它是一个稳固不移的元素，满足于自己的地位，在每一个方向都是有限的……在色彩的王国里，绿色代表社会的中产阶级，他们志得意满，不思进取，心胸狭隘。绿色是夏天的颜色，夏天大自然已由春天的万物峥嵘转向了平静。”他这样描述蓝色：“（1）离开观众而向后退缩；（2）向它自身的中心收缩，在任何的几何形式当中出现的蓝色，都给我们心中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蓝色是典型的天空色，它给人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宁静，当蓝色接近于黑色时，它表现出超脱人世的悲伤，沉浸在无比严肃庄重的情绪之中。蓝色越浅，它也就越淡漠，给人以遥远和淡雅的印象，宛如高高的蓝天；蓝色越淡，它的频率就越低，等到它变成白色时，频率就归于停止。在音乐中，淡蓝色像一支长笛，蓝色犹如一把大提琴，深蓝色好似倍大提琴，最深的蓝色可谓是一架教堂里的风琴。”（引自《康定斯基论点线面》）康定斯基将多种色彩孤立地抽取出来，详细分析它们的物理特征和所引起人们的视觉心理特征，他从心理学、物理学、哲学、宗教神学、音乐等学科层面涉入研究各种色彩的性能特征，赋予它们独立的艺术精神——能够表征、喻示人间具象世界的艺术精神。综上所述，康定斯基所论述的以及所实践的是一个全新的形态、构图、色彩世界，他把抽象艺术引领到一个全新的境界，极大地影响了后世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如图2-11）。

图2-11　康定斯基绘画的色彩表现

2．莫赫利·纳吉的构成主义实践

莫赫利·纳吉，构成主义艺术家和设计师，包豪斯基础教学的重要领军人物。莫赫利·纳吉从各个方面入手在包豪斯推行俄国构成主义精神，把设计当成一种社会活动、一种劳动过程，反对过分的个人表现，强调解决问题，创作能为社会接受的设计，他把这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设计观念灌输到设计教育中。纳吉要求学生认真掌握设计的表现技法、材料、平面与立体形式的关系以及色彩的基本科学原理，他把学生从个人主义艺术表现的立场转向理性、科学地对新技术、新材料和新媒体的掌握上来。从某种意义上看，如果说格罗皮乌斯建构了包豪斯的设计教育体系，纳吉则是将这个教育体系完善并具体实施的人，格罗皮乌斯本人也这样评价：“包豪斯的许多建树都是莫赫利·纳吉的功绩。”(www.daowen.com)

莫赫利·纳吉自身的设计及绘画作品大多是简洁抽象的构成主义风格，他相信简单结构的力量，并利用平面画面来表达这种力量，作品具有强烈的理性特征，显示出理性化对于画面构成的积极影响（如图2-12）。1922年，纳吉开始物影照片实验，直接将各种物体置于光源与相纸之间，通过曝光而得到物影照片，形成一种反透视法的空间感，摄影中的光成为一种本质性的造型元素，在“光的书写”下，作品呈现出美妙的灰调变化效果。1923年，纳吉又进行了“摄影造型”的探索，他从独特的视觉角度拍摄事物及颠覆一般透视规律的摄影造型打破了既成的摄影观念与样式，同时也提供给画面构成新的表现语汇。他运用放大、变形、剪接、两次曝光和蒙太奇等技巧来突出构成画面的即时传达效果，这种做法赋予画面设计一种幽默的、动感的、充满幻想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形象叠加效果（如图2-13）。纳吉作为现代主义摄影的先驱，将其对摄影造型语言的探索与设计基础教学、版面设计、招贴设计结合起来，实现了字体、摄影和设计元素相统一的视觉传达。纳吉认为：“摄影是一种代表了人的主观扩张与历史进步的新手段，摄影所提供的是将现实外观形态转变为纯粹的光现象并与机械时代相契合的全新的视觉经验。”

图2-12　纳吉的几何构成主义作品

图2-13　纳吉的实验性物影照片

3.至上主义

马列维奇、李西斯基、塔特林是康定斯基之后的构成主义者，他们既是设计师又是艺术家，马列维奇将构成主义发展到更加简洁抽象的至上主义时期。1927年包豪斯出版的丛书对至上主义画面形态有一个基本诠释：“再现一个物体本身(客观性是再现的目的)是与艺术无关的东西……所以对至上主义者来说，它提供最充分的纯粹感情的表现，同时又取消习惯上接受的对象。对象本身对他来说是无意义的；而有意识的观念也是无价值的。感情是决定性的因素……艺术因而达到了非客观的表现——达到了至上主义。”（引自《包豪斯》,（英）弗兰克·惠特福德著）至上主义作品的画面将点、线、面、色彩等元素运用得更加简练和概括，马列维奇的绘画《黑色正方形》，是将“正方形面”的这种沉寂与单调表征着对复杂事物的“删减”和“最大程度的简化”，就是“少”到极致，它是极少主义艺术将一切风格、准则、潮流“简单”到极致、“冷却”到极致的例证。这之后，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密斯在其影响之下设计了“德国柏林美术馆”，这个建筑的平面图也是一个“黑色正方形”，此现代主义建筑在“少即是多”的呼唤中真正地在“外在形态”上实现了“少”的极致、“简化”的极致（如图2-14）。

图2-14　马列维奇至上主义作品

至上主义者们有效地将他们组织画面构成的原理、观念与设计、印刷等技术手段结合在一起，进而直接引领了一个平面设计的构成主义流派。至上主义也极大地影响了包豪斯设计学院的诸多老师和学生的创作与实践，如包豪斯教师莫赫利·纳吉的设计作品与摄影设计作品都具有强烈的至简至上的构成特征，至上主义的理论还深远地影响到后来的极简主义的艺术及设计风格。对于我们初学设计的学生来讲，康定斯基与至上主义的画面构成理论和实践值得特别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