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国现代军旅音乐的构成

20世纪,中国从前半叶社会变革动荡的时代,进入到后半叶的社会稳定发展时代,作为促进社会变革和维护社会稳定、国家安全的武装力量群体,军队所拥有的军旅音乐也经历着两种时代的变化发展。中国20世纪的军旅音乐就是在这种时代的变迁中发展和完善着自身的结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以中国人民解放军为代表的中国军旅音乐,在20世纪后半叶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功能完备、结构严密的中国军旅音乐整体。

中国现代军旅音乐由三翼构成:仪表型军旅音乐、参与型军旅音乐和表演型军旅音乐。

(一)仪表型军旅音乐

顾名思义,仪表型军旅音乐,主要用于表现军队的整体仪容、仪表。作为国家机器的军队,它的训练有素之道、它的所向披靡之勇、它的摧枯拉朽之力,以及它在捍卫国家领土完整和人民的安居乐业方面所表现出的信心和决心,用这种仪表型的军旅音乐在社会公开场合公之于众,将起到良好的宣传、公示和警示效果。仪表型的军旅音乐,就是纯乐器演奏、便于行进的军乐。军乐由木管乐器、铜管乐器、打击乐器组成。木管乐器有短笛、长笛、双簧管、英国管、大管、单簧管、萨克斯管等。铜管乐器有小号、短号、圆号、长号、次中音号、上低音号、大号等。在军乐队中,打击乐器主要有大军鼓、小军鼓、钹、三角铁、铃鼓等。

在20世纪40年代解放战争时期,中国人民解放军各军、师文工团(队)以及个别野战军开始建立小型的军乐队,在行军作战、入城仪式、庆功大会和各种群众集会上演奏运用。1949年10月1日,华北军区各师军乐队组成的联合军乐团,在开国大典上演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开创了中国军乐史上新的一页。1952年7月在北京正式成立了军委军乐团。该团一度曾划归总参训练总监部、北京卫戍区建制,1962年划归总政治部建制;其艺术业务由总政文化部领导。该团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乐团初建时,成员由各军区、各师军乐队中选调。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曾任团长罗浪、王建中、石磊、马国平,1985年刘玉宝任团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在国家和军队的重大礼宾仪式中,进行典礼音乐演奏,此外还为部队和城乡群众演出。该团在艺术上追求中国气质和民族风格,在演奏和创作中努力探索外来艺术形式的民族化。其创作和演出曲目有交响性的大、中型管乐作品以及进行曲、舞曲、独奏曲和声乐作品。出版了80多种军乐总谱。设有学科齐全的教学机构,培养各种吹奏乐器的专业人才。

1954年以后,各军区、海军、空军相继正式成立了60—80人的军乐队,直接为各级部队的军事行动服务。

(二)参与型军旅音乐

参与型军旅音乐,其特点是体现军旅中的群众(广大官兵)共同参与享用音乐的功能。由于中国大众音乐文化的声乐偏向性传统,因此,歌唱形式在军旅音乐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军中广大官兵对音乐文化的参与,当然主要就体现在歌唱活动上。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革命歌声多么嘹亮,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祖国的边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公木词、郑律成曲)这首著名军歌,就集中反映出歌曲在解放军中被人们的共同参与(大家唱)程度以及歌曲鼓舞士气的烈度。

“当东方透出了黎明的阳光,号声唤醒了沉睡的山庄,是谁拉起了手风琴?像轻骑兵巡逻在辽阔的边疆。我们的歌声像辽阔的江河,我们的生活像早晨的太阳……”(男声小合唱《手风琴之歌》,钟华词、牛畅曲)在这首抒情性的军歌中,歌词也折射出了军人生活中的“歌声”,这是一片歌声的海洋,是一片“大家唱”的歌声海洋。在这歌曲的“大家唱”中,又表现出军中的另一种情感:对祖国、对故乡、对亲人、对情人的爱和保卫他们的安详与和平的信心和决心。(www.daowen.com)

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注意到,参与型的军旅音乐,是军队中大家一起歌唱的音乐。它的功能作用当然是一目了然:凝聚军心、鼓舞士气、团结民心、统一行动。如果说,民歌中的劳动号子强调的是个人、小群体、小集体的统一运动的话,那么,军歌的大家唱,则是强调大群体、大集体、超大群体的统一运动。为此,如果我们从人文科学的学术角度追溯军歌的源头,可能就要找到人类最早的劳动号子了。劳动是人类为了生存的起码的行为,劳动号子是配合这种行为的精神支撑。当然,现代军歌对“统一运动”有了更加广阔的理解:除战争现场的统一外,还有非战争现场的统一,精神的统一,观念认识的统一,民族情感的统一,道德、审美、情操的基本认同性,等等。

从这样的意义上,我们又会注意到,参与型军旅音乐(军中“大家唱”的音乐),在艺术上有两种基本类型:其一是冲锋型(或方阵型)歌唱音乐,其二是休整型(或下线型)歌唱音乐。所谓“方阵”或“冲锋”,均是借用战争中“形”与“动”的典型形象。所谓“休整”或“下线”,是指非战斗时期。因为在此时期,作为人,总会想起与战争不直接关联的人和事。

在军中,冲锋型(或方阵型)歌唱音乐,直接凝聚官兵战斗情绪,对官兵进行军纪和军事知识文化教育,鼓舞官兵冲锋陷阵、奋勇拼搏、视死如归。音调嘹亮,节奏铿锵,歌词简洁明快。军训时唱、集会时唱、行进时唱、誓师会上唱、临阵前唱、凯旋归来唱。如《义勇军进行曲》、《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人民海军向前进》(海政文工团创作组词、彦克曲)、《水兵进行曲》(夏冰词、王锡仁曲)、《我是一个兵》(陆原、岳仑词,岳仑曲)、《革命将士出征歌》(陕北民歌)、《救国军歌》(塞克词、冼星海曲)、《大刀进行曲》(麦新词曲)、《救亡进行曲》(周钢鸣词、孙慎曲)等。

冲锋型(或方阵型)歌唱音乐还有一种具体表现军人的军事生活、军事行为的歌曲。如《刺刀歌》,晓河的《进击歌》、《跑步歌》、《练兵歌》,张天虹的《擦枪歌》,洛辛的《运动战》、《利用地形地貌歌》、章枚的《射击军纪歌》等。

休整型(或下线型)歌唱音乐,涉及更多的生活层面,在音乐风格上与方阵型(或冲锋型)歌唱音乐有着明显的区别,更多带有一种非激奋型的抒情性:反映军旅生活,表现军民关系、祖国之恋、故乡情结、怀念战友、歌唱英雄,等等。音乐的抒情性强,行腔婉转流畅。如《十送红军》(江西民歌)、《盼红军》(四川民歌)、《请茶歌》(文莽彦词、解策励曲)、《延安颂》(莫耶词、郑律成曲)、《南泥湾》(贺敬之词、马可曲)、《谁不说俺家乡好》(吕其明等词曲)、《九九艳阳天》(胡石言、黄宗江词,高如星曲)等。

(三)表演型军旅音乐

军中的表演型军旅音乐,其内容和形式则更加丰富多彩和博大精深。它除了将前述参与型的军旅歌唱运用于舞台表演之外,也包括音乐文化中的其他多种艺术品种。表演型军旅音乐强调音乐传播中的专业性、职业性表演。正因为如此,它含有更大的高尖、高难技术成分在内。表演型军旅音乐的传播主体是军中一批专门从事音乐创作与表演的军人,而传播的对象是广大官兵。

表演型军旅音乐的功能,同样是实现对广大官兵的精神鼓舞和思想凝聚。如1938年组建的“抗敌演剧队”,就可认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早期的表演型军旅音乐传播主体之一。另外,在20世纪30年代的晋察冀解放区,我们也能看到表演型军旅音乐的传播机构:冀中军区火线剧社、西北战地服务团、联大文工团、军区抗敌剧社、冀中七分区前进剧社、一分区战线剧社、三分区冲锋剧社、冀中抗战剧社、冀中火焰剧社、冀西四分区火线剧社、冀热辽尖兵剧社、冀中八分区前卫剧社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内,相继成立了各种专业型的音乐艺术(或文艺)表演团体。如1951年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政治部歌舞剧团,1953年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歌舞团,1954年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政治部歌舞剧团,1956年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歌剧团。各军区也在过去文艺表演团队的基础上成立了文工团。如战旗文工团(成都军区)、前卫文工团(济南军区)等。据笔者的亲身经历,“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军队中,师一级也组建了专门的文艺工作队。

表演型军旅音乐体现着军旅音乐与社会音乐的同步和接轨。因为军人来自于社会,军旅音乐同样包含着社会音乐的全部形式载体。在音乐的声乐表现范畴,有独唱、重唱(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齐唱、表演唱、小合唱、混声大合唱;在音乐的器乐表现范畴,有多种多样的器乐独奏(各种民族乐器、西洋乐器)、器乐重奏、器乐小合奏以及弦乐四重奏、管弦乐、协奏曲、交响曲。综合型的音乐有歌剧、舞剧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军及各军种、军区音乐表演团体的建立,各种音乐表现形式的优秀作品层出不穷。这些作品充实了表演型的军旅音乐,为中国整体音乐文化增色添辉,并把中国现当代的军旅音乐提升到了一个现代、文明和具有深厚艺术积累的高度。

除以上之外,我们还可以从以下两方面来考察军旅音乐的构成。其一,如果从军旅音乐文化建设的角度考察中国现代军旅音乐,则又出现这样的梳理层次:军旅音乐的运用范畴、军旅音乐的教育范畴和军旅音乐的传播范畴。依据此三个层面探究中国现当代的军旅音乐,则又会出现军旅音乐研究的一派广阔天地。其二,如果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和音乐社会学的角度来考察军旅音乐的构成,则可将其划分为社会变革动荡期的军旅音乐、社会稳定发展期的军旅音乐、未来中国的军旅音乐。20世纪中国的社会变革动荡期,很明显地是指公元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和公元1919年前的旧民主主义革命后期。在这半个世纪中,中国经历了三次国内革命战争。20世纪中国的稳定发展期则是指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如果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研究军旅音乐,则又可写成一部宏观和微观结合的中国军旅音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