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在“土木之变”中被北元俘,对堂堂大明朝来说,犹如天坍地陷,朝野惶恐。明英宗的同父异母弟弟、郕王朱祁钰留守监国,任命名将于谦为兵部尚书,组织北京保卫战。九月,朱祁钰遥尊明英宗为太上皇,自己即位为帝,他就是明代宗。
也先活捉明英宗,原先以为奇货可居,以此可以要挟明朝,获取最大的利益。不想明朝又有了新皇帝,新皇帝并不关心明英宗的死活。这样一来,奇货反成赘疣,也先决定送还明英宗。也先派人与明朝交涉,明代宗私心很重,根本不想让哥哥回来。于谦等人大力进谏,迫使明代宗转变了态度,不过有个条件:明英宗回来不能再当皇帝,只能居住南宫,当他的太上皇去。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灰头土脸的明英宗回到北京,闲住于南宫。实际上,他是被软禁了,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他回想在位期间的无限风光,长吁短叹,感慨系之。然而这又怪得了谁呢?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明代宗坐稳了皇位,私心更加膨胀。他不仅自己当皇帝,而且要儿孙也当皇帝。因此废黜了明英宗所立的太子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明英宗看到这种情况,又气又恼,却又毫无办法。他是一个下台的皇帝,自己的命运尚且难料,哪有力量顾及儿子呢?明英宗却也没闲着。他有一名贴身宦官叫阮浪,这个阮浪或许能够改变处境。为此,他特意赠给阮浪一把镀金小刀和一条绣带,说是留作纪念。阮浪得了这两件御物,本该郑重收藏,而他却转赠给了皇城使王尧。这下子便闯下大祸,明代宗据此大做文章,声称阮浪、王尧私通太上皇,蓄意谋反,断然将二人斩首,并要追究太上皇的罪责。大学士商辂等尽力劝阻,这场风波才得以止息。
明英宗心情懊丧,度日如年。景泰四年(公元1453年),太子朱见济忽然得病而死。一些大臣又跃跃欲试,主张重立明英宗之子朱见深为太子。明代宗感到十分恼火,对持有此议者,一律处以廷杖,御史钟同竟被当场杖死。这时,明代宗意识到:太上皇父子广有人缘,他们留在京师,终将是个隐患。因此,他暗打主意,准备把明英宗和朱见深迁到外地居住,那样可能会减少许多麻烦。
这一方案未及实施,明代宗突然患了重病,不能理事。明英宗抓住这个机会,积极活动,准备发动政变,夺回失去的皇位。他想到一个关键人物,就是宦官曹吉祥,分掌京军,握有一定的兵权。此人若能站在自己一边,那么事情就会大有转机。
曹吉祥,滦州(今河北滦县)人。原是王振的部下,与明英宗的关系相当密切。正统初年,曹吉祥出任过监军,熟悉军队的情况,而且镇压过邓茂七领导的农民起义,以凶狠残暴出名。曹吉祥每次出征,总要精心挑选一批英勇善战的年轻士兵充实队伍,班师后即把他们改编为家丁,并私藏了很多兵器。明代宗朝,曹吉祥分掌京军,心中还时时牵挂着原先的皇帝明英宗。所以,当明英宗派人和曹吉祥联络时,他满口答应,同意参加政变。应约参加政变的还有总兵石亨和右副都御史徐友贞等人。他们经过秘密策划,制定了政变计划:石亨坐镇指挥,徐友贞去南宫迎接太上皇,曹吉祥率领京军千余人潜入皇宫,里应外合,奉迎明英宗复位。
明代宗正在病中,对即将发生的政变一无所知。景泰八年(公元1457年)正月十六日夜间,徐友贞前往南宫接出明英宗,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向皇宫进发。皇宫里,曹吉祥的京军早已夺取了各个宫门,严阵守卫。明英宗行至东华门,京军向前盘问。明英宗说:“朕是太上皇!”京军赶忙放行。明英宗行至奉天门,又有京军向前盘问。明英宗还是那句话:“朕是太上皇!”京军立刻放行。这样,明英宗一路通行无阻,进了皇宫。次日凌晨,曹吉祥、石亨、徐友贞簇拥着明英宗,直入奉天殿,重新登上皇位,明英宗终于实现了复辟的梦想。
明英宗复辟,积恨难平,历数明代宗的无情和罪状,将他降为郕王,并很快将他处死。曹吉祥、石亨、徐友贞得到重用,把持了朝政大权。尤其是曹吉祥,被视为“夺门功臣”,升任司礼太监,总督京军三大营。曹吉祥的养子曹钦,从子曹铉、曹铎、曹睿等,均升任都督,其中曹钦还被封为昭武伯。
曹吉祥一夜之间暴发了。他的权势和石亨不相上下,时人称为“曹石”。
曹吉祥和石亨很快勾结起来,狼狈为奸,干权乱政。他俩把全部朝官梳理了一遍,凡异己者统统贬谪,一个不留。御史吴祯等三十六人,同时被驱逐出朝廷,分别贬作州判官和知县。御史杨瑄指责这种做法,他俩立刻将杨瑄逮捕下狱。就连和他俩一起发动政变的徐友贞,也因为政见不同,照样被下狱治罪。
曹吉祥和石亨恣意专权,朝野侧目。久之,明英宗逐渐觉察到曹、石心怀叵测,绝非忠臣。天顺四年(公元1460年),石亨获罪,明英宗颁下敕谕,断然将他斩首。曹吉祥大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且惊且恐。他不想重蹈石亨的覆辙,由此动起了谋反的念头。他与养子、从子、家丁们反复商量,觉得明英宗是个忘恩负义的皇帝,今日可以杀石亨,明日就可以杀自己,与其束手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如果谋反成功,那么不仅可以自保,而且没准儿还能……
曹吉祥向往谋反成功的那一天,心血来潮,激动不已。他的养子曹钦心中没底,一天悄悄地问门客冯益说:“历史上有宦官子弟当天子的吗?”
冯益说:“有啊!魏武帝曹操的祖父曹腾就是宦官。曹腾在后汉桓帝时为中常侍,曹腾的养子叫曹嵩,曹嵩的儿子叫曹操,曹操的儿子便是魏文帝曹丕。”(www.daowen.com)
曹钦听了大为兴奋,说:“好!养父谋反若能成功,就当皇帝。养父当了皇帝,我就是太子。太子意味着什么?就是日后的皇帝。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因此,曹钦积极鼓动养父谋反,只有谋反,才有可能当皇帝。
天顺五年(公元1461年)七月,曹钦牵扯到一件抢劫大案。明英宗命锦衣卫指挥逯杲进行调查,并颁下敕谕,告诫群臣。曹钦心慌意乱,说:“上次颁下敕谕,杀了一个石亨;这次又颁下敕谕,难道要杀我不成?”他惶惶不可终日,哭丧着脸央求曹吉祥:赶快行动,迟则生变。
曹吉祥恨死了明英宗,当即招来最得力的心腹、太常少卿汤序,选定日期,确定行动方案。届时,曹钦率兵从外面攻打皇宫,曹吉祥潜入宫内接应,里应外合,推翻明英宗。
方案既定,曹钦有点得意忘形,夜间在家中设宴,招待党羽。酒宴上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家丁马亮发觉他们的图谋,感到事关重大,必须有所表现。可是,如此大事,跟谁去说呢?想来想去,想到两个人:吴瑾和孙镗。
原来,这一年,西北羌人首领孛来很不安分,屡屡入侵河西,称“套寇”。明英宗已任命恭顺侯吴瑾和怀宁侯孙镗为将军,率兵西征套寇,部队尚未出发。马亮连夜找到吴瑾,报告了曹钦等人酒宴上的谈话。吴瑾大惊,迅速把情况转告孙镗。当时正是深夜,宫门关闭,无法见到皇帝。情急之下,吴瑾、孙镗只能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六个大字:“曹钦反!曹钦反!”然后把纸条塞进宫门,叮嘱宫门内侍说:“快,快送给皇上!”
明英宗很快见到纸条。他很震惊,但并不慌乱。他知道,曹吉祥当夜正在宫中,果断命令侍卫先把曹吉祥扣押,同时命令加强皇城城门和皇宫宫门的警戒,宣谕吴瑾和孙镗:利用西征军,镇压叛乱分子。
曹钦发现消息走漏,感到事情不妙,狗急跳墙,立即采取行动。他首先派人杀了锦衣卫指挥逯杲,随即率领党羽攻打皇宫。在东朝房,他砍伤大学士李贤;在西朝房,他杀了都御史寇深。然后攻打东、西长乐门,久攻不下,遂令放火,顿时烈焰腾空,火光烛天,京城大乱。
吴瑾、孙镗的西征军临时集结起来,因为时间仓促,没有形成什么战斗力。曹钦改攻东安门,途中遇到吴瑾,一阵乱刀乱剑,将吴瑾杀死。孙镗和两个儿子指挥士兵攻击曹钦。曹钦原指望曹吉祥能在宫内接应,没料想天快明时,仍不见接应的动静。他知道情况发生了变化,曹吉祥不是被杀害,就是被软禁。他的党羽毕竟人数有限,早已七零八落。危急时刻,曹钦脚底抹油,溜回家中,以做垂死的挣扎。
天色大亮,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孙镗的士兵攻入曹钦家中。曹钦走投无路,跳进一口深井,溺水而死。孙镗捉住曹府老小,斩尽杀绝。曹吉祥的从子曹铉、曹铎、曹睿等,无一幸免。
明英宗依靠吴瑾、孙镗的西征军,总算平定了曹吉祥父子发动的叛乱。三天后,曹吉祥被磔于市,汤序、冯益亦伏诛。那个马亮,因揭发曹钦的密谋有功,破格升任都督。
曹吉祥曾是“夺门功臣”,最终成为刀下之鬼,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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