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宗李湛朝,宦官中既有奸佞不法之徒,也有忠谨本分之人。冯存亮便是这后类人物中的一个,其人其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冯存亮字季明,河中(今山西永济)人。早在唐德宗时,他就进入皇宫服役,不慕功名,不贪利禄,长期默默无闻。唐宪宗元和年间,他的忠诚和厚道得到回报,升任左神策军副使、左监门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进而升任左神策军中尉,成为皇家禁军的统帅之一。冯存亮地位提高了,权力增大了,仍然保持忠谨安分的本色,一不专权,二不干政,一心治理军务,服从朝廷号令。当时,宦官吐突承璀、王守澄、梁守谦、刘克明等,穷凶极恶,为非作歹。冯存亮洁身自好,拒不加入他们的行列。他掌管的禁军具有正式军籍的约有十万人,由于治理有方,所以“伍无罢士,部无冗员”,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唐敬宗登基后,奢侈放纵,荒于政务,只知以击毬、格斗、“打夜狐”为乐,以致百官离心,诸事松懈,从朝廷大臣到官署杂役,人人不思进取,个个心生杂念,由此引发出一场大变故来。
宫廷染坊有个染工叫做张韶,平时和巫师苏玄明交往密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得就像一个人。这天酒足饭饱,苏玄明突然开玩笑地说:“哎,张韶兄弟!我近日占得一卜,结果是你和我都会到御殿用膳,这意味着什么?”张韶当然明白,到御殿用膳就是当皇帝。他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溜圆,不知所措地说:“这,这……”
苏玄明故弄玄虚,朝左右看了看,然后悄声说:“我听说皇上荒淫无度,白天在宫中击毬、格斗,夜晚外出捉狐狸,这正是个极好的机会,我们何不……”一番话说得张韶心血来潮,他果真做起了皇帝梦。然而,他只是一个普通染工,怎样才能把梦变成现实呢?
苏玄明说:“你是染工,经常给宫中送染好的衣物,和宫门侍卫很熟不是?我们可以联络其他染工,携带兵器,混进宫门,趁机杀向御殿,那样不就大功告成了?”张韶急于想到御殿用膳,当即点头同意。于是,他秘密联络其他染工百余人,预作准备,决意起事。
这天傍晚,张韶和苏玄明扮作车夫的模样,率领一支车队前往皇宫。车上满装染好的衣物及柴草,衣物、柴草下面隐藏着众多手执兵器的染工。车队行至银台门,宫门侍卫向前查问。张韶说是给宫中送衣物和柴草的,侍卫见是熟人,准予放行。车队进了银台门,几名侍卫发现车辆异常沉重,顿时起疑,命令停止前进,接受检查。张韶和苏玄明发一个暗号,隐藏的染工踊跃而出,刀砍剑刺,杀死几名侍卫。然后大声呼喊着,一起杀向宫中……
这时,唐敬宗正在清思殿击毬,玩得兴高采烈。他听到张韶等杀进皇宫的消息,吓得心惊肉跳,浑身哆嗦,传令速到右神策军中避难。有人说:“贼人入宫,来势凶猛,去右神策军路程太远,不如就近去左神策军。”唐敬宗说:“不管哪里,快走呀!”于是,一伙人簇拥着皇帝,急急匆匆逃往左神策军。(www.daowen.com)
左神策军中尉正是冯存亮。冯存亮听说皇帝因为避乱而逃至自己军中,慌忙出迎,跪地抱着唐敬宗的双脚放声大哭,说:“皇上受辱,臣之罪也。”他亲自把唐敬宗背进军帐,随即派出五百名禁军,火速赶赴皇宫,接出皇太后等人,以免落入张韶、苏玄明之手。
张韶、苏玄明指挥染工一路攻杀,已经入据清思殿。张韶神气活现地坐上皇帝的御座,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御殿用膳。片刻,丰盛的山珍海味摆了出来,张韶、苏玄明及其他染工大吃大喝,不亦乐乎。张韶眉飞色舞地说:“苏玄明兄弟!你占卜说咱俩要在御殿用膳,果不其然。灵验,灵验,真是灵验哪!”苏玄明哈哈大笑,说:“这算什么?小菜一碟。咱俩已在御殿用膳,但不能就此满足,还要想坐皇位卧龙床,弄个真龙天子当当,那才过瘾哩!”
张韶喜形于色,说:“那是,那是!那么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苏玄明说:“攻打弓箭库,夺取更多的兵器。”
张韶立即下令说:“伙计们!我等已经攻占皇宫的一部分,这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们看中的,随便取,任意拿,尽管朝口袋里装就是。但现在,我们要去攻打弓箭库,夺取兵器,武装自己。好啦,出发!”染工们发出欢呼,前去攻打弓箭库。弓箭库守卫森严,他们岂能得手?不一时,张韶、苏玄明等败退清思殿,垂头丧气,一筹莫展。
这期间,冯存亮坐镇指挥,部署平乱事宜。他派左神策大将军康艺全,将军何文哲、宋叔夜、孟文亮,右神策大将军康志睦,将军李泳、尚国忠等,率领数千名禁军包围了皇宫。张韶、苏玄明手下只有一百多人,且是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无法抗御禁军。经过一阵厮杀,很快,张韶、苏玄明和所有染工全被杀死,无一幸免。
风云乍起的一场变乱平定了。唐敬宗銮驾回宫。文武大臣心有余悸,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到延英门迎接皇帝。唐敬宗升座,马上神气起来,命将那些守卫不力的宫门卫士处以杖击,直把他们打得死去活来。接着论功行赏,冯存亮功居第一。唐敬宗意欲提拔冯存亮担任更高的官职,然而冯存亮不贪权势,婉言拒绝,自请出监淮南军。不久还朝,任内飞龙使。唐文宗时,冯存亮一度任右领军卫上将军,权力很大。但这时候,他却急流勇退了,请求致仕。唐文宗予以批准,封他为岐国公。
冯存亮一生,历事唐德宗、唐顺宗、唐宪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六位皇帝,拥有权力却不滥用权力,坚持操守,报效朝廷,善于训导士卒,不谋私利。因此,当他致仕之时,部下将士无不挥泪相送,依依惜别。他死后,唐文宗追赠扬州大都督,以彰扬其忠谨本分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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