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6年，汉安帝刘祜登基，时年十三岁。邓太后临朝称制，任用其兄邓骘为大将军辅政，另外三个兄弟邓悝、邓弘、邓阊皆封列侯，参与帷幄。这样，东汉又出现了外戚擅权的局面。建光元年(公元121年)，邓太后病死，汉安帝亲政，这才有能力对付邓氏外戚。他指使乳母王圣与宦官李闰、江京等上书，声称邓悝兄弟曾经密谋废立皇帝，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一举铲除了邓氏外戚。李闰、江京因功分别封雍乡侯和都乡侯，同时升任中常侍，成为皇帝近臣。李闰、江京一时发迹，勾结同伙樊丰、刘安、陈达等人，内外煽动，竞为侈虐，形成一股新的强大势力。汉安帝为了防止这股势力恶性膨胀，决定起用母舅耿宝和妻兄阎显等外戚，让宦官和外戚共掌朝政，以起到互相牵制和制约的作用。

可是这种制约很快就被打破。汉安帝皇后阎氏野心很大，唆使皇帝重用阎氏外戚。于是，她的兄弟阎显、阎景、阎耀、阎晏俱为朝官，并任卿校，掌握了皇家禁军的指挥权。阎氏兄妹忌恨汉安帝所立的太子刘保，千方百计予以攻击和陷害。他们意识到部分宦官是可以利用的力量，于是竭力拉拢江京、樊丰等人，双方结成同盟，合力诬陷太子。汉安帝受了蒙蔽，糊里糊涂，将刘保废为济阴王。

延光四年(公元124年)，汉安帝死于巡游途中。阎皇后、阎显、江京、樊丰达成默契，秘不发丧，匆忙赶回京师，派兵控制了朝廷的各个要害部门，然后才公布皇帝的死讯。他们经过紧张的策划，决定拥立幼童刘懿为皇帝，阎皇后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阎显升任车骑将军，仪同三司^[1]，阎景、阎耀、阎晏俱任高官要职，“兄弟权要，威福自由”，阎氏外戚顿时显赫起来。

阎氏外戚迅速飞黄腾达，激起了另一部分宦官的反对。这部分宦官以孙程为首，在皇宫里有比较广泛的群众基础。孙程字稚卿，涿郡(今河北涿县)人。时为中黄门，服役于长乐宫。此人深沉持重，对朝廷发生的重大事件，一直冷眼静观，绝少参与。刘懿在位三个多月，一命呜呼。阎太后、阎显、江京相当懊恼，密谋另立一个小皇帝，以达到继续专权揽政的目的。

这时，孙程出于义愤，拍案而起，积极联络正直的宦官和刘保的属吏，决心发动宫廷政变，翦灭阎氏外戚。他登门拜访刘保，说明自己的意图。刘保的属吏兴渠怀疑孙程的能力，说:“你们能行吗?”

孙程激昂地说:“济阴王是先皇帝的嫡子，原无失德之处，偏遭谗陷，致被废了太子名号。现在，阎氏外戚准备另立新帝，其意在于长久专权。诛灭丑类，匡扶皇室，这是我的责任。丑类方面，一是阎显，一是江京，只要先将这二人除去，大事准成!”

刘保急于当皇帝，自然支持孙程的行动。

中黄门王康、长乐宫丞王国等人，素来同情刘保，仇恨阎氏。孙程与他们联络，他们欣然同意参加政变，拥立刘保为帝。

这年十一月二日，孙程、王康、王国等十九名宦官，在宫内一口大钟旁边割衣结盟，发誓同生死，共患难，灭外戚，立刘保。四日深夜，他们秘密将刘保接进皇宫，然后手持兵器，杀死江京，抓获了李闰。考虑到李闰对其下属宦官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他们并不急于杀他，而是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说:“你必须同意拥立济阴王为帝，不得动摇!”

李闰吓得浑身哆嗦，说:“是，是!不得动摇，不得动摇!”

孙程命李闰召集宫中各类人员，聚到那口大钟下;又将刘保按坐在黄绸覆盖的圆杌上，命众人叩头，山呼万岁。这就算为刘保举行了即位仪式，从这一刻起，刘保就是事实上的皇帝了，是为汉顺帝。接着，孙程命召文武百官进宫朝拜新皇帝，同时派兵严密守卫皇宫，以防发生意外。

次日，阎显听说孙程擅立了个皇帝，而这个皇帝恰恰是济阴王刘保!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吼叫着说:“反了!反了!这不是故意跟我们阎家过不去吗?”(www.daowen.com)

阎显的谋士樊登说:“大将军应当赶快调集军队擒杀刘保，否则生米煮成熟饭，事情就难办了。”

阎显说:“确应如此!”于是，他立即以阎太后的名义，诏命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率兵屯驻朔平门。阎太后还亲自接见冯诗，授予讨逆诏书，并悬出高额赏格:凡能擒得济阴王刘保者封万户侯，擒得孙程、李闰者封五千户侯。

一时间，洛阳城里人吼马嘶，刀光剑影，气氛极其紧张。首先是阎显和冯诗之间发生内讧，冯诗杀了阎显派去监视自己的密探樊登;接着是孙程下令，收捕阎显的弟弟阎景，阎景负隅顽抗，被尚书郭镇活捉，关进大狱，当夜杀之。翌日，孙程又传汉顺帝诏令，拘捕阎显、阎耀、阎晏、阎崇及其党羽，下狱杀之。同时将阎太后迁于郊外离宫软禁起来。这样，以孙程为首的宦官完全控制了局面，汉顺帝刘保也就坐稳了皇位。

汉顺帝对孙程等十九名宦官感激涕零，视他们为定国安邦的功臣，专门颁旨说:“表功录善，古今通义。阎氏兄弟伙同江京之辈，谋议恶逆，倾乱天下;孙程诸公怀忠奋发，戮力协谋，扫灭元恶，以定皇室。”汉顺帝为了报答宦官，同时封十九人为列侯，加赐车马、金银、钱帛无数。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那个李闰，先有罪，后有功，没有封侯，依旧任小黄门。

孙程在十九个列侯中名列首位，不久又被擢为骑都尉。永建元年(公元126年)，汉顺帝听信中常侍张防的谗言，将参与诛灭阎氏外戚的司隶校尉虞栩逮捕下狱。孙程、张贤、孟叔、马国等人合力营救虞栩。孙程诚恳地对汉顺帝说:“陛下当初与臣等谋诛阎显，常恨奸臣误国，痛心疾首。现在登了大位，却改变初衷，这是为何?司隶校尉虞栩曾为陛下尽忠，反被拘系;而中常侍张防构陷忠良，罪不容赦。请陛下主持正义和公道，分清善恶，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时，张防正站在汉顺帝的身旁，神气活现。孙程厉声喝道:“奸臣张防，还不赶快下殿!”

张防依仗皇帝宠信，虽然骄纵，但在孙程面前，却也不敢放肆。他受了孙程的呵斥，乖乖地走下殿来，站立一边。不想汉顺帝却不愿意了，认为孙程当面呵斥张防，是对自己不敬。他因此变了脸色，命免除孙程等十九侯的官职，前往各自的封地去，非经宣召，不许擅入京师。为了压压孙程的气焰，汉顺帝改封他为宜城侯。

孙程到了宜城(今湖北宜城)，心甚怏怏，且怨且恨，不久私下回至洛阳，隐姓埋名，暗暗活动，准备再次发动政变，推翻他所拥立的汉顺帝。汉顺帝担心生出变故，为求安稳，仍封孙程为浮阳侯，并加赐车马和衣物。孙程见皇帝态度有所改变，打消了原先的念头，去当浮阳侯，过那食邑万户的侯爵生活。

汉顺帝还算是有良心的，认识到没有孙程等人，他就不可能登上皇位。永建三年(公元128年)，他又想起孙程，想起十九侯，颁诏将他们一起召还京师，仍拜孙程为骑都尉，其他各侯悉奉朝请。阳嘉元年(公元132年)，孙程患了重病。汉顺帝擢他为奉车都尉，位特进。孙程临终时上书，请求关照弟弟孙美和养子孙寿。汉顺帝准其所请，把孙程的封地一分为二，一半给孙美，一半给孙寿，由孙寿袭爵浮阳侯。孙程死后，汉顺帝追赠他为车骑将军，赐谥刚侯。一个“刚”字，表达了汉顺帝对孙程的评价，含有深深的敬重和缅怀之情。

【注释】

[1]仪同三司:全称开府仪同三司。古代官员设置府署，按照三公规格自选僚属，是文散官员的第一官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