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统一天下,定都咸阳。他雄心勃勃,用“皇帝”作为名号,宣布说:“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然而,历史却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秦王朝并没有“至于万世”,更没有“传之无穷”,只不过传承一帝一王,历时短短的十四年便灭亡了。秦王朝短命,原因是多方面的。宦官赵高在其中起到了“催命鬼”的作用。
赵高原是赵国人,出身于“世世卑贱”的小官吏家庭。其父因罪被处以宫刑,其母受到牵连,入宫罚做奴婢。这个奴婢很不安分,私下与人偷情,连生几个儿子,赵高便是其中的一个。秦制,父母获罪,祸及儿女。因此,赵高诸兄弟皆被阉割,留于宫中服役,人称“阉奴”。
早在秦始皇为秦王时,阉奴赵高就在秦王身边服役。此人生性刁滑,善伺人主颜色,而且身强力壮,手脚比较勤快。同时他还很聪明,忙中偷闲读了一些书,渐通书法和律令。正因为如此,秦王对他颇为赏识。秦王变成秦始皇后,每天都要批阅大量奏章,遇有刑律处分事宜,把握不准,赵高总会凑上前去,说应当如此如此。秦始皇大为惊异,因为赵高的意见大多切合律令。秦始皇由此更加看重赵高,不仅提拔他当了中车府令(职掌皇帝玺印及皇帝日常活动安排),而且命他给小儿子胡亥教授书法,判决讼狱。赵高且惊且喜,曲意逢迎胡亥,八面玲珑。他有点得意忘形了,甚至变得骄纵了,舞文弄墨,招权纳贿,干了不少坏事。有人告发了赵高的恶劣行径。秦始皇大怒,饬令上卿蒙毅将他逮捕下狱,依法处治。蒙毅秉公执法,据罪定谳,判了赵高死刑。可是一贯暴虐的秦始皇这回却生出仁慈心肠,念他赵高是个人才,不忍加诛,赦免其死罪,允许官复原职。不想此举铸成大错,竟为秦王朝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最后一次巡行郡县,陪同随行的有左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小儿子胡亥等人。车马浩浩荡荡,翻山越岭,走遍半个中国。六月到达平原津(今山东平原南),秦始皇因劳顿过度,突患疾病,寒热交作,心神恍惚。随行医官日夜看护,诊脉进药,全不见效。李斯见皇帝病重,心急火燎,催促人马,尽快赶路。七月到达沙丘平台(今河北广宗西北大平台),秦始皇已是气息奄奄,生命垂危了。秦始皇平时最忌讳一个“死”字,而且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死,所以对诸多大事都未作安排。当死神毫不留情地向他招手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由谁来继承皇位。秦始皇共有十八个儿子,其中长子扶苏“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因反对焚书坑儒而遭贬斥,被派到上郡(今陕西榆林东南)蒙恬军中任监军。秦始皇虽然不爱扶苏,但根据嫡长子继承制,临死时还是决定由扶苏继承皇位。他召见李斯、赵高,嘱为玺书,赐予扶苏,命其速回咸阳,主持葬礼。秦始皇看着李斯、赵高密封了玺书,随后痰气上壅,奄然长逝,年五十岁。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作为秦始皇遗嘱的玺书并没有发出,接着而来的是一连串的阴谋活动。
李斯考虑,秦始皇死于巡行途中,如果发丧,很有可能发生什么变故,因此决定保守秘密,暂不发丧,悄悄将秦始皇尸体棺殓,置于辒辌车中,对外宣称皇帝还活着,奏事、进食如故。他一面催促赵高火速发出玺书,一面指挥车马准备兼程赶路。然而,赵高心怀鬼胎,袖藏玺书,匿而不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阴险地打着自己的算盘。
赵高把胡亥拉到一边,悄声说:“皇上驾崩,没见分封诸位皇子,独赐玺书于扶苏,这是何意?扶苏一到咸阳,必然即位为皇帝。那么公子你呢?一无军功,二无封地,岂不可虑?”
胡亥没有听出赵高话里的意思,说:“这有什么可虑的?古语云: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皇没有遗命分封皇子,皇子自当服从,何敢妄议?”
赵高打断胡亥的话,说:“公子错了!方今天下大权,全在你、我和丞相三人手中,愿你早自为谋。须知人为我制和我为人制,情况有天壤之别。眼前放着天大的机会,公子怎能错过?”
胡亥听出赵高话里有话,勃然变色,说:“废兄立弟是不义,不奉父诏是不孝,学薄才疏,因人求荣,是不能。不义、不孝和不能,三者都是逆道背德的丑恶行径,如若妄行,必然天下不服,身殆倾危,社稷不得安宁。”
赵高见胡亥是个榆木疙瘩,死不开窍,不由冷笑说:“得了得了!自古以来,臣杀君、子杀父的大有人在,谁说他们不忠不孝来着?凡事大行不顾小谨,盛德不矜小让,事贵达权,哪能墨守?顾小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必成功。我愿公子能够听从我的计谋,毅然决断,不然悔之莫及。”
这番话说得胡亥怦然心动。是啊!堂堂皇帝,至尊至贵,谁不想当呢?更何况机会就在眼前,轻易放过岂不可惜?他沉吟许久,犹疑地说:“现在大行(皇帝灵柩)未发,丧礼未终,怎能为了皇位之事去求丞相呢?”
赵高见胡亥口风松动,不禁大喜,说:“时乎时乎,稍纵即逝。丞相那边,由我去说,不劳公子费心。”
赵高于是去见李斯。李斯一见赵高,开口便问:“玺书发出去没有?”赵高谎称玺书还在胡亥手里。李斯非常惊讶,说:“这是为何?”赵高不慌不忙,说:“我正为此事来和丞相商量哩!”
二人落座。赵高直视李斯的眼睛,说:“皇上驾崩,赐长子扶苏玺书,命他速回咸阳主持葬礼。这等于是立扶苏为太子为嗣君。现在,玺书尚未发出,就连皇上驾崩之事,外界也无人知晓。所以到底立谁为太子为嗣君,全凭你、我一句话。请问丞相,你说该怎么办呀?”
李斯大吃一惊,心想赵高所言,不是存心要篡改皇上遗诏吗?他断然说:“皇上钦定的太子和嗣君,谁敢变更?你、我作为人臣,只能奉诏而行,岂可妄议!”
赵高预料李斯会是这种态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说:“丞相不必着急。我有五件事情,敢向丞相请教么?”
李斯说:“请讲!”
赵高扳着手指,不紧不慢地说:“丞相不妨想一想,你与蒙恬相比:论才干如他么?论功劳如他么?论谋略如他么?论天下无怨如他么?论与扶苏的关系如他么?”
李斯说:“这五个方面,我都不如蒙恬。哎,这个时候,你将我和蒙恬相比,用意何在?”
赵高诡秘地一笑,说:“嘿,我还不是为丞相着想吗?想我赵高,不过是个内官厮役,幸得粗知刀笔,入侍秦宫三十余年,所见所闻甚多。但凡丞相、功臣,有谁能够长盛不衰?他们的儿孙多被诛杀,甚至灭家夷族。始皇帝的儿子,你都熟悉。论能耐和人缘,首推扶苏。扶苏如果继承大统,肯定任命蒙恬为丞相。那时你算什么?还能保全印绶吗?还能荣归故里吗?赵高奉诏教授胡亥多年,没见他有什么过失。此人仁慈笃厚,轻财重士,口才似拙,心地却明,诸公子中无人能比。依我说,咱俩何不拥立胡亥为太子为嗣君,共同成就一番天大的功业呢?”
李斯听赵高说得如此露骨和出格,非常生气,大声说:“不要说了!我李斯仰受主诏,上听天命,得失利害,无暇多顾!”
赵高可不生气,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安即可危,危即可安,安危不定,何以贵圣?”
李斯想到秦始皇的知遇之恩,动情地说:“我李斯,当初仅是上蔡(今河南上蔡)的一个布衣,幸蒙皇上垂爱,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儿孙皆得官食禄。皇上既将国家的安危存亡嘱托于我,我焉敢负心?而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惮劳,我但求自尽职守罢了。所以你不必再说昏话,致使我获罪于先帝,获罪于天下。”
赵高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皮笑肉不笑地说:“从来圣人无常道,无非是就便从时,见末知本,观指睹归。如今天下权命,掌握在胡亥手中,我已服从他的旨意,必定荣华富贵。念丞相和我相处多年,这才敢以真情相告。丞相老成练达,应当知道其中的利害。有道是‘从外制中谓之惑,从小制上谓之贼’。秋霜降,草花落,水摇动,万物作,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丞相你怎么就这样迂腐呢?”
宫廷斗争诚如赵高所说,盛衰无常,荣辱难料。但李斯毕竟是丞相,曾经辅佐秦始皇统一中国,并为新建的国家巩固中央集权制作出了巨大贡献。他摇头说:“历史上晋献公废立太子,三世动荡;齐桓公诸子争位,身死为戮;商纣王诛杀宗室和谏臣,国为丘墟,社稷倾覆。总之,逆天行事,必遭报应。我是一个人,是人就当安分守己,岂能参与逆谋?”
赵高见李斯这样顽固,一变笑脸为怒容,冷冷地说:“丞相固执己见,赵高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有几句话,算是最后的忠告。凡事上下同心,可以长久;里外如一,彼此都好。丞相若听我的话,必定长封通侯,世世荣宠,寿比乔山,智如孔墨(孔子、墨子);若决意不从,必然祸及儿孙,令人寒心。识时务者为俊杰,理当化祸为福,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啦,丞相好自为之吧!”说完,起身拱手告辞。
李斯这时进退两难。他想,赵高和胡亥已经串通一气,仅凭自己单枪匹马,断难使其改变主意。自己若和他们同流合污,实在有违本意,愧为人臣;若和他们硬顶硬碰,那么势必大祸临头,还会殃及儿孙。在关键时刻,李斯受私心所驱使,屈服了,妥协了,不禁仰天长叹,垂泪自语说:“嗟乎!我生不逢时,偏遭乱世,既不能死,何以托命?先帝呀,你不负臣,臣可要负你了!”他让赵高留步,泪流满面地说:“罢了罢了!一切就由你和胡亥安排吧!”
赵高花言巧语,软硬兼施,说服了李斯,非常高兴。他立即返报胡亥,喜滋滋地说:“臣奉太子之命去见丞相,他李斯敢不从命?”
胡亥听赵高称自己为“太子”,而且李斯已经“从命”,乐得心花怒放,一拍双手,说:“太好啦!”
胡亥、赵高、李斯结成谋逆集团,所干的第一件事是篡改秦始皇的遗诏。他们先造一份伪诏,谎称秦始皇已立胡亥为太子。接着再造一份伪诏,赐给扶苏和蒙恬,内称: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兵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反而多次上书,诽谤朕之所为,以其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今赐剑以自裁!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今赐死!
赵高、李斯均擅长书法,同时掌握着皇帝玺印,伪造诏书不费吹灰之力。接着,胡亥以太子身份发号施令,派遣专使前往上郡,将伪诏赐给扶苏和蒙恬。
专使出发。赵高担心扶苏违诏不遵,生出变故,于是立即起程,向咸阳进发。时值盛夏,天气炎热,秦始皇的尸体早已腐烂,发出难闻的臭味。赵高为掩人耳目,命在辒辌车上装载数担鲍鱼。鲍鱼的气味和尸体的气味混在一起,惹得人人掩鼻,直想呕吐。途中,地方官吏纷纷向皇帝请安、进食。赵高装模作样,代传代答,一律免见。就这样,庞大的车队风驰电掣,直达咸阳。除胡亥、赵高、李斯及少数几个内侍外,秦始皇的死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不日,前往上郡的专使也回到咸阳,报告说扶苏已经自杀,蒙恬违旨,已经下狱。胡亥、赵高、李斯不由长长舒了口气,他们篡权窃国的最大障碍消除了!
说起扶苏自杀,实在有点窝囊。他跪接了专使送达的伪诏,以为那是真的,泣入内舍,就要自刎。蒙恬上前阻拦,说:“皇上在外,未立太子,令我将三十万大军驻边戍守,令公子为监军,这是天下第一重任。现在仅凭一道诏书,公子便要自裁,怎知其中没有诈谋?我说,公子不妨派人驰赴行在,问个明白。如果情况属实,再死不迟。”
扶苏听了,顿时起疑。可是,那个专使受了胡亥、赵高的密嘱,一再催促,逼令扶苏自杀。扶苏愚忠愚孝,失声痛哭,说:“君要臣亡,不得不亡;父要子死,不得不死。为臣为子,哪容得我再行请命?”说罢,取剑自刎,倒地身亡。
专使又催促蒙恬自裁。蒙恬可不愿糊里糊涂送命,愿意交出兵权,自入阳周(今陕西子长北)大狱,等候发落。
胡亥、赵高、李斯满心欢喜,即日发丧,宣布秦始皇驾崩的消息,并立胡亥为二世皇帝。胡亥登基,百官朝贺。大家以为这是始皇帝的遗命,谁也没往心里去。李斯仍然为丞相,保住了荣华富贵;赵高升任郎中令(职掌皇家禁军),开始专权用事。
赵高升官,春风得意,首先想到的是处治昔日仇人蒙毅。蒙毅当初曾判赵高死刑,如今他大权在握,立刻对蒙毅实行报复。然而,蒙毅出身豪族世家,官居上卿,扳倒也不容易。赵高眼珠子一转,想出妙计:借新皇帝之手,置蒙毅于死地。他去见胡亥,信口胡编说:“先帝在位之时,曾想立陛下为太子。怎奈蒙毅拒不同意,一味死谏,极尽污蔑之能事。他是明知陛下贤明,故意阻挠,迷惑先帝,实为不忠。依臣愚意,不如杀了此人,以警示其他朝臣。”
胡亥对于赵高,向来言听计从,果真下令,命将蒙毅逮捕下狱,继命御史宣布蒙毅的“罪状”,说:“先帝欲立朕为太子,而你居心叵测,横加阻拦,是何道理?作为人臣不忠,应当罪及宗族。而朕心慈不忍,但赐你以死,速即奉诏!”
蒙毅无辜遭祸,大喊冤枉,反复辩白,说始皇帝从未说过立太子事,自己也从未就太子事进过言,根本不存在“阻拦”一说。御史已受赵高叮嘱,不容蒙毅辩白,喝令狱卒将蒙毅斩首。
蒙恬是蒙毅的哥哥。赵高畏惧此人,极力怂恿胡亥,下诏赐蒙恬死。蒙恬在狱中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绝望地吞药自杀。
赵高杀了蒙氏兄弟,得泄私恨,很是欣慰。接着,他将年轻的胡亥玩弄于股掌之中,胡作非为,恣意逞凶。胡亥登基时二十岁,言虚行旷,好大喜功。他羡慕秦始皇巡行天下耀武扬威的盛况,说:“朕尚年少,甫承大统,百姓未必畏服。每思先帝巡行郡县,表示威德,制服海内,深感敬佩。今朕若不巡行,似示软弱,怎能抚有天下呢?”
赵高满口逢迎,说:“是啊!陛下应当效法先帝,巡行郡县。”于是,胡亥在赵高、李斯等人的陪同下,张扬巡行,足足过了一把瘾。他们每到一地,必学秦始皇的做法,刻石立碑,甚至还写上始皇帝“择贤立嗣”的谎言,蒙蔽天下视听。
胡亥巡行归来,根据赵高的意见,重申法令,严定刑禁,各项制度、律令比秦始皇时更加苛刻。他们越是宣称秦始皇“择贤立嗣”,越是引起了人们的怀疑。日子一长,“沙丘逆谋”逐渐显露出蛛丝马迹。朝廷大臣和皇家公子纷纷议论,都说胡亥是篡夺了扶苏的皇位,赵高、李斯则是胡亥篡位的帮凶。
这种情势使胡亥感到不安和恐惧。他与赵高密谋说:“朕初即位,大臣不服,官吏尚强,诸位公子蠢蠢欲动,如何是好?”
赵高也正为此事犯愁,故意踌躇,欲言又止。胡亥催问几次,赵高这才说:“这事,臣早想进言了,但又不便开口。”他停了停,接着说:“现在的朝中大臣,多是累世勋贵,劳苦功高。而我赵高历来微贱,承蒙陛下称举,擢居高位,掌管内事。大臣们表面上哼哼哈哈,内心里却怏怏不乐,图谋作乱。若不及早下手,臣死毫不足惜,陛下恐怕也难得安生。陛下如想除患求治,必须大刀阔斧,威震天下,尽行铲除宗室勋贵,另用一帮新人,贱使骤贵,贫使巨富。这样,他们必然感恩图报,誓为陛下尽忠,上下一心,内外合力,陛下便可高枕无忧矣!”
胡亥是个极端自私的人。为了巩固已经篡得的皇位,良心泯灭,六亲不认。他听了赵高的话,乐得眉开眼笑,说:“好,这事任由爱卿去办!”
赵高奉诏,凶相毕露,完全以他的主观意志为标准,把视为异己的金枝玉叶、故老遗臣、皇亲国戚,一律逮捕下狱,强捏罪名,残酷处死。在咸阳街市,一次斩杀了十二个皇子。在南郊杜地(今陕西西安南杜城),一次凌迟了十个公主。因受株连而被杀害的官吏、侍从达数百人。
胡亥有个哥哥叫将闾,嫡胞兄弟三人,秉性忠厚,根本不想争什么皇位。赵高先把他们囚禁起来,接着宣布“罪状”,最后说:“公子不臣,其罪当死,吏至法焉。”
将闾气愤不过,说:“我们兄弟入侍阙廷,未尝失礼;随班廊庙,未尝失节;受命应对,未尝失辞。请问有什么‘不臣’?为什么‘当死’?”
赵高冷笑说:“我说你们‘不臣’就‘不臣’;我说你们‘当死’就‘当死’。皇上有诏在此,难道你们敢抗诏不成?”
将闾绝望至极,抱着两个弟弟,哭作一团,仰天大喊三声:“我等无罪!无罪!无罪!”三兄弟一起以剑自杀。
胡亥还有个哥哥叫嬴高,自料难逃一死,主动上书,说:“昔日先帝健在时,我入则赐食,出则乘舆,还受赐锦衣和宝马。先帝驾崩,我从死不能,为人子属不孝,为人臣属不忠。不孝不忠之人,耻在人世。所以自请从死,愿葬于骊山陵(秦始皇陵)之下,长伴先帝。”
胡亥阅书,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另有其谋,因急生变吧?”
赵高说:“管他哩,陛下尽管满足他的请求就是!”
胡亥随即颁旨,允许嬴高从死,并假惺惺地答应赐钱十万作为丧葬费用。嬴高无可奈何,服药自杀。
胡亥、赵高穷凶极恶,直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秦始皇的儿女,除了胡亥外,皆被杀绝;许多元老重臣,也成了冥国冤魂。一时间,宗室震恐,百姓震恐,咸阳内外充满血腥气氛。
胡亥、赵高屠戮宗室、大臣,没有遇到什么阻力。接着大兴土木,横征暴敛,筑骊山陵,建阿房宫,并调五万士卒守卫咸阳。繁重的赋税、徭役和兵役负担,压得人民喘不过气来,十室九空,家徒四壁,普天仇怨,遍地哀鸿。因此,陈胜、吴广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爆发了。秦始皇灭掉的六国诸侯后裔也趁乱而起,谋反叛乱,割据称王。顿时,秦王朝处于各方冲击、风雨飘摇之中。
公元前208年冬,陈胜、吴广麾下大将周章统领数十万起义军攻进关中,进抵戏水(今陕西临潼东),距离咸阳不足百里。胡亥闻报,大惊失色,连声呼道:“奈何?奈何?”赵高也吓得心惊肉跳,一筹莫展。少府章邯提出建议,赦免修筑骊山陵的囚徒,发给兵器,抗击周章。胡亥别无他法,即命章邯为将军,率领囚徒和士卒,迎战起义军。结果,周章兵败,退回河南。不久,陈胜、吴广领导的起义军失败了,而刘邦、项梁领导的起义军则方兴未艾,攻郡略县,势头强劲。
四方乱起,警报迭传。胡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这时,他并不追究赵高恃宠弄权的罪责,反而一味责怪丞相李斯。李斯贪恋禄位,违心迎合上意,要胡亥讲求刑名,严行督责,说:“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群臣百姓救死不及,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
李斯的逢迎很合胡亥的胃口。胡亥遂大申刑威,督责更厉,几乎每天都要杀人,而且以杀人多者为“忠臣”,以致“刑者相伴于道,而死人日积于市”。
李斯要胡亥加强督责,而赵高则要胡亥恣意淫乐。赵高装出恭敬的样子,问胡亥说:“陛下贵为天子,可知称贵的原因么?”
胡亥茫然不知。赵高说:“天子所以称贵,无非是高居尊位,但令群臣闻其声,不令见其面。从前先帝在位日久,臣下无不敬畏,除少数几个近侍外,从来不见任何人。所以臣下不敢为非作歹,妄进邪说。今陛下嗣位,春秋方富,未必尽通人事,如果成天与群臣议政,倘若言语有误,处置失当,那不是被人小看,有损威严么?臣闻天子称‘朕’,‘朕’就是‘朕兆’,意思是有声无形,使人可望而不可即。因此,臣愿陛下从今日起,不必再亲自临朝,但居宫禁,尽情享乐。臣及内侍等日侍左右,待有奏报,便可从容裁决,不致误事。这样,大臣们见陛下处事有方,自不敢妄生议论,天下都会称颂陛下圣明。即便尧舜转世,也不过如此吧!”
赵高的这些话实是为了架空皇帝,以便自己专权,同时也是为了自我隐蔽,不让皇帝知道他所干的坏事。胡亥稀里糊涂,竟视这些话为金玉良言,乐得一头钻进后宫,拥妻抱妾,寻欢作乐。从此,他深居简出,朝廷大事,统由赵高决断,就连左丞相李斯和右丞相冯去疾等,非经赵高允许,也根本见不上皇帝了。(www.daowen.com)
赵高虽然官居郎中令,极受胡亥宠信,权势显赫,但他仍不满足,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力,尤其忌恨李斯,因为李斯论地位、学识、才干,都远远超过他。当初在沙丘,他拉李斯入伙,那是权宜之计;如今目的达到了,没有必要再让李斯分享权力。不过赵高知道,李斯位居丞相,意欲除之,绝非易事。他经过深思熟虑,故伎重演,决定还是借胡亥之手,扳倒貌似同伙实为政敌的李斯。
赵高精心设计圈套。一天,他登门拜访李斯,假意说:“天下盗贼多如牛毛,警报日甚一日,而皇上深居宫禁,恣意淫乐,不理朝政,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我很想予以进谏,无奈人微言轻,难有作为。君侯位居丞相,一言九鼎,怎么不见进谏呢?”
李斯叹了口气,说:“唉,我倒是想进谏来着,可是皇上久不临朝,别说进谏,就是连面也见不上啊!”
赵高装出热心的样子,说:“这有何难?我来安排。等皇上闲暇时,我即通知丞相,丞相尽管进谏就是。”
李斯只当赵高一片好心,欣然同意。几天后,赵高派人通知李斯,说:“皇上现在闲暇无事,丞相可以入宫进谏。”
李斯立刻穿了朝服,赶到皇宫,求见皇帝。胡亥其时正与妃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听得李斯求见,大觉扫兴,挥手说:“朕闲时不见他来,忙时他却来了,岂不是存心败朕兴致?去,命他回去,明日再来!”
李斯吃了闭门羹,怏怏不乐,摇头回府。其实,李斯被拒于门外,完全是赵高的安排。他专门在胡亥寻欢作乐时通知李斯进谏,目的在于激起胡亥对李斯的反感。这样的恶作剧连续玩了三次,李斯三次被叱回。胡亥可真的生气了,恨恨地说:“这个李斯怎么回事?总是在朕饮宴时前来捣乱,真是该死!”
赵高见火候已到,赶紧向前,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他李斯拥立皇上,自以为功勋盖世,一心想封地称王。没能如愿,所以便和儿子李由密谋造反。近来几次要见皇上,定有歹意,皇上可要提防哩!”
胡亥听了,尚在沉吟。赵高又添油加醋,说:“皇上知道吗?李斯是上蔡人,而陈胜、吴广是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人和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他们的老家距离很近。陈胜、吴广横行三川(今河南洛阳一带)时,为何那样猖狂?因为三川太守李由是李斯的儿子。听说李由与陈胜、吴广常有书信往来,谁知道他们之间搞的什么名堂?”
胡亥说:“噢?有这等事?”
赵高进一步煽动说:“儿子私通盗贼,他李斯能不知情?没准儿他们是父子合谋,存心算计皇上呢!”
赵高危言耸听,不由胡亥不起疑心。胡亥本想拘捕李斯,但因关系重大,不好贸然行事,转而命按察已经战死在沙场的李由,追究其私通盗贼的罪责。直到这时,李斯方知中了赵高的奸计,异常愤怒。他想,你赵高既然能诋毁我李斯,我李斯难道就不能揭露你赵高吗?可是,李斯根本见不了胡亥,没有办法,只能上书奏劾赵高,历数其罪。奏书中特别指出:赵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陛下不图,恐其为变。
胡亥看了李斯的奏书,觉得好笑,派一内侍告诉李斯说:“赵高不过是先朝的宦官,一贯洁身自爱,安分守己,侍奉先帝和朕,以忠得进,以信守位,何来‘邪佚之志,危反之行’?朕信用他,而卿疑忌他,这是为何?况且,朕年轻嗣位,不习治民,左、右丞相年事已高,朕不信用赵高,又能信用何人?据朕观察,赵高为人清廉强干,下知民情,上适朕意。所以,卿宜自爱,不要疑忌他人为好。”
李斯再上奏书,说:“赵高充其量是一阉奴,无识于理,贪得无厌,求利不止,求欲无穷。他的权势仅次于陛下了,实是个危险人物,陛下不可不察。”
胡亥见书,紧锁眉头,说:“李斯心虚,恶人先告状,可恨可恨!”
李斯不识时务,又邀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等人,联名上书,请求减轻赋税徭役,罢建阿房宫,且劾赵高恃宠弄权,应予惩处。
胡亥阅书,更加恼怒,愤然说:“朕贵为天子,理应肆意极欲,尚刑明法,使臣下不敢为非,然后可制御海内。试看先帝起自诸侯,兼并天下,外攘四夷,所以边境安宁,内筑宫室,功业盖世。今朕即位二年,丞相等不能禁遏,反要罢先帝既定之事,既无以报答先帝,又无以为朕尽忠。像这些无用的大臣,还有什么脸面高居尊位?”
赵高假意哭丧着脸说:“李斯所患者唯赵高一人。臣请陛下赐臣一死,这样李斯便可为所欲为了。”
胡亥心目中只有赵高堪可信用,其他无一中意者,于是毅然颁诏:免去李斯、冯去疾、冯劫的官职,囚系狱中审讯。赵高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如此顺利,乐得眉开眼笑。冯去疾、冯劫下狱,不忍受辱,愤然自杀。李斯心存幻想,不肯遽死,招致了更大的屈辱。
负责审讯李斯的正是赵高。仇家相见,分外眼红。李斯起初还以丞相自居,不当回事。赵高凶神恶煞,喝令狱吏用刑,李斯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几次晕死。赵高命用凉水泼面,待其苏醒过来,再行鞭笞。李斯死到临头,还对胡亥抱有幻想,忍痛作书,自叙前功,请求从轻发落。赵高冷笑,恶狠狠地说:“囚犯哪有资格给皇上上书?”他一把将李斯的奏书撕得粉碎,命狱吏重重用刑,说:“罪犯就是铁嘴铜牙,也要叫他招供认罪!”
李斯彻底绝望了。这时,他对胡亥、赵高算是有了认识,仰天叹道:“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他自比历史上的关龙逄、比干、伍子胥,而将胡亥比作夏桀、商纣王和吴王夫差,说:“今行逆于昆弟,不顾其咎;侵杀忠臣,不思其殃;大为宫室,厚赋百姓,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纷扰。而以赵高为佐,我必见寇至咸阳,麋鹿游于朝也。”他实在忍受不了皮肉之苦,最后完全按照赵高的意图,一一招供,认罪请死。
李斯招供认罪。赵高立即奏告胡亥。胡亥笑眯眯,说:“若非赵卿,朕险被李斯所蒙蔽!”接着,按察李由的御史报告说,李由生前交结陈胜、吴广,情况属实。就这样,一件无中生有的天大冤案形成了。胡亥下令:处李斯五刑,夷灭三族。
赵高穷凶极恶,立命将李斯及几个儿子五花大绑,押赴刑场。李斯想到自己的一生,前期辅佐秦始皇,干了一番大事业,封侯拜相,诸子多娶秦公主,诸女多嫁秦公子,满门显贵,风光无限;后期因利禄熏心,竟在赵高的唆使下参与篡改皇诏,立胡亥为皇帝,到头来苟且偷生都不能,还连累了全家和三族老少。他感到愤怒,同时感到羞愧,面对几个儿子,热泪纵横,呜咽着说:“我想同你们牵着黄犬,出上蔡东门,驱赶狡兔,过普通人的日子,这已不能再得了。我,真是……”
赵高容不得李斯多活一时一刻,立命行刑。刽子手向前,先在李斯脸上刺字,次割鼻,次断足,次割下身,最后砍了脑袋。这就是“五刑”,手段极为残忍。李斯的家人及三族成员全被杀害,无一幸免。
赵高杀了李斯,心里要多痛快有多痛快。接着,胡亥任命他为丞相,军国大事,由他包揽决断。宦官出任丞相,赵高为中华宦官史上第一人。
赵高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权势更加熏灼。其时,秦将章邯、王离正统兵抵御刘邦、项梁领导的起义军,连吃败仗。不久,项梁战死,侄儿项羽继任首领,威势更甚。赵高打着胡亥的旗号,一再责备章邯、王离,斥责他们用兵无方,作战不力。章邯特派长史司马欣到咸阳,向胡亥汇报前线形势。赵高心中有鬼,害怕胡亥知道真实情况,于己不利,所以命司马欣住于驿馆,迟迟不予召见,甚至想杀司马欣灭口。司马欣仓皇逃归,报告章邯说:“现在赵高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我等在前线打仗,打胜了,赵高嫉妒你的功劳;打败了,赵高诋毁你无能。反正都是一死,还请将军自图良策。”
章邯正在犹疑,忽接友人陈余书信,书信中说:“赵高素谀日久,今形势吃紧,恐皇上诛之,故欲以法杀将军,以搪塞罪责,并欲以别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将军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反戈击秦,或许能分王其地,南面称孤。”
章邯迫不得已,果真率本部数十万兵马投降了项羽。章邯当时统率着秦军的主力。他的投降给了秦王朝以致命的打击。
胡亥对前方战事一无所知,照样深居宫禁,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赵高阴险奸诈,眼见胡亥昏庸荒淫,渐渐产生野心,萌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他想,篡秦自立,胡亥极易对付,难对付的倒是一帮刚直的大臣。他们是什么态度呢?赵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出妙计,用此妙计,足以检验出大臣们的思想倾向。
一天,赵高请胡亥临朝,自己要向皇上敬献宝马。胡亥端坐于殿。赵高命人牵来一只梅花鹿,说:“臣近得一匹宝马,不敢占为己有,特敬献给皇上。”
胡亥左看右看,说:“这不是鹿吗?丞相怎说是马呢?”
赵高满脸正经,说:“这是马呀!”
胡亥笑着说:“丞相错了,你把鹿当做马了。”
赵高坚持说:“这就是马呀!”
胡亥感到莫名其妙,命大臣们上前辨认,说:“你们看看,到底是鹿还是马?”
大臣们不知道赵高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表态。胡亥一再诘问,这才回答,有人说是鹿,有人说是马,有人摇头不置可否。
这就是著名的“指鹿为马”的闹剧。通过这场闹剧,赵高划分出了朝臣中的敌人和朋友。事后,他把那些胆敢违背自己意志,实话实说,认鹿为鹿的大臣,全部逮捕下狱,胡乱定个罪名,有的处以斩首,有的处以流放。这样一来,朝廷上下,人人畏惮赵高。太岁头上动土,那可是自己找死啊!
公元前207年农历八月,刘邦领导的起义军攻陷武关(今陕西丹凤东南),浩浩荡荡向咸阳进发。警报传来,赵高惶急,苦思冥想,没有摆脱困境的办法。长期以来,赵高一直封锁消息,欺骗胡亥说:“天下安宁,形势大好。”如今,突然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倘若胡亥得知真实情况,岂能饶过他这个欺上瞒下的丞相?赵高越想越怕,直冒冷汗。作为权宜之计,他决定谎称有病,数日不朝。胡亥平时全仰仗赵高出谋划策,断决政务,没有赵高,等于失去左膀右臂,不知所措。他的心神大乱,以致无休无止地做着各种噩梦。胡亥命卜师占卜。卜师已受赵高指使,胡诌说:“陛下噩梦乃泾水所致,必须御驾亲祭水神,方可禳灾免祸。”胡亥信以为真,随即前往泾水之畔的望夷宫(今陕西泾阳境),斋戒祭神。这时,有人告诉他说:“天下早已大乱,刘邦大军不日可达咸阳。”胡亥听后吓得魂飞魄散,气急败坏地说:“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此时此刻,他仍然拿出皇帝的派头,命人转告赵高,火速调集兵马,剿灭造反的盗贼。
赵高玩弄阴谋诡计是行家里手,至于调兵遣将则是一窍不通。黔驴技穷,他走了一着险棋和狠棋:杀胡亥,立新主,借以与刘邦讲和。
赵高的弟弟赵成已任郎中令,养女女婿阎乐任咸阳令。他找来赵成、阎乐密议,周密制订了诛杀胡亥的计划。他担心阎乐中途变卦,特将阎乐的母亲劫持,扣为人质。阎乐别无选择,率领士兵一千人,直扑望夷宫。阎乐以追杀盗贼为名,强行入宫,手持利剑,昂然进入内殿。胡亥身边的内侍争相逃命,谁也没想去护卫皇帝。胡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阎乐跨前一步,手指胡亥斥责说:“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已共叛足下,请足下速自为之!”
“速自为之”就是“赶快自裁”的意思。胡亥一听,犹如五雷轰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他定了定神,哆嗦着说:“请问将军受何人遣使?”
阎乐说:“丞相。”
胡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绝对宠信的赵高,竟会派人杀害自己。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丞相可得一见吗?”
阎乐说:“不可。”
胡亥不甘就此丧命,说:“我不当皇帝,欲得一郡为王,可以吗?”
阎乐说:“不可。”
胡亥又说:“愿为万户侯,可以吗?”
阎乐回答还是两个字:“不可。”
胡亥再说:“那么,我愿和妻子当个平民百姓,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大概总可以吧?”
阎乐瞋目厉声,怒喝道:“少废话!我奉命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多言无益!”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斩杀胡亥。
胡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说:“别!慢!唉,还……还是我……我自己来吧!”说罢,自取短剑,刺进胸膛,算是落了个全尸。
赵高杀了胡亥,本想自己称帝。可是,刘邦大军正进逼咸阳,他又不敢贸然行事。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拥立一个傀儡为好,以此作为缓冲,再作后图。胡亥的哥哥早被斩尽杀绝,选来选去,只能在嬴秦宗室成员中选了一个叫子婴的公子。这天,他召集文武大臣,宣布说:“二世皇帝恣行暴虐,天下共叛,已经自杀了。公子子婴仁慈俭厚,深得众望,宜立为嗣君。”
文武大臣不敢有异议。赵高接着说:“唯我大秦,本是一个诸侯国,始皇帝统驭天下,方称皇帝。现在六国复兴,海内分裂,秦地变得狭小了,不应空袭帝号,还是恢复过去的规矩,称王为宜。”
赵高独断专行,凭他一句话,子婴斋戒受玺,准备登基即秦王位。赵高老奸巨猾,就在安排子婴即位的同时,还暗地里派人去见刘邦,声称愿与刘邦达成协议,瓜分关中,裂地称王。刘邦不屑与赵高交往,断然拒绝。赵高讨了个没趣,硬着头皮主持子婴即位事宜。
按照传统,新王登基,要斋戒五日,入庙祭祖,礼成才算开元。子婴虽被推立为王,但他太熟悉赵高的为人了。当初赵高杀害蒙毅、蒙恬时,他曾设法营救,可惜没有成功。现在赵高又杀了胡亥,实在是大逆不道。子婴意识到,赵高不除,祸莫大焉。赵高之所以拥立自己为秦王,完全是形势所逼。赵高的本意在于篡秦自立,一旦条件成熟,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除掉。子婴决意先发制人,苦于无人计谋,只得关起门来和两个儿子密商,说:“赵高敢杀二世,岂畏我哉?他假装立我为王,实是幌子。听说他正与刘邦联络,相约灭秦宗室,分王关中。我若不杀他,他必杀我。”
子婴父子正在密商,心腹韩谈抢入报告说,赵高确实派人联络了刘邦。子婴父子当即和韩谈商定:入庙祭祖之日,称病不行,诱使赵高前来,擒而杀之。
子婴斋戒五日期满,赵高先至庙中,准备主持新王祭祖仪式。谁知等候多时,子婴竟未到场。赵高显得非常焦躁,派人催促子婴。那人回报说,子婴病了,不能亲临祭祖。赵高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咆哮着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新王不来能行吗?”他百密一疏,竟然自往斋宫,去催促子婴。赵高下马,径入宫门,但见子婴伏案假寐,便高声斥责说:“公子今已为王,宜速入庙祭祖,即使天大的病,也要支撑着前去一趟。”
说时迟,那时快,预先埋伏在斋宫里的韩谈等人,手持利刃,一跃而出,不由分说,将赵高按倒在地。子婴的两个儿子猛扑上去,“嚓嚓”一阵乱刀,三下五除二,结果了赵高的性命。
子婴杀死赵高,人人拍手称快。有人趁机指出,赵高作恶多年,死有余辜,应当夷灭三族。子婴点头称是,立命擒拿赵高三族成员,包括赵成、阎乐等,统统推出市曹,斩首示众。
赵高,这个由阉奴爬上丞相高位的奸佞,这个罪大恶极的野心家和阴谋家,逞凶多时,显贵数年,终于落得个可耻的下场。
赵高死后,子婴仅仅当了四十六天秦王,便草带系颈,白马素车,手捧传国玉玺,乖乖地投降了刘邦。秦始皇缔造的秦王朝至此灭亡。
秦王朝灭亡如此之快,赵高不正是一个“催命鬼”角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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