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九生
赵文润教授欣逢八十华诞,他的弟子和朋友先期排成长队,来参加这一人生难得的庆典。有感于斯文,我当然乐于景从,忝列末座,沾些灵气。子曰:君子颂人以德,非谀也。何乐而不为?
我从东方机械厂来到陕西师范大学,第一次上课,领路人是赵教授。要上课了,但是,我还不知道教室在哪里。我今还记得,是他为我领路,把我领到教室,介绍给听课的人。一位瓦房店中学凤毛麟角的才俊,中国人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这样无微不至,甘愿为一个贸然的闯入者屈尊,我私心里自然感恩不尽。弹指一挥间,近40年了。那时,曲江大唐不夜城这一带,高塄低坎,尽是农田。不知多少次,我跟赵教授零距离接触,在那里盘桓,听他谈旧忆往,臧否人物,纵论学术见解。他的直爽,不止那些高深莫测的教授难以望其项背,即令在一般的社会交往中也远非泛见。这跟“反右”时,班上同学都“反右”,唯独他一个人保持沉默,殊为对照。尽管因此而多少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赵教授绝对没有艾艾自怨。赵教授毕竟是一个有强力意志的人而非稍微一压就变了形的软蛋,一个高昂奋进的人而非精明的市侩或混子。他对自己的才华与能力,对社会未来,自有信心。果然,四人帮垮台了,赵教授证明了自己。他雄姿英发,发舒“第二春”,一直持续到现在。
放在赵教授名下的专著,达23种(含合作、主编),论文近200篇。他和王双怀教授合著《武则天评传》,早已印行了海外版。他的论文《重评刘邦项羽的成败原因及其是非功过》,从史实求史识,总结历史经验,一时洛阳纸贵,万口相传。他主编的大型工具书《两唐书辞典》,凡330多万字。从设想到实施,最终圆满完成,穷年累月,各个环节,无一不渗透着他的劳动和心血。他不惮繁难,全不计个人得失,我要说“可歌可泣”,大约没有什么语病了。书房里,稿积如山,他忍受哮喘病的折磨,身负厚重的衣裳,在并不亮堂的光线下,字斟句酌,苦撑抗战。我自以为是在关心赵教授,当面说了一些“蹊跷”话,孰料赵教授断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此书我原为撰稿人之一,在初选了阴阳五行和巫术的词目后,就“逃跑”了。我没有写过一个字,却跟着赵教授咥了好几顿美餐。就这,《两唐书辞典》出版,赵教授还不忘送我一本。(www.daowen.com)
赵教授领衔主编《中国古代史新编》教材,我也没有参加,他也不以为忤。1993年深秋,我说服赵教授,为我签字放行,离开了中国古代史教研室。从此,我跟赵教授来往渐少。印象深的是,有一次赵教授光临寒舍,给我送来他的大著《西魏北周与长安文明》,话说到职称,赵教授旧话重提:我评副教授、正教授,都没有找过人,都没有托过关系,而且都是一次过。扪心自问,听着怃然,唯有汗颜。再者,一次路上碰见,赵教授兴冲冲告诉我,他发现王连升教授主编的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教材《简明中国古代史》上,编写人员中有“刘九生”。的确,我曾为此书撰稿,仅仅只一章中的几小节,还是1980年代中后期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赵教授的“发现”,激活了我的记忆。看见我早已忘却了的“成果”,我能不高兴吗?看见我高兴,赵教授比我还高兴,如同己出。他当下就把这书送给了我。
天分加上勤奋,赵教授堪称著作等身的教授。并且,他还是一个比较不自私的人,内心比较干净的人。时间弥久,我越觉得他的可敬、可亲,还有可爱。像赵教授这样的教授,这样的人,不多,的确不多。
(刘九生: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著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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