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建立者称其族为满洲,是女真的一支,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正式宣告与明朝断绝关系,在赫图阿拉(即兴京,今辽宁新宾)建立大金,史称后金,定姓为爱新觉罗,在满语中“爱新”意为金,“觉罗”意为族,表明他们乘金而起,以收拾女真诸部人心。
从此明朝就面临棘手的辽东问题。由于朝政腐败,忙于党争,战事连遭挫败,辽东大小七十余城全被后金占领。崇祯九年(1636年)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即位,改国号为清,建立了与明朝相抗衡的清朝。于是明朝陷入了内外交困之中。天启末崇祯初爆发于陕北的农民起义,此时已形成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两大反明武装集团,驰骋中原。山海关外的清朝正虎视眈眈地窥探着中原的局势发展,不时地越过长城边隘,直逼北京。在整个崇祯朝的十多年中始终要面对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
崇祯二年(1629年)十月下旬,皇太极率后金与蒙古兵十万之众,突破喜峰口以西长城边关,乘虚而入,兵临长城南面的军事重镇——遵化城下,京城宣布戒严,战火很快蔓延到京城外围。这就是所谓“己巳之变”。此后东北边防趋于平静,明思宗(即崇祯帝)便集中全力对付内忧,特别是崇祯八年十月凤阳祖陵遭农民军焚毁以后,更是如此。正当他下令洪承畴督剿西北、卢象升督剿东南之时,崇祯九年六月底北方的满洲铁骑突破长城要塞喜峰口,七月初三日京师宣布戒严,兵部紧急征调各路勤王兵入援北京。正在郧西与农民军作战的卢象升接到调令,以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身份,出任宣大(宣府、大同)总督,由安内转向攘外。
努尔哈赤像
一场虚惊后,兵部尚书张凤翼畏罪自杀。明思宗环顾廷臣无一人通晓军事可堪中枢之任,便 夺情起复正丁忧在家的前任宣大总督杨嗣昌,让他接任兵部尚书。杨嗣昌出任兵部尚书后向皇帝提出他的治军方略:第一,必先安内然后才能攘外;第二,必先足食然后才能足兵;第三,必先保民然后才能荡寇。最关键的决策是“必安内方可攘外”。这是一个传统话题,远的且不说,张居正在阐述其治国大计时,针对“固邦本”问题,就明确提出“欲攘外者必先安内”的方针。杨嗣昌再次提出这一方针,有着现实意义:崇祯二年与崇祯九年满洲武装两次南下所构成的外患,与正在蔓延的“流寇”驰骋中原的内忧,两者之间孰先孰后孰轻孰重,是在战略决策时无法回避的抉择。杨嗣昌的结论是:边境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活跃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急者固然不可缓图,而深者更不可忽视。之所以说必安内方可攘外,并非缓言攘外,正因为攘外至急,才不得不先安内。如果人们不带偏见、成见,设身处地从明王朝的视角观察时局。那么杨嗣昌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实在是当时唯一可取的战略方针。
在明思宗的大力支持下,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方针取得了明显的成效。由于熊文灿在湖广大力招抚,洪承畴、孙传庭在陕西围追堵截,张献忠等部陆续受抚,李自成等部遭受重创,“十年不结之局”似乎可以看到结束的尽头了。
与此同时,杨嗣昌为了全力对付内乱,倾向于向清朝方面施放和议试探气球,以缓和边境压力。于是辽东巡抚方一藻派遣一名“瞽人卖卜者”周元忠到清方透露口风。周元忠受到使节待遇,清方表示:如有确议,即撤兵东归。
周元忠带回皇太极致辽东总监太监高起潜的信,信中说:“仍言讲款(议和),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杨嗣昌接到方一藻报告后,向皇帝对以和议消祸作了说明:必须以和议换回边境三年平静,方可集中力量一举平定内乱。明思宗对此没明确表态,廷臣又群起而攻之,此次和议终于不了了之。皇太极既然有言在先,“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果然到了九月间,满洲兵从长城墙子岭、青山口南下。不久,京师戒严,明思宗下令征调洪承畴、孙传庭入卫,使中原“安内”战场的兵力陷于空虚状态。
明思宗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摇摆不定,犹豫不决,崇祯九年(1636年)把卢象升从中原五省总理调任宣大总督已属失策,时隔两年之后又把威震陕豫的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调往北方边防线,使杨嗣昌精心策划的对付李自成、张献忠的“十面张网”战略功亏一篑。铸成大错的关键就在于对“安内”形势判断失误,把李自成息马商雒、张献忠伪降谷城,看作内乱已经平定。明思宗因京师戒严而征调洪承畴、孙传庭入 卫,待清兵出塞后,仍不把两人及所率精兵遣返原地,也反映了这种情绪。乘中原空虚之机,李自成由商雒挺进河南,张献忠谷城起兵转战湖广、四川,明朝从此在“安内”方面丧失了主动权。当明思宗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下令杨嗣昌代替总督熊文灿,前往湖广督师时,形势已难以逆转。洪承畴驻扎在山海关一线,孙传庭则因政见分歧而下狱,杨嗣昌孤掌难鸣,终于落得个心力交瘁,病死军中的下场。明思宗除了叹息“督师(杨嗣昌)功虽不成,志亦堪闵”之外,束手无策。
在攘外方面,蓟辽总督洪承畴奉旨率十三万精兵,于崇祯十二年五月出山海关,解锦州之围。洪承畴本拟打一场持久战,无奈兵部企求速战速决,终于导致全线崩溃。内阁辅臣谢升与其他阁僚商量后,决定“款建虏(指清朝)以剿寇”。崇祯十五年(1742年)正月初一,元旦朝贺完毕,兵部尚书陈新甲向皇帝提出了“款建虏”的建议,明思宗对山海关外松山、锦州两城的困境一筹莫展,便答道:“可款则款,不妨便宜行事。”与清朝重开和谈之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陈新甲得到皇帝的旨意,立即派马绍愉以兵部郎中二品官衔的身份前往宁远与清方接洽,这是明、清两方历次和谈中最具正式规格的一次。(www.daowen.com)
明思宗原本考虑到中原“寇势正张”,意欲“以金币姑缓北兵,专力平寇”,为了缓和廷臣的反对,谈判是秘密进行的。不料事机泄漏,舆论哗然,内阁首辅周延儒又不肯挺身分担责任,明思宗不得已改变初衷,屈从舆论,把此次和谈的责任全部推到陈新甲身上,把他逮捕法办。平心而论,明思宗授权陈新甲秘密与清朝议和,在当时内外交困的形势下,不失为一时权宜之计,对内对外都是利大于弊的。经过此次波澜,明思宗再不敢与清朝和谈,同年十一月清兵又一次南下,明朝的困境较前更为严重。
崇祯十七年(1644年)初,李自成在西安称王,国号大顺,年号永昌,正式表明要取明朝而代之,兵分两路合击北京。在这种咄咄逼人的形势下,明思宗与大臣们不得不集中全力,筹划了出征、南迁、勤王的对策。
所谓出征,是由刚入阁不久的李建泰代帝出征山西。明思宗对他寄予厚望,因为他是山西人,为了保卫家乡定会殊死拼搏,何况此人又是巨富,军饷不必担心。不料他刚离开北京,就听说家乡(山西曲沃县)陷落,从此进退失措,徘徊于畿南观望,还没有望到三晋大地的影子,就当了农民军的俘虏(李建泰派中军郭中杰出城投降)。
所谓南迁,是把首都从北京迁往南京,以躲避农民军的锋芒,徐图恢复的应急方案。这一决策如果立即执行,那么对于明朝摆脱行将覆灭的命运或许不失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因为长江中游有左良玉,长江下游又有刘 泽清、刘良佐、黄得功、高杰等总兵的军队,南京比北京要安全得多。况且清朝在山海关外,李自成在陕西、山西,张献忠在四川。然而内阁、部院大臣中没有一个人有如此胆识支持南迁之议,终于议而不决,化作泡影。
所谓勤王,是把驻扎在山海关外宁远前线的吴三桂所部关宁劲旅调进关内“助剿”。崇祯十七年正月十九日明思宗首次向大臣提出这一意向,阁部大臣们深知此举意味着放弃宁远及山海关外大片国土,都虚与委蛇,推委不决。他们借口“一寸山河一寸金”,反对调吴三桂入关。二月初八日,太原陷落,京师为之震动。蓟辽总督王永吉与顺天巡抚杨鹗商议:“计莫若撤关外四城而守关,召吴帅三桂之兵亟入,以卫京师。”并联名上疏提出这一建议,阁臣陈演、魏藻德仍推委不决。如此这般议来议去,议而不决,贻误了时机。二月二十七日明思宗毅然决定下诏征天下兵马勤王——保卫北京,三月初四日下诏封辽东总兵吴三桂为平西伯,三月初六日下旨放弃宁远,调吴三桂、王永吉率兵人卫,为时已晚。三月上旬,吴三桂徙宁远五十万军民启程,日行数十里;十六日进入山海关,农民军已过昌平;等吴三桂二十日赶到丰润时,北京已于前一日陷落了。
明思宗走投无路,于十八日后半夜,即十九日凌晨,在司礼监太监王承恩陪同下,来到紫禁城北面的煤山(景山),在寿星亭附近一颗大树旁上吊自杀,以身殉节。据说他临死前在衣服上写下遗诏:“因失江山,无面目见祖宗于天上,不敢终于正寝。”
由此可见,明之亡实亡于内忧而非亡于外患。其中原因很多,最显而易见的直接原因便是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举棋不定,或者说对杨嗣昌提出的“必安内方可攘外”,缺乏足够清醒的认识。
康熙初年,张岱在《石匮书后集》中对明思宗给予相当富有感情色彩的评价:“古来亡国之君不一,有以酒亡者,以色亡者,以暴虐亡者,以奢侈亡者,以穷兵黩武亡者。嗟我先帝,焦心求治,旰食宵衣,恭食辛勤,万几无旷,即古之中兴令主,无以过之。乃竟以萑苻剧贼,遂致殒身。”他也指出了思宗的两大失误:过于吝啬和朝令夕改,“枉却此十七年之精励”。乾隆年间的历史学家全祖望写了一篇《庄烈帝论》,对他作了一个客观的评论:“庄烈(即明思宗)之明察济以忧勤,其不可以谓之亡国之君固也;而性愎而自用,怙前一往,则亦有不能辞亡国之咎者。”他认为庄烈之招祸,其中之一是拒绝与清朝议和。孟森《明清史讲义》说:“熹宗,亡国之君也,而不遽亡,祖泽犹未尽也”;“思宗而在万历以前,非亡国之君也,在天启之后,则必亡而已矣”。明思宗演出了一幕并非亡国之君的亡国悲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