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葛剑雄主编《中国人口史》的研究,北宋以前人口增长缓慢,西汉元始二年(公元2年)全国有6000余万人,此后因分裂和战乱,人口总数几经起落,到唐朝人口峰值阶段的天宝十四载(755年)约有7000余万人。经过唐末五代的动乱,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只有约3540万人。随着经济的发展,百余年间人口迅速增长,到12世纪初的北宋末年进入峰值阶段,当时在北宋、辽、西夏、大理等范围内,总人口达1.4亿。在人口增长与土地兼并日趋激烈的压力下,农户都为扩大耕地而努力,除了开垦荒地,还开山为田、围湖为田;政府为了扩大课税耕地,贵势之家为了占有更多田产,也多致力于各类田地的垦辟。
淤田——主要分布于黄河流域,河水冲刷的淤泥,用决水法引入田内,使土质肥沃。仁宗嘉祐年间,河东路提点刑狱兼河渠事程师孟,劝绛州正平县南董村民出钱买地开渠,引马壁谷水淤瘠田五百余顷。原来每亩收谷五至七斗,改为淤田后,每亩收谷二三石,地价猛涨三倍。因此程师孟又在其他九州二十六县内开渠筑堰,淤贫瘠田地,使之成为沃壤,造良田一万顷。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秘书丞侯叔献鉴于汴河两岸大片牧马地及公私废田约二万余顷,弃而不耕非常可惜,建议改造为淤田。神宗采纳其议,命其从事淤田工作。此后汴河两岸的中牟、祥符、陈留、雍丘、商丘等地淤田大量出现,使瘠土变为良田。各地都起而仿效,成效显著,政府专设一个淤田司机构来负责此事。
沙田——多分布于江淮间及浙东沿海一带,由于江水或海水的顶托作用,沉积泥沙露出水面,附近农户开垦为田。田土肥沃,产量颇高。为了鼓励农户开垦新涨沙田,政府实行短期免税政策,使沙田日渐增多。到南宋时,沙田已成为一种颇具地位的农田,与高田、山地、陆地同时成为推广种麦的田土,盛行稻麦二熟制。政府控制的沙田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财源。
潮田——主要分布于福建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沿海一带。由于气候炎热,雨水充沛,种植早稻、晚稻,一年二熟,产量极为可观。福州所属闽、侯官、怀安三县,有潮田大片,每岁早稻、晚稻两熟。马益《福州诗》说:“两熟潮田世独无。”卫泾《福州劝农文》说:“负山之田岁一收,濒海之稻岁两获。”广南东、西路也是如此,南海、番禺、增城、东莞、新会、香山等县,大半为潮田,“潮田宜无荒岁”,“谷尝再熟”。
山田——多在福建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广南东西路等地。唐朝农民在山地从事旱作,采用刀耕火种的原始耕作法,称为畲(shē)田。范成大说:“畲田,峡中刀耕火种之地也。春初斫山,众木尽蹶。至当种时,伺有雨候,则前一夕火之,藉其灰以粪。明日雨作,乘热土下种,即苗盛倍收。无雨反是。”随着经济开发的深入展开,农户改变原先那种落后的耕种方法,筑成梯田,或称山田,引水灌溉,可以种植水稻。韩琦诗形象地描绘山田的耕作:“千峰疑绝路,一径俯容车,山鸟过云语,田夫半岭锄。”
圩田、围田、湖田——圩田与围田、湖田属于同类型水利田,大抵因地区不同而有不同称呼,江东路、淮西路多称圩田,浙西路多称围田,浙东路多称湖田,其实大同小异。杨万里说:“江东水乡,堤河两涯,而田其中,谓之圩。农家云:圩者围也,内以围田,外以围水。”
圩田始见于五代,太平州芜湖县有秦家圩,系土豪秦氏所筑,南唐政权把它改为官田,宋仁宗时修复后,改名为万春圩,堤岸宽六丈、高一丈二尺、长八十四里,圩中有田一千二百七十顷。圩田有不怕旱潦、土质肥美的优点,随着北方人口向南迁移,圩田大量构筑,例如太平州当涂县利国圩、广济圩,宣州宣城县惠民圩,太平州芜湖县陶新圩、政和圩等。
江南各处低洼沼泽地围垦后,即成围田,有私田,也有官田。平江(即苏州)城北民周氏,以卖面营生致富后,买入沮洳陂泽,作围田,便是私入围田之例。大多是官府勒逼百姓围田,设官庄经营。华亭县围田颇多,专设围田局管理。此种围田,土质肥沃,灌溉便利,种植水稻常获丰收。
江南湖塘遍布,农业经济发达,人多田少,官府与形势之家填湖造田,称为湖田。例如:官府填越州(绍兴)鉴湖,造低田二万余顷;官府填明州(宁波)广德湖为田,从每年租米一万九千余石可以推知,面积当在二万亩以上。湖田的大量垦辟,破坏了水利灌溉系统与生态平衡,得不偿失,政府不得不废田复湖,修治湖塘。
各类田土垦辟,扩大耕地面积,是一种外延式的发展,与此相比,讲究精耕细作、集约化经营这种内涵式发展显得更为重要。(www.daowen.com)
据日本学者天野元之助的研究,作为主要粮食作物的水稻,在宋朝不仅种植地区扩大,而且耕作技术与经营方式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占城稻的引进与推广。作为早稻优良品种的占城稻,宋初时引进,在福建路种植。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1年)朝廷遣使至福建取占城稻种三万斛,分送给江南、淮南、两浙等路,在高仰易旱之田种植,并将种植法张榜公布,予以推广。占城稻色白味甘,耐旱、早熟,也称旱稻、旱秈或早稻、早占城。经过一百多年的推广,到南宋时江南各地十之八九种占城稻,普及于淮南、江南东西、两浙、荆湖等路。由于早熟的占城稻的推广,浙东路在南宋时已有早稻、中稻、晚稻的区分,显示水稻栽培技术的明显提高。
第二,从直播法到移植法。水稻的直播法是粗放的栽培方法,宋朝农民把直播法改造成移植法,是一大进步。它改变了过去那种直接把稻种撒播在田里的做法,先把稻种在秧田上加以培育,然后移植(即插秧)到大田上栽培。移植法注重浸种、整治秧田、插秧几个环节,民间有“浸种二月初,插秧四月中”的谚语。为了减轻劳动强度,不少地方的农民制作了“秧马”这种插秧工具,曹勋诗说:“归途只欲自治荒,久习田间兴益长。插秧方能骑秧马,触藩遽复叹羝羊。”
第三,精耕细作。秋收后即耕田,务求再三深耕,过冬时让霜雪冻结,使土壤疏松细碎,并积入腐草败叶。第二年春,又再三耕、耙,土细如泥,且暖且爽。耕田,用牛犁也用踏犁。踏犁是耕牛缺乏地区所使用的人力耕具,北宋曾两次推广踏犁,以缓解发生牛疫地区的耕田困难,据说踏犁之用可代牛耕之半功。秧苗生长已高,便须耘草,出现了节省劳力的耘爪、耘荡等工具。水稻的种植对水利灌溉要求很高,这一时期水利灌溉有较大发展。四川用筒车、桔槔、水梭等进行灌溉。江南、两浙一带随着圩田、围田、湖田的增多,原先的桔槔、戽斗受地势拘束,普遍改用效率更大的龙骨车(翻车、踏车),可以把水抽到一二丈高的田中,范成大诗写道:“下田戽水出江流,高垅翻江逆上沟,地势不齐人力尽,丁男长在踏车头。”
精耕细作的结果是,水稻的单位面积产量较前有明显的增加。高斯得说:两浙一带的高产区,“上田一亩,收五六石。故谚曰:‘苏湖熟,天下足。’虽其田之膏腴,亦由人力之尽也”。
除水稻外,其他农作物的种植与加工也有了较快发展。
其一,江南麦作的推广与稻麦二熟制。麦原以北方为主要栽培地区,唐至北宋间逐渐推广至长江以南,到北宋中叶开始在江南出现稻麦二熟制,到了南宋,江南麦作有了更大的进展。北宋末南宋初,北方人口大量南下,带来了面食的习惯,一时间对小麦的需求量激增,价格日趋高昂,刺激了南方农民种麦的积极性。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因素是,在稻麦二熟制的普及过程中,租佃契约仍按原先每年秋熟收租旧例,佃户只在秋收稻米中按规定额缴租,而所种之麦并不征租,全部归佃户所有。经济的法则在江南麦作的普及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麦的普遍种植,改变了过去单一种稻的耕作制度,确立了稻麦轮种的先进耕作制度,标志着农业生产技术水平的一大进步。
其二,经济作物的种植与加工。随着粮食生产的增长以及商品经济向农村的渗透,经济作物的种植与加工有相当大的发展,农村中出现了专门经营蚕桑、茶、菜、漆、花、果、蔗等的专业户,从事个体小商品生产,冲破了传统农业的自给自足经济模式。最值得注意的是蚕桑业。宋朝是桑蚕业重心南移的时代,新形成的南方蚕桑区在养蚕、缫丝、织造诸方面都远远超过了北方。这得归功于蚕桑丝织业已从传统的家庭副业中分离出来,形成了新的农业分支。楼《耕织图》关于南方农村蚕桑经营有生动的记录,画中从事蚕桑丝织的人物七十四人,其中成年男子二十四人,少年男子三人,表明蚕桑丝织业已从农村家庭副业中独立出来,形成专业化生产,男子才参与此业,与传统的“男耕女织”截然不同。太湖流域的湖州在这方面遥遥领先,嘉泰《吴兴志》说“山乡以蚕桑为岁计,富室育蚕有致数百箔,兼工机织”;陈旉(fū)《农书》记载湖州农家“唯藉蚕办生事”,一方面表明蚕桑经营在农家经济中已占据了重要地位,另一方面表明农家养蚕后缫丝、织绢,作为商品投入市场,换回货币维持生计。按照陈旉的记载,十口之家养蚕十箔可以获茧一百二十斤,收丝一百五十六两,可织小绢三十一匹,以一匹绢易米一石四斗的比价计算,三十一匹绢相当于四十三石四斗米,按当时最高亩产三石米计,需十四亩四分七厘优质水田一熟的产量,才可与之相抵。无怪乎陈旉《农书》如此重视蚕桑经营,要说“唯藉蚕办生事”了。
耕织图(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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