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隋朝的国富与国祚短促-国史概要第4版

隋朝的国富与国祚短促-国史概要第4版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隋炀帝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了一个统一和繁荣的帝国,倾全力于巩固帝国版图与扩大帝国影响,为此采取一系列举措。北朝胡人的统治给中国带来新的血液与尚武精神,刺激新王朝的开疆拓土精神。人们或许会因为隋二世而亡,国祚短促,而断定它既贫且弱,其实不然。隋的“国富”历来为传统史家所津津乐道,最有代表性的要数马端临《文献通考》所说“古今称国计之富者莫如隋”,“隋炀积米其多至二千六百余万石”。

隋朝的国富与国祚短促-国史概要第4版

开皇二十年(600年)十月,隋文帝废太子杨勇,十一月立杨广为太子。仁寿四年(604年),杨广继位(隋炀帝),改年号为大业。大业前期,隋朝进入了极盛时期。

隋炀帝杨广是一位极有才华的统治者。他早年作为远征军统帅,在征服陈朝的战争中初露头角。他作为东南总管驻营江都(今扬州),在消除南朝对北朝的隔阂与偏见方面取得了成功,并且在东南地区另建一个可以取代建康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江都。江都的迅速崛起,标志着再统一的成功,在这方面,杨广本人的文化素养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他喜欢读书著述,常同文人学士一起交流,任扬州总管时,网罗王府学士近百人,从事文化工作,一直到他即帝位的近二十年间,编纂著述未尝稍停,共成书一百三十一部,一万七千多卷。杨广擅长诗文,堪称有成就的诗人和独具风格的散文家,颇为自负。他爱好图书字画,西京长安嘉则殿藏书三十七万卷,营建东都洛阳后,又命秘书监挑选三万七千多卷移至东都洛阳修文殿,另写副本五十套,分别送至西京、东都的宫廷官署,显示了统一王朝在文治方面的雍容大度。

隋炀帝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了一个统一和繁荣的帝国,倾全力于巩固帝国版图与扩大帝国影响,为此采取一系列举措。

(一)营建东都洛阳。隋文帝以汉朝古都长安为首都,在这块古老而破落的土地上重新建造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兴城,是世界罕见的都城。但是要由它来控制统一帝国,似乎有鞭长莫及之感。隋炀帝即位后,决定从长安迁都洛阳。迁都洛阳的主要原因是以洛阳为中心最便于控制全国,因为它是水陆运输的自然中心、储藏与转运物资的枢纽,以后成为沟通南北的大运河交汇点与辐射点,便显示了它的这一优越性。洛阳因此成为隋朝最大的商业城市,有东市(丰都市)、南市(大同市)、北市(通远市)等商业区,如丰都市有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市上“重楼延阁,互相临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积”。唐朝在将近三百年间也以洛阳为东都,更加证明营建东都洛阳在当时不失为一个明智远见之举。

(二)开凿以洛阳为中心的大运河。运河的开凿从隋文帝时代已经开始,开皇四年(584年),从潼关到长安,引渭水开凿广通渠,便利漕运,以充实京师仓廪;开皇七年,在扬州开山阳渎,为伐陈作准备。不过这些小规模运河对于统一大帝国而言,显然是不相称的。隋炀帝从大业元年(605年)到大业六年连续开凿了四条以洛阳为中心贯通全国的大运河:

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二水入黄河,自黄河(板渚)入汴水,引汴水达淮水(盱眙);

邗沟——自山阳(淮安)至于江都(扬州),入长江

江南河——自京口(镇江)至余杭(杭州);

永济渠——引沁水至黄河,东入卫河,北至涿郡(北京西南)。

运河的开凿,把由西向东的五大水系——沽水(海河)、河水(黄河)、淮水(淮河)、江水(长江)、浙江(钱塘江)加以贯通,形成了南北向的人造运河与东西向的自然河流相互连接的水运体系,对于加强历经数百年开发已成为全国经济重心的江淮、江南地区的联系,加强北方边防的控制,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这一运河网络把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和今北京附近地区连成一体,从而使隋朝能够以南方的粮食和其他物资供养宏大的都城长安、洛阳,并给北方边境提供战略后勤保障,为南北的统一提供了具体而坚实的物质基础。

隋运河图

(三)经营西域。北朝胡人的统治给中国带来新的血液与尚武精神,刺激新王朝的开疆拓土精神。大业三年(607年)隋炀帝派吏部侍郎裴矩驻扎张掖,负责西域事务。裴矩根据见闻写成《西域图记》三卷,介绍西域政治、经济、交通情况,指出北道出伊吾(哈密),中道出高昌吐鲁番),南道出鄯善(若羌),作为西域门户的重要地位,描述了四十多个地区的特点与贸易路线,希望利用隋朝的财富和威望尽量争取这些地区臣服。大业五年,隋炀帝亲自领兵击败吐谷浑,在今青海及新疆一带设置西海(治伏俟城,今青海湖西端)、河源(治赤水,今青海兴海县东南)、鄯善(今新疆若羌)、且末(今新疆且末南)四郡。原来受突厥控制的伊吾吐屯设内附,在其地设置伊吾郡。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东南)国王伯雅到张掖朝见隋炀帝。这样,通往西域的南、中、北三道的门户全在隋朝掌握之中。当年六月,隋炀帝在巡游用的“观风行殿”(下有车轮的巨型活动房屋)上设宴招待伊吾吐屯设、高昌王和其他来朝的各族首领三十多人。(www.daowen.com)

经过文帝、炀帝两代的发展,隋朝呈现出一派富庶强盛之势。人们或许会因为隋二世而亡,国祚短促,而断定它既贫且弱,其实不然。隋的“国富”历来为传统史家所津津乐道,最有代表性的要数马端临《文献通考》所说“古今称国计之富者莫如隋”,“隋炀积米其多至二千六百余万石”。马端临并未夸大其词。隋文帝在卫州(今河南汲县)置黎阳仓,洛州(洛阳)置河阳仓,陕州(今河南陕县)置常平仓,华州(今陕西华阴)置广通仓,屯储从各地运来的粮食物资。隋炀帝又在洛阳附近置洛口(兴洛)仓及回洛仓。洛口仓周围二十多里,有三千个地窖,每窖可藏粮八千石;回洛仓周围十里,有三百个地窖,每窖可藏粮八千石。仅此两仓所储粮食即达二千六百多万石,此外太仓、永丰仓、太原仓所储粮食也在数百万石以上,各地遍布的以积谷备荒为职责的义仓(社仓)也储存不少粮食。长安、洛阳、太原等地的仓库中还储存了几千万匹布帛。到唐朝初年,这些仓库中的粮食布帛还未用尽,如并州(太原)在隋亡后第四年还存放十万匹布帛,以及可供几万军队吃十年的粮食;长安的储藏直到贞观十一年(637年)还没有用完。

隋何以能在短期内迅速致富,原因也许是复杂的,不过以下几方面显然最值得重视。其一,北魏北齐、北周时期均田制的实施对农业生产的发展起到了相当积极的作用,它不仅使农业劳动者固着于土地,而且牛耕也获得明显的进展。均田令规定耕牛可以受田,刺激了农家饲养耕牛、使用牛耕的积极性。牛耕的发展又促进了农具的一系列革新,形成了牛耕的完整体系:犁、耙、耢、耧犁、锋、耩,出现了“具牛”的耕作形式,一具牛“两个月秋耕,计得小亩三顷”。在中国农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齐民要术》一书的问世,本身就意味着北方农业生产已达到了一个新水平。其二,“大索貌阅”和输籍之法的实行,使魏晋以来大族荫庇的民户成为编户齐民,政府直接控制的纳税人口和纳税耕地骤然增加。隋取代北周时,在籍民户450万户,大业二年(606年)增至800万户;开皇九年(589年)耕地近2亿亩,大业五年(609年)增至5亿多亩。杜佑在《通典》中说,隋朝的繁盛是由于实行了输籍之法,每年几百万匹绢帛大都由关东地区提供,而关东地区编户的增多,为绢帛粮食征收提供了更多的来源,是“库藏皆满”的一个重要原因。其三,江淮以南经过三国以来几百年的发展,逐渐成为经济重心,南朝宋时,江淮以南已呈现富庶景象:“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数郡忘饥”,“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大运河的开凿,把政治中心长安、洛阳与江淮以南财富之地联系起来,在转输物资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通典》说:“西通河洛,南达于淮”;“交、广、荆、益、扬、越等州,运漕商旅往来不绝”。皮日休《汴河铭》说:“北通涿郡之渔商,南运江都之转输,其为利也博哉。”运河保证隋朝能获取最富饶地区的资源,其后唐朝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这一运河体系。

既然“古今国计之富莫如隋”,那么为何隋朝只存在了三十七年便灭亡呢?古往今来的史家都在探究其中的奥秘。

值得注意的是,隋的国富,一方面固然反映了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反映了统治者面对经济的发展而忘乎所以,推行过分聚敛财富的政策。这种聚敛财富的政策忽视藏富于民而只注意藏富于国,形成了“国富民穷”的虚假富庶景象。开皇十四年(594年)关中大旱,百姓以豆屑杂糠充饥,政府“不怜百姓而惜仓库”,为了聚敛财富而不顾百姓死活,便是典型的事例。

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总结历史经验,十分反对国家聚敛财富,而主张“藏富于民”。他说:“财散则民聚”,“财聚则民散”;“大损于国者”,“莫甚于聚财于天子”;“聚钱布金银于上者,其民贫,其国危;聚五谷于上者,其民死,其国速亡”。这是很精辟的见解,从中也揭示了隋虽富而短命的道理——国富民穷,基础是脆弱的,一旦动乱,立刻崩溃。何况隋炀帝自恃国富而滥用民力,加速了崩溃的进程。《隋书》说:“(炀帝)内恃富强,外思广地,以骄取怨,以怒兴师,若此而不亡,自古未之闻也。”

隋炀帝这个人自负才学比别人高,刚愎自用,从来听不得批评,容不得不同意见。隋炀帝刚愎自用的最大危害,是好大喜功,炫耀国威,滥用民力。营建东都洛阳本是好事,但为了满足其追求豪华奢侈的虚荣心,每月役使丁男多达二百万人,从江南征调木、石、花、草、禽、兽,运至洛阳,布置宫苑。所造西苑,周围长达二百里,极尽奢华之能事,炀帝月夜骑马带宫女数千人游玩。开凿大运河本是好事,但为了满足其对江南富庶生活的向往,他率一二十万人出游江都,乘坐四层龙舟,背纤的壮丁多至八万余人,船队数千艘前后相接,长达二百多里。所到之处,五百里内百姓得贡献食物。到了江都,每次出游的仪仗队长达二十多里。经营西域本是好事,但为了炫耀国威邀请西域各国前往洛阳,沿途郡县对国宾招待备至,耗费巨资,无所顾惜。正如范文澜所说,大业六年(610年)炀帝在洛阳接见西域各国使节和商人,正月十五夜,在皇城端门外大街上设置规模巨大的戏场,演出百戏,戏场周围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这种盛大的招待国宾的文娱活动持续了半个月。外宾在市肆上吃喝不必付钱,还夸耀说:中国富饶,酒食照例不要钱。

炫耀国威、滥用民力的最大危害是对外发动侵略战争,其中最突出的是攻打高句丽。高句丽的统治者高汤,北周武帝封为东郡公、辽东王,隋文帝封为高丽王,视为藩属。7世纪初,高丽国占有今辽河东部和朝鲜半岛北部,国都平壤,朝鲜半岛的西南部是百济,东南部是新罗。隋朝建立后,东、北亚的国际关系发生了变化,隋和高句丽的关系由以前名义上的关系向实质性的君臣关系过渡,隋远征高句丽就出现在国际关系这种大转变的背景之下。

隋文帝晚年就已表现出开疆拓土的愿望,开皇十八年(598年)出兵高句丽,就是这种扩张主义的集中体现。隋炀帝侵略高句丽,是文帝开疆拓土方针的继承与发展。本来炀帝出兵高句丽是为了挽回文帝兵败高句丽的面子,结果适得其反,大业八年(612年)隋朝大军在炀帝率领下分水陆两路进攻高句丽,渡过鸭绿江的隋军主力三十万,在萨水(清川江)大败,逃回辽东城(今辽阳)只剩下三千七百人,进攻平壤的四万水军也全军覆没。炀帝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再次发动更大规模的战争,终于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大业九年(613年)炀帝下诏大规模征兵,发动第二次侵略高句丽的战争,适逢农民起义和贵族杨玄感兵变,半途而废。次年发动了第三次侵略高句丽的战争。当时农民起义蓬勃发展,被征调的军队多失期不至,困难重重。炀帝一意孤行,总算捞回了一点面子:在高句丽国王求和的情况下,班师回朝。然而战争给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真所谓“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使正在振兴的社会很快濒于绝境,特别是山东、河北、河南和江淮一带,受破坏更甚:“黄河以北则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鞠为茂草。”

齐郡邹平(今山东邹平县)人王薄聚众占据长白山(今山东长山县),自称知世郎,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利用百姓的反战情绪号召起义:“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几年之间,各地大小起义军增至一百三十多支,义军人数达三四百万,隋王朝土崩瓦解了。618年,禁军将军宇文化及发动兵变,在江都拿获隋炀帝,指责他轻动干戈、游玩不息、穷奢极欲、专任奸邪、拒听忠言、使万民失业死亡沟壑等罪状,把他处死。

从581年到618年,仅三十七年,隋朝在历史上匆匆一现迅即消逝。何以隋朝在经济发展、府库充实、国力强盛的鼎盛时代,会猝然灭亡呢?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历史教训,而隋炀帝“负其富强之资,思逞无厌之欲”则是最值得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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