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220年,曹操之子曹丕打着“禅让”的幌子,逼汉献帝让位,自己称帝(魏文帝)。没有料到过了四十五年,在266年,司马炎重演曹丕代汉的“禅让”故事,废魏元帝曹奂,自立为帝(晋武帝)。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臣,既想篡位,又想逃避篡位的恶名,于是便上演“禅让”的闹剧:迫使皇帝主动让位,自己假惺惺推却一番,篡位终于美化成为禅让,双方都成为尧舜般的圣君。曹丕代汉便是如此,“汉魏故事”成了禅让的代名词。司马炎代魏,是“汉魏故事”的第一次翻版。
而奠定这后一次“禅让”基础的人物,便是司马懿。司马懿,字仲达,河内温县(今河南温县西)人,以其多谋略,善权变,颇为曹丕所信重。曹丕死,子曹睿继位,是为明帝。此人荒淫无耻,一点也不具备祖父、父亲的才干,受遗诏辅政的司马懿乘机专权。
司马氏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世代做东汉的将军、太守。司马懿则是一个极富谋略的能人,在对蜀、吴的战争中树立了声望。明帝临死前托孤,要宗室曹爽与司马懿一起辅佐八岁的曹芳。曹爽怕司马懿权重难以控制,削夺其兵权,把他由太尉调为太傅。司马懿装病闭门不出,暗中窥测时机,乘曹芳、曹爽出城上坟之机,发动政变,把曹氏兄弟及重要官员一网打尽。从此魏国的权力完全落入司马氏手中,魏帝成了司马懿、司马师父子任意摆布的傀儡。司马懿死后,司马师掌权,曹芳想剥夺司马师之权,反被司马师废掉,另立曹髦为帝。司马师死,其弟司马昭执政。曹髦不甘心受挟制,说:“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发兵攻司马昭,结果被杀身死。司马昭另立曹奂为傀儡皇帝。魏国的曹氏政权实际已成为司马氏政权。
263年,司马昭派邓艾、钟会、诸葛绪分兵三路大举攻蜀汉。蜀汉方面毫无防御准备,文臣武将束手无策,后主刘禅采纳光禄大夫谯周的建议,向魏国投降,蜀汉政权至此灭亡。
司马昭灭汉后,加紧了废魏的进程。那时不少基于正统观念的士人都对司马氏的政治野心极为反感,又怕遭杀身之祸,不得已采取玩世不恭的态度,以逃避现实,明哲保身。所谓“竹林七贤”——嵇康、阮籍、山涛、阮咸、向秀、王戎、刘伶,便是其代表人物。他们有的崇尚虚无,轻视礼法;有的纵酒昏睡,放浪形骸。表面看来非常清高洒脱,内心却极其痛苦。司马氏分化瓦解,软硬兼施,要他们公开表示合作的政治姿态,山涛、阮籍、向秀等人不得不先后顺从司马氏。山涛在曹爽被杀后,隐居不出,在司马氏的压力下只得出来做官;阮籍生性高傲,放荡不羁,为了保全自己,故意装作“不与世事”,终日酗酒,无奈司马氏软硬兼施之下,违心地写了“劝进表”,替司马昭歌功颂德。后来阮籍竟做到“口不臧否人物”的地步,嵇康却全然不变,结果阮得终其天年,嵇则丧命于司马氏之手(嵇康因为与曹氏宗室联姻,不肯倒向司马氏)。山涛引荐他出来做官,他愤然写了一封绝交信,怒斥山涛,拒不接受:“但欲守陋巷,教养子孙,时时与亲旧叙离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意毕矣。”司马昭捏造了罪名,把他杀死。嵇康死时才四十岁,临刑时还弹了一曲《广陵散》。原先曾和嵇康一起打铁(避祸的幌子)的向秀,见嵇康被杀,无可奈何地前往洛阳投靠司马昭。
司马昭苦心经营,取魏而代之的条件成熟了。265年司马昭死,其子司马炎重演曹丕代汉的“禅让”故事,废魏帝曹奂,自立为帝,改国号为晋,史称西晋。晋武帝司马炎并不以取代魏国为满足,他要统一全国。279年他分兵六路大举攻吴,益州刺史王濬率水师顺流而下。此时的吴国在孙权之孙孙皓统治下,早已成强弩之末,根本不堪一击。次年,晋军攻下建业,孙皓投降,吴国灭亡。刘禹锡有诗曰:“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三国鼎立的局面至此终于被统一的西晋王朝所代替。
从汉献帝初平元年(190年)董卓之乱以后出现的分裂割据,延续了整整90年(190—280年),至此又重新归于统一。然而这种统一是短暂的,到晋武帝的儿子惠帝统治的晚年,爆发了“八王之乱”,统一局面再次崩溃,北方又陷入了分裂割据之中。
统一之所以不能持久,原因是复杂的、多方面的。从客观方面看,分裂的危机并没有消失,或者说统一的社会基础还不成熟,条件还不具备。曹氏代汉,司马氏代魏,固然避免了全面崩溃的危险,但社会危机的根本原因并没有矫正,社会依然是不安定的。(www.daowen.com)
景元四年(263年),平蜀后魏蜀合计户数仅90多万,当时食禄复除的特权阶层为数不少,实际上政府所能控制的不过50万户左右,连汉朝一个大郡的户数都不到。太康元年(280年)灭吴后,西晋全国编户不到250万,比三国时有所增加,但与汉朝相比少得多了。为了使国家控制的户口与耕地有较大幅度的增加,西晋王朝实施了劝课农桑的政策,最大限度地动员人民开垦荒地,增加生产,在此基础上使户口逐渐增多,于是就形成了所谓“课田”制度。
课田的原则,在此以前的曹魏屯田中已有体现,淮南淮北的屯田,规定每个劳动力课田五十亩。这意味着在当时条件下一个劳动力可以耕种的标准面积。西晋政府在公布占田限额的同时,规定丁男课田五十亩,次丁男课田二十五亩,丁女课田二十亩,显然是一种历史的传承。与课田相联系的田租(四斛)、户调(绢三匹、绵三斤)当然也是这一传承的产物。那就是说,丁男之户必须耕种五十亩土地,并课取与五十亩土地相对应的田租、户调,如怠惰不勤,耕种不足五十亩,也得课取五十亩土地的田租、户调。
与课田令同时颁布的占田令,与劝农课耕的本意相抵消,甚至化为乌有。占田令规定国王公侯可占近郊田,大国五十顷,次国十顷,小国七顷,此外还规定品官各以贵贱占田,一品占田五十顷,二品占四十五顷,依次递减至九品十顷。占田令不仅没有限制他们的经济势力,反而助长了他们的势力继续膨胀。占田令名义上也规定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一人占田三十亩,在世家大族普遍占田逾制的情况下,那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只是纸面上的规定,实际上是否占有那么多土地,政府并不负责。因此按课田五十亩确定的田租(四斛)、户调(绢三匹、绵三斤),对于普通农户而言便是一种过于沉重的负担。西晋的土地问题较之王莽时代、东汉时代更加严重了,华北地区表面的平静之下掩盖着潜在的危机。
从主观方面看,以司马氏为首的西晋统治集团,贪婪、荒淫、奢侈,野心勃勃又糜烂透顶,重建的统一局面迟早要败坏在他们自己手上。晋武帝已有宫女数千,灭吴后又选取江南美女五千放入后宫。他的大臣都是贪鄙而矫情的两面派伪君子,一面自恃清高,轻视商人,一面却唯利是图,贪得无厌。司徒王戎身居三公之高位,暗中还做生意,种李子出卖,又唯恐买者得到好种,钻破李核才拿去上市。荆州刺史石崇靠劫夺行旅客商而成暴发户,晋武帝的舅父王恺见了眼红心嫉,要同石崇斗富比奢。王恺用麦芽糖洗锅,石崇用石蜡当柴烧,王恺用紫丝布做成四十里的步障(用以遮蔽风尘与视线的屏风),石崇用锦做步障长达五十里;王恺拿出晋武帝赏赐的二尺高的珊瑚来炫耀,石崇不屑一顾地把它敲碎,拿出六七个三四尺高的珊瑚让王恺挑选。晋武帝死,儿子惠帝继位。惠帝司马衷是个白痴,除了享乐,什么都不懂。天下饥荒,有人告诉他百姓饿死很多,他竟反问:“何不食肉糜?”素质如此卑劣低下的统治者如何能统一天下?
果然,晋惠帝时矛盾终于激化了。祸根是晋武帝种下的,他为了保持司马氏的一统天下,恢复古代的封建制,封建司马氏宗室二十七人为王。这些王公贵族都是野心家,只考虑小集团利益,置国家社会于不顾,网罗党羽,扩充军队,闹独立,搞割据。白痴皇帝司马衷刚一上台,就爆发了司马氏家族的大内讧:汝南王、楚王、赵王、齐王、长沙王、成都王、河间王、东海王为了争夺中央政权互相刀兵相见,演出了一场持续十六年之久的“八王之乱”(291—306年),又把中原地区引入了分裂割据之中。诸王在混战中利用北方民族参加内战,使匈奴、羯等族武装力量长驱直入中原,从此乱上加乱,北方地区出现了空前的大动乱。
北方大动乱,人民大批渡江南下。当时掌握朝廷大权的东海王司马越派琅邪王司马睿到建邺(南京)作镇抚南方的工作。此时匈奴人建立的汉国派兵攻入洛阳,俘虏西晋的第三个皇帝——怀帝司马炽,不久又攻入长安,俘虏了西晋的第四个皇帝——愍帝司马邺。司马懿的曾孙司马睿便于317年在建邺称帝——晋元帝,建立偏安于江南的政权,延续晋的正统,史称东晋。
西晋虽然在历史上存在了半个世纪,但真正的统一局面只不过十年而已,短促得如同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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