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五裂的防御策略
吴三桂最初要投靠大顺政权,后来又归降了清,他的反反复复终于将农民军和八旗军都吸引到山海关,最后变成了清、大顺之间对中国统治权的争夺。
大顺军的失败既有关键因素,也有偶然因素。从政治和军事上来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农民军领导人占领北京后,骄傲自满的情绪滋长到顶点,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完全没有料到明朝覆亡后,清军入关作战的可能性,对明朝上层集团的不满和反抗,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因此所带的兵力是有限的。李自成从西安出发进行东征,他率领的兵力完全能够击败明军,攻占山西、北京和畿辅等地。如果此时再遇到清军进犯,大顺政权的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
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很快就分兵南下。这也说明,他没有觉察出来自北方的军事压力。而历代汉族王朝的统治者,都十分重视长城沿线的军事防御,以防游牧民族穿越长城南下劫掠。李自成应该知道,明朝许多将领都是败亡在清军手中,包括屡次战胜过农民军的洪承畴、卢象昇等人。
无论如何,李自成在颠覆明朝统治后,应该对清有个认识,有个表态,或许是时间太短还来不及。但他既然能作出分兵南下的决定,为什么不能派出使者或代表,向北看一看呢?这也说明李自成是一个在农民战争的漩涡中几起几伏的杰出领导人,在斗争的坚定性和百折不挠方面具有可贵的品质,但在驾驭全局方面还显得视野过于狭窄,不像他的前辈朱元璋,有着远见卓识的战略眼光和稳扎稳打的指挥艺术。至于他手下的文臣武将,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等人,都被后人说成是“井窥之智”、“瘈犬之猛”。从他们决策西安为首都,然后进军北京来看,说明这个智囊团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上的分析能力,的确表现得十分有限。
在攻打吴三桂之前,李自成已经定下以压促降的战略,因此在出征的时候,就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还有明太子也裹在队伍中,目的是要以父子之情和君臣之义打动吴三桂。李自成何尝不知道,如果关宁铁骑拼死抵抗,大顺军至少要付出两三万人伤亡的代价。
但是李自成在劝降的条件和待遇上,让步非常有限。吴三桂向李自成索要明太子,被李自成断然拒绝。他主要是担心吴三桂拥君自立,然后继续号召勤王。李自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李自成可以放掉明太子还有吴襄等人。吴三桂已经是笼中之鸟,他有了明太子和吴襄等人,不但没有获得任何实力上的增长,只能背上更重的包袱,捆住了手脚。将明太子送给吴三桂,还束缚住南方拥戴新君的可能性,而且还表现出大顺政权劝降的诚意。李自成的所谓劝降,实际上是最后通牒,之所以不肯多让步,只能说明他对战争充满自信,也正是有了这种自信,使他丝毫没有考虑到万一失败后的防御措施。
四月二十六日,李自成败退回北京,就地组织京师保卫战。众多史书中说,李自成下令毁城外民居数万间,并夷平了牛马墙,稍迟者杀之,凡数万人,这实在又是对农民军的诬蔑,并不足信。
李自成一开始设想保卫京城是很有可能的,但也是暂时的,绝非死守。这些临时性的防御设施很难抵挡联合攻击,城外的营寨连续被破。城里的农民军无论是在人数、装备、士气,都远逊色于攻势中的吴三桂军和清军。更困难的是,大顺军无法在京畿地区组织一支强大的援军,进行绝地反击。两天之后,李自成作出决定:撤出北京回西安。在当时情况下,这是明智之举。
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在武英殿匆匆举行即位大典,第二天便撤出北京城。由于撤退时动静太大,而且还很不明智地放火焚烧明朝的宫殿、城楼,这等于向清军放出信号,农民军不再打算坚守。吴三桂率两万人绕城西追,很快将农民军的后勤辎重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撤退成了败逃。而多尔衮率领的清军,则在明朝遗臣弹冠相庆之时,顺利占领了北京城。短短一个多月,北京城更换了第三个主人。(www.daowen.com)
从北京败撤后,大顺军一路被清军追杀,沿途丢盔弃甲,没有还手的机会,只有挨打的可能,因此客观上也无法进行战略上的防御。
五月一日,大顺军从北京溃退到西南方向的涿州,遭到当地原明朝官绅冯铨等人组织的抗拒,攻城失利,加之后面追兵逼近,只好弃之而去。大顺军进攻涿州,说明它对山海关之战失利的后果,还存在认识上的含混,以为放弃了北京,就能缓解追兵的压力。在清军和吴三桂部的两路追击下,五月二日,大顺军退到保定,阻击失败。五月三日,大顺军殿后的左光先部与吴三桂军交战,再次遭到失败,左光先负伤,将军谷大成牺牲。五月八日,清军和大顺军谷英部在庆都展开大战,谷英牺牲。
由于大顺军在畿辅的平原地区已经无法立足,所以经井陉进入山西,留精兵扼守固关,从此开始了山区作战。而清军由于连续作战,需要巩固占领区的成果,同时人困马乏需要休整,双方的主力到此脱离战场接触,转入休整。
然而李自成的厄运并没有到此结束,更令他烦恼的是内部的倒戈和分裂。与孙传庭的潼关之战后,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华北的各地官绅看到明朝大厦将倾,于是纷纷为效忠新政权打起了小算盘。这就是为什么大顺军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几乎兵不血刃,席卷华北数千里。
然而官绅们高估了李自成。他率领的农民政权并没有很快蜕变为地主阶级政权,在“追赃助饷”的政策面前,官绅的利益受到严重冲击。他们和吴三桂不一样,由于没有兵权,面对大顺军势如破竹的前进,只好在表面上装出支持新政权,而暗地里却咬牙切齿,隐忍不发。一旦农民军受到重大挫折,特别是北京的陷落,对激发官绅的反叛具有风向标的意义,各地官绅纷纷捕杀大顺政权刚刚派出的官员。顷刻间,大顺政权即将建成的大厦便在官绅反叛的烈火中焚毁。
在这些叛乱中,对农民军政权威胁最大的,当属已经窃据高位的明朝地方实力派。许多老营将士还蒙在鼓里的时候,便在突然袭击下,人头落地。这也正好说明,农民军对提防外来入侵方面缺乏应有的警惕,在应付内部叛乱问题上,也普遍缺乏足够的经验。
在德州,大顺政权的防御史阎杰和州牧吴徵文被害。在临清,大顺政权防御史王皇极被擒杀。在宣府,权将军黄应选、驻守保安的将领李琦、驻守怀来的将领李定国、驻守永宁的将领孙弘图等先后被杀。在大同,权将军张天琳被杀。在济宁,防御史张向行被俘杀。类似的例子史料中不胜枚举,这些反叛活动几乎都是在北京陷落后两个月内发生的。
李自成退到山西后,面对接二连三的反叛事件十分吃惊,立刻召集高级官员商议对策。从当时的形势看,农民军由于遭遇连续失败,已经处于敌强我弱被动防御的地步。主要作战对象已经不是吴三桂军,开始承受着清军和反叛武装的混合进攻。虽然反叛武装的进攻给大顺政权造成了很大麻烦,打乱了军事部署,但是他们进攻的力度并不可怕。
对清军来说,也有一些不足需要克服。他们入关后的兵力还十分有限,对于占领区的控制也很薄弱。更何况南京正在酝酿成立新的政府,明朝的遗民们虽然倒向了清朝,但也属于暂时的,犹豫和观望的风气十分浓厚。在这种情况下,哪一方取得一两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重大胜利,哪一方就赢得这些骑墙派的筹码。所以李自成的军事部署不应该是战略防御,而是要充分利用休整期,重新组织兵力对清军实施进攻。只要能在进攻中获胜,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打掉反叛的气焰。战胜清军也就成为战胜反叛的有效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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