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戚继光
俞大猷、戚继光是1560年代明朝御倭战争中最著名的两位将领。当时的人曾这样评价俞大猷:俞大猷为将清廉,驾驭部下有仁惠,他的长处在于判断敌情,统兵打仗五十多年,未尝遇到败绩,屡建奇功,威震南疆。对戚继光的评价更胜一筹:戚继光为将,号令严明,信赏必罚,士兵们没有一个敢不用命,他与俞大猷并称名将。俞大猷对待军务持重严谨,而戚继光则屡破强敌,声望更在俞大猷之上。
俞大猷像
戚继光在抗倭方面之所以有如此威名,和他统率一支能征善战的“戚家军”有关,而在他没有训练出这支军队前,对倭作战也是胜负参半。嘉靖三十六年(1557),海上走私集团力量越来越大,纷纷下海为盗,开始在浙江的乐清、瑞安、临海一带展开攻势。戚继光奉命前往援救,但海盗总能驾船摇橹扬帆而去,擅长陆地作战的戚继光一直没能打个像样的胜仗。
嘉靖三十七年(1558)七月,汪直被捉入浙江按察司大狱之后,汪直余党汪滶、妙善等感到上当受骗,遂率五百余人烧船登岸,沿舟山岑港险要地带设立栅垒坚守,邀集其他地区的海盗加盟,和明军摆开了战场。在围攻汪直余党的时候,由于对方的殊死抵抗,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等人也毫无办法。
明军在战场上投入重兵,四面围攻,但是由于海上气象条件复杂,受到雾气、台风等恶劣环境的影响,使得明军陷入苦战。汪直余党凭高坚守,明军被迫采取仰攻。明军爬上山,试图攀过栅栏,很容易就被以逸待劳的海盗用乱箭长矛杀死,尸体遍布沟谷。因为作战不利,嘉靖皇帝下令夺了俞大猷总兵和戚继光参将的职务。
戚继光在实战中认识到,利用原有的卫所军队无法取得“大创尽歼”的战绩,于是产生了重新招募新军、单独练兵的想法。嘉靖三十八年(1559),他前往浙江的金华、义乌等地,从当地的矿工和农民中招募到四千多人,这些人都是世代苦力,又能严守军纪,而对于那些在街头打架斗殴的混混流氓则一个不要,他的募兵原则就是严字当头。对于新兵,他从零开始教习操练击刺之法,训练出古今闻名的“戚家军”。
戚继光著有《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两书,都是以如何操练和研究阵法为主。事实上,戚继光治军,最讲究平时的训练和战场上的灵活运用。他根据南方多水田、不利驱驰的特点,因地制宜地制定了“鸳鸯阵”和“一头两翼一尾阵”,将战船、火器、兵械巧妙配合,这样在和海盗的格斗厮杀中,获得了很大的优势。冷兵器作战,单打独斗的时候主要凭借勇力,而一旦十几个人能组成攻防有序的战斗团体,单兵作战的混乱厮杀就尽显劣势了。他们顾得上进攻就顾不上防御,伤亡既大,阵形又很容易被冲散。古人打仗,阵形的重要性超过了人数,哪一方的阵形先被冲散,哪一方必败,即便人再多也没有用。
戚继光抗倭塑像
《纪效新书》中记载,所谓鸳鸯阵就是:两名持盾牌佩腰刀的士兵,在最前面起防御作用。两名持狼筅的士兵各跟一个盾牌,以防盾牌人的后身。四名长枪兵各分管一个盾牌兵和狼筅兵。两名短兵殿后,在长枪兵受伤牺牲后能够及时杀上。以上十人是战斗员,队长和伙兵不是,但队长要突前指挥。鸳鸯阵作为一个最基本的作战单位,由以上12人组成。它避免了单兵的各自为战,将进攻防御分成多个方面,分担完成,从而在对抗中,防御有梯队保护,进攻有层次性,最大限度地发挥基层作战单位的效能,用当时的话叫“长短相杂,刺卫兼合”。
戚继光使用“一头两翼一尾阵”,将整个参战部队分成四个部分:“一头”是最主要的进攻方;“两翼”是防御进攻敌人,进行侧翼保护;“一尾”是支援方,是参战部队的预备队,随时增援“一头”和“两翼”。
除演练阵法外,戚继光还注重单兵训练,因此对练武抓得很紧。在练武的同时,他还注重对军士果敢和士气方面的训练,把士兵训练得既有强壮武艺之身,又有同仇敌忾之心。只有这样的军队投入到战场后,才能士气高昂英勇杀敌。
戚继光训练军队可谓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工程,他有整套的训练理论和方法,在作战条件瞬息万变的时候,又能不拘泥于阵形,真正做到了“兵形像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胜”。抗倭战争结束后,他调离浙江福建的沿海前线,前往北方的蓟门守边,戚家军也较其他军队,显示出卓越的纪律性和战斗力。“浙兵三千至,陈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动。边军大骇,自是始知军令。”
从政治立场上来说,俞大猷、戚继光都是坚定的海禁论支持者,这和他们承担的海防压力有关。在他们的眼中,凡是猖狂向明军进攻者都是被镇压的对象,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和明军作战,他们并不需要剖析内在的根源。军人的使命就是服从命令。胡宗宪对海禁政策的理解,要比俞大猷、戚继光灵活得多,他兼署东南沿海的军政事务,在体会“市通则海寇转为海商、市禁则海商转为海寇”方面也深刻得多。如果嘉靖年间能像之后的隆庆、万历时期一样,罢弃了不合时宜的海禁政策,胡宗宪在政坛上可能更活跃、更成熟、更有成就。然而由嘉靖时期的海禁政策所导致的倭患,却成就了俞大猷、戚继光等军事将领,他们可以在战场上大显身手。(www.daowen.com)
胡宗宪虽然在内心中不赞成朝廷的政策,但是一旦开战,他又不是一味求和、懦弱无能的小人。即便在战场上,胡宗宪仍能表现出应有的风度,像儒帅一样镇定自若地指挥战斗。相比之下,他的政治靠山赵文华早就吓得两股战栗,不知所措了。所以胡宗宪和俞大猷、戚继光在对待倭寇问题上,既有相同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这种不同之处,除了表现在海禁问题上的认识差别外,还表现在胡宗宪依附于严嵩、赵文华等奸臣,而俞大猷则光明磊落得多,戚继光似乎是介于两者之间。
《明史·戚继光传》拿他和俞大猷做对比,说戚继光“操行不如,而果毅过之”。这种评价似乎是说他治军方面的操行,其实不尽然,戚继光在寻求朝廷高层的提携方面,也像胡宗宪一样有自己的弱点,只不过不如胡宗宪那么明显和功利罢了。
俞大猷、戚继光抗倭图
俞大猷的抗倭活动,既要和外面的海盗交战,又受到内部权臣的诬陷,他的战绩是在长期内外夹攻的困境中取得,显得尤其可贵。嘉靖三十八年(1559)前,他多年在江南、浙江组织抗倭,先是配合张经取得了王江泾大捷,擒斩海盗两千人,但是功劳归了赵文华、胡宗宪。继而他又在陆泾坝大败倭寇,斩首千余,焚船三十余艘;后来又曾在南直隶的莺脰湖、马迹山、茶山、柘林等地与海盗交战,为明朝立下了卓越战功。但是在舟山岑港与汪直余党的作战中,他没有取得期望中的胜利,士兵多有杀伤,胡宗宪为了推卸自己屡讲空话大话所造成的失误,遂将过失下移。在言官多次弹劾下,俞大猷先被免官,随后被逮捕入狱,如果不是两年后海盗们卷土重来,俞大猷也许会冤沉海底,不得翻身。
出狱后,俞大猷转战在赣南、闽东和粤东等地,多次取得重大胜利。《明史·俞大猷传》评价他说:俞大猷负有奇节,以古代的豪杰之士为榜样。他用兵打仗,先运筹帷幄然后交兵,不贪图眼前的利益。他以身许国,多年来身体力行,所以为国家立下了大功。他在福建的上司谭纶评价说:论节制精明,俞大猷不如我谭纶。论信赏必罚,他不如戚继光。论精悍驰骋,他又不如刘显。然而这几个方面都是枝梢末节,只有俞大猷堪当大任。事实的确如此,俞大猷在嘉靖年间的抗倭之战中,不但是统兵作战能征惯战的将才,还是独当一面可以委以重任的帅才。
戚继光抗倭图
相比而言,戚继光的抗倭活动声威更显赫。或许是戚继光对待上司较俞大猷人情练达,因此他在抗倭时期的军事活动少有掣肘,直到首辅张居正去世后,他因为与张居正交往过密,才被弹劾罢归,而这个时候大规模的抗倭活动早已结束。戚继光在训练好了戚家军后,正逢嘉靖四十年(1561)海盗进攻浙江的桃渚、圻头。他率军急忙赶到宁海,败敌于龙山,追击至雁门岭下。海盗逃遁后趁虚袭击台州,戚继光率军回旋,尽歼敌于瓜陵江。戚继光在连续出击作战的情况下,九战九捷,又有总兵官卢镗、参将牛天锡在宁波、温州大破海盗的配合,这年基本上终结了在浙江的对倭作战。
嘉靖四十一年(1562),战事转入福建。闽北宁德的横屿岛是海盗集团的大本营。由于道路艰险,四面皆水,官军守望了一年多都不敢进攻。戚继光被胡宗宪调至福建前线后,他制定了擒贼先擒王的战术:“人持草一束,填壕进。大破其巢,斩首二千六百。”戚继光乘胜至福清,打败了盘踞在牛田的海盗,其残部逃往兴化,戚家军紧追不舍,连克六十营,杀敌千余人。从此,福建的抗倭活动由被动转为主动。
为了彻底解决福建的倭患,俞大猷也被派遣到福建任总兵官,戚继光副之。嘉靖四十二年(1563)四月,在福建巡抚谭纶的指挥下,戚继光、俞大猷和刘显三路大军进攻平海卫,戚继光捷足先登,斩敌二千二百人,取得最大战功,遂取代俞大猷为福建总兵官。嘉靖四十三年(1564)春,戚继光又在福建仙游、同安、漳浦等地,连续击败剩余的海盗,至此福建的倭患也逐渐得到了平息。
嘉靖四十三年到四十四年(1565),时任广东总兵官的俞大猷会同副将汤克宽,在两广总督吴桂芳的支持下,先后击败海寇于海丰、南澳等地,擒斩殆尽,于是广东的倭患也基本结束。至此,全国境内的所谓“倭患”,对朝廷来说不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最后,再说一下谭纶在抗倭战争中的活动和他对倭患的重新认识。胡宗宪被捕入狱后,谭纶于嘉靖四十二年(1563)任福建巡抚,是俞大猷、戚继光等的顶头上司。倭患结束后,谭纶又担任蓟辽总督和兵部尚书。可以说在清除倭患的最后几年,是他率领着俞大猷、戚继光、刘显等人,取得了诸如平海卫大捷的战果。
鉴于多年战争所造成的福建海防战守虚弱,他不断地给朝廷上疏,逐条陈情长治久安之策。尤其是在《条陈善后未尽事宜以备远略以图治安疏》中,他谈到了善后六事:1.议将;2.议兵;3.议食;4.宽海禁;5.增设县治;6.议处有司。尤其是宽海禁之策,谈到了历行海禁以来,近海渔民活动和福建、广东等地的贸易均被禁止,民贫而盗的现象愈加严重,因此应该实行放宽海禁之法。这是对朝廷错误政策导致海盗泛滥的委婉指责,也说明谭纶在对如何处理倭寇和着眼战后重建等问题上,的确有宽广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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