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世祖忽必烈创立的蒙古帝国是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统治全中国的王朝。忽必烈往蒙古人野蛮、剽悍的体格之中注入了儒家文明的新鲜血液,从而使其获得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公元1271年,忽必烈将他的帝国正式改国号为大元,取自《易经》中开篇的第一句话,宣示了忽必烈决心要以中原封建王朝的模式或套路来改造蒙古帝国。
忽必烈首先仿照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建立了一个从中央到地方严密的监察网络,在中央,沿袭唐宋设御史台;在地方,设立京畿、江南、陕西三大监察区。
但是在忽必烈即位初期,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对外战争之中,帝国全部机构的一切工作都围绕“战争”两个字来进行,从而忽略吏治廉政建设,留下了暗箱操作的空间,为腐败分子和投机分子钻营取巧大开绿灯。受忽必烈重用的两个色目人,阿合马与桑哥就是忽必烈时代两只最大老虎。
阿合马是中亚费纳客忒(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的理财能手,曾经是忽必烈老丈人按陈的陪嫁奴隶。
公元1251年,拖雷家族的长子蒙哥夺取了汗位,任命阿合马为别失八里行省长官助理。后来忽必烈又把他挖回去,成了金莲川幕府的重要一员。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汗时,阿合马坚定地站在忽必烈这一边。再之后出任开平府同知(副长官),逐渐跻身于忽必烈集团的权力核心。
阿合马像其他的穆斯林信徒那样善于经商,精明过人,很会理财,深得忽必烈的芳心。忽必烈称汗后,阿合马不但成了陪都开平府的代理长官,而且掌管皇家粮库。公元1261年,阿合马计点燕京万亿库诸色物货,其后又提议中书省设置和籴所,建立中央粮食储备库。结果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和籴所的粮米堆积如山,阿合马的理财能力由此可见一斑。次年山东军阀李璮叛变,老丈人、财政大臣王文统受到牵连被杀。帝国的财政系统陷入一片混乱,忽必烈遂起用比狗还要忠诚的阿合马,提拔他为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权势直逼朝中的丞相。
在阿合马的精打细算之下,帝国的财政收入蒸蒸日上。公元1264年,山西盐税增加五千两,忽必烈大喜过望,立即任命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阿合马做了宰相之后,极力排除异己,为日后独揽大权铺平大路。公元1270年,忽必烈重设尚书省,任命阿合马为尚书省平章政事、兼制国用使(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独揽帝国财政大权。
公元1272年,忽必烈第三次政治体制改组,把负责执行功能的尚书省并入到中书省,阿合马任平章政事。从此,中书省再也没有设置右丞相和左丞相。其他的几个宰辅郝祯、耿仁等都是阿合马的党羽。帝国的首脑机关——中书省成了阿合马的私人机构,朝中呈现出阿合马一股独大的局面,文武百官都对他侧目相视,避得远远的。
缺乏制约和抗衡的权力是可怕的,阿合马日益跋扈专横,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成了一只罪大恶极的超级老虎。他任职期间,搜刮的财物数目惊人,仅马、驼、牛、羊、驴等牲畜就有三千七百余只。
阿合马更以好色而臭名昭著,《马可·波罗游记》中称,凡是漂亮妇女被阿合马看中,没有一个逃得出他的魔掌。许多官吏为了升迁,投其所好,不顾廉耻,毅然献出自己的老婆、姐妹或者女儿。结果阿合马有妻四十、妾四百,而且都是名门闺秀。
阿合马还广树朋党,在朝中各个部门安插自己的亲信七百十四人。二十五个儿子,各个身居高位。长子忽辛本来只是一个大都路总管,后来升至江淮行省中书右丞。次子抹速忽做了杭州路的军民总管。侄儿宰奴丁也做了河南行省参政。就连家奴忽都答儿也做到兵部尚书,握有军权。
阿合马掌控元朝全国经济近二十年,他的理财手段异常残酷,近乎苛政。再加上阿合马飞扬跋扈,狡诈多端,不惜使用任何手段排除异己,贪暴不仁,疯狂掠财,惹得天怒人怨。上至真金太子,下至黎民,无不对他咬牙切齿。
还是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公元1282年,益都千户王著、僧人高和尚在皇室贵族和朝中反阿合马势力的暗中支持下,趁着忽必烈、真金太子去察罕脑儿行宫北巡,假扮成真金太子,诈称回大都举行盛大佛事活动,矫传太子旨意,命令中书省全体官员都要集合在太子宫前迎驾。王著拿出袖中的铁锤,当场将阿合马这个一代巨奸砸成肉酱。
忽必烈闻讯之后震怒,发兵擒拿王著和高和尚,并将他们斩首弃市。后来枢密副使孛罗揭发了阿合马的弥天大罪,忽必烈勃然大怒:王著杀的好!立即下诏,抄了阿合马的家,在通玄门外将阿合马剖棺戮尸,放出恶狗尽情地享受美餐。抄家时有人告发,阿合马生前秘密与爱妾引柱、术士曹震圭等四人图谋不轨,怒不可遏的忽必烈下诏将这四人剥皮,挂在大都城头上示众。阿合马的两个死党郝祯、耿仁,一个开棺戮尸、另一个下狱赐死。阿合马的几个儿子、侄儿、家奴全都凌迟处死。还将阿合马的罪恶诏布天下,朝中阿合马的党徒也被扫荡一空。(www.daowen.com)
阿合马毙命后,忽必烈又重用另一个善于理财的吐蕃人桑哥,他是国师八思巴的徒弟。公元1287年,忽必烈重置尚书省,桑哥及铁木儿并为尚书平章政事。不久,桑哥升任尚书右丞相兼宣政院使、领功德使司事,中书省形同虚设,从此桑哥独揽大权。
桑哥上台之后,为了摆脱当时的财政困难,首先进行货币改革,另造至元宝钞,并严惩伪造假钞的不法分子,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为世人所称道。桑哥又大肆钩考钱谷,核查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二百三十四锭。假借反贪反腐,迫害政敌——中书省的官员,平章麦术丁自裁,参政杨居宽、郭佑被杀。
接着,桑哥将钩考钱谷扩大化,派遣亲信到江淮、江西等六个行省核查钱谷。核查的目的就是强征钱粮,以补充国库的不足。桑哥任用的钩考官大都是贪婪狠毒之辈,他们专门欺压百姓,特别是江南地区,就像野狼驱赶绵羊一样到处追捕穷苦人家,逼令他们限期缴纳税赋。可怜的老百姓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卖妻鬻女。灾祸蔓延到临近的地区,扬州、杭州受害最惨,无故下狱的不计其数,被拷打而死超过五百人。一时间天下骚然,百姓哀嚎连天,各地暴动迭起,有数百处之多。
桑哥的钩考其实就是一场无情的大掠夺,不断地将百姓逼入绝境。于是桑哥挖空心思,又提出增加商税的措施,以充实国库。
桑哥在理财方面确实也有两下子,忽必烈对他很欣赏。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看到桑哥受到宠爱,开始厚颜无耻地溜须拍马,在尚书省署衙门前树立了一块风风光光的纪念碑——《王公辅政之碑》,为其歌功颂德。
桑哥由是变得飘飘然起来,愈加骄横。为了压制不同政见,桑哥残酷迫害朝中的御史和谏臣,甚至公然在家里做起买卖刑狱和官爵的勾当。由是朝纲日益败坏,搞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对桑哥这个喇嘛僧最不满的是那些蒙古贵族,几个实权派大臣也里审班、也先帖木儿、彻里等上书忽必烈,弹劾桑哥擅权专政、利用手中职权,毫无忌惮地卖官鬻狱,谋取暴利。
忽必烈问宰相康里人不忽木,不忽木说,桑哥欺君罔上,扰乱朝政,有人揭发就随便给他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砍了他的头。现在老百姓生活困苦,无所事事,各地暴乱一触即发。如果再不宰了桑哥,恐怕皇帝就危险了。
不忽木这么一说,忽必烈毫不犹豫地将桑哥打进大牢,严加审讯。公元1291年,桑哥被正法,抄家时缴获了四百两黄金、三千五百两白金,还有水田、水磨、别墅。
根据波斯人编写的《史集》中的记载,士兵们从桑哥的家里抬走了两大箱宝物,忽必烈把桑哥臭骂一顿,你有这么多珠宝,为什么我向你讨两三颗,你一毛不拔?桑哥狡辩说,这些都是达官贵人赠送给我,他们都是每个地区的长官。
桑哥一说,忽必烈更加气愤了,为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不把宝物献给我?你把一些粗制滥造的毛衣送给我,而那些金银珠宝却自个儿留着。这不是贪赃枉法,那是什么?说罢不容桑哥狡辩,大手一挥,桑哥的人头立即落地。
处决桑哥之后,那些向桑哥行贿的贵族、党羽河间盐运使张庸都得到严惩。阿合马、桑哥这两大巨贪的倒台,极大地震慑了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不法分子,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日益恶化的贪赃之风。
忽必烈死后,其孙铁穆耳继位,朝中自发掀起了一阵反腐之风。铁穆耳也颁布反贪法令,“诏定赃罪为十二章”,并加强反腐力度。但是铁穆耳以后,大元帝国腐风日盛,朝中权奸迭出。元文宗时代的燕铁木儿、元明宗时代的伯颜,到了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时,朝廷上更是奸臣、小人遍地爬行。元顺帝沉溺于酒色,肆意挥霍,厌恶朝政,任用的宰相要么是奸佞小人,要么是鲁莽武夫,他们公开卖官鬻爵,行贿受贿。元帝国在这一些昏君奸相的糟蹋之下,全然不见铁木真时代驰骋欧亚大陆的彪悍之风。公元1351年爆发了轰轰烈烈的红巾军大起义,继而浙东的方国珍、泰州的张士诚等等,以星火燎原之势,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元帝国埋葬在熊熊烈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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