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为金所灭之后,康王赵构扯起大旗,在建康另立中央,这就是南宋。南宋一共九个皇帝,除去最后三个会尿裤子的小娃娃,实际上只能算六个皇帝。这六个皇帝只有一个宋孝宗稍稍有所作为之外,其余的不是昏庸之君,就是痴呆之主。上有昏庸,下必有奸相。南宋多奸相,高宗朝的黄潜善、汪伯彦、秦桧,宁宗和理宗朝的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等等,无不骄奢淫逸、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各个都是祸国殃民的巨奸大腐。故而,南宋的腐败比北宋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宋的腐败有个特点,大发国难财。前方武将在金兵的横扫之下一败涂地,后方的官僚却完全置国家存亡于不顾,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似的,趁机争先恐后地掠夺财富。抗金名将岳飞看到此情此景,不由长叹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一语道出了对当前普遍腐败的无奈。
宋高宗赵构时期,官员非法经商相当普遍,不但有文臣,更有肩负御敌重任的武将。上至宰相,把打理朝政当做副业,主业是贸易经商、走私贩卖。皇亲国戚要么委托亲信,在市场上摆起摊位,要么亲自出马,做起大宗买卖,获取暴利;霸占良田、山林、河泽,甚至在东南沿海各大港口组建贸易船队,招揽外商,大搞金银珠宝贸易。至于基层小吏,十个中就有六七个做起生意、赚取外快。繁华的临安街上,挂着官员名号牌子的商铺不计其数,什么“楼太宰药铺”、“徐官人幞头铺”、“杨将领药铺”、“傅官人刷牙铺”、“张官人诸史子文籍铺”等等。这一些,都是朝中官员经营的商铺。
文臣们治国无方,武将们打仗不行,但是他们各个都是经商能人、敛钱高手。如户部尚书张悫善于理财,说起钱谷利害,头头是道。身为国家的财长,不发挥自身的特长为国理财,而是在临安街头经营酒店、开设货栈,为己谋取私利。
至于军队将领经商的俯首皆是,而且各个经商有术。南宋中兴四大名将之一的张俊,最擅长海外贸易。他役使士兵在临安闹市街头修建了一座名叫“太平楼”的高级酒店,还把生意做到国外去,每一笔的利润都翻了几十倍。张俊靠着经商暴富,家中金银堆积如山。但是他为人刻薄、贪残,士兵们被奴役做各种苦工,不但累,而且还要交纳各种费用,搞得全军怨气冲天。因而,张俊军队的战斗力是当时宋军中最低下的。
张俊还极力营建各种第宅房廊,兜售酒、药,到处搜罗绫锦、古董,甚至还从海外进口风骚美女。满脑子尽是五花八门的金钱,所以有个演戏讥讽他“钱眼内坐”,意即一切向钱看。军中士兵也怨恨张俊,给他起了个不雅的绰号“铁脸”,那时候人们把不知羞耻、穿无底裤的人唤作“铁脸”。
张俊靠着不择手段的敛财,一跃成为当时的大富翁,“岁收租米六十万斛”,死的时候几个儿子进孝的黄金多达九万两。
面对贪腐分子泛滥成灾的危局,宋高宗一点也不着急。只要他的宝座坐得稳固,淮河以北大片领土都可以割让出去,更别说那一点小钱了。宋高宗继承北宋中后期对贪腐分子的宽容措施,基本上不杀贪官。那些坐赃抵死的,通常只判处贷命、除名、勒停、编管等刑罚。
公元1137年,永嘉县令李处谦贪污了一大笔巨款,按律当处以绞刑。但是宋高宗下诏说,只要李处谦把赃物上缴充公,即可免于一死。宋高宗开了一个恶例,“追纳赃钱入官”可以赎死。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一个贪污犯被处以极刑。
在宋高宗一朝,最大快人心的反腐事件就是医官王继先的倒台。王继先是开封人,世代行医,家有祖传专治外科疮疡的医方——黑虎丹,名气很大。宋高宗受惊吓失去雄风之后,多次找来王继先为其疗治,由是得宠,世号王医师。再之后,王继先给太后看病,诊治有功。宋高宗让他主管翰林医官局——国家最高医政机构,全权负责皇室成员的医疗保健事务。
宋高宗的任命受到朝中绝大多数人的抵制,王继先也很知趣,假惺惺地请求退休。但是没过多久,宋高宗借着进封吴贵妃的机会,提拔王继先担任奉宁军承宣使,还把他的老婆郭氏赐封为郡夫人。
王继先受到的恩宠几乎超过所有人,与大汉奸秦桧不相上下。朝中百官甚至军中将领,无不对他服服帖帖的,不敢得罪。就连趾高气扬的秦桧也甘拜下风,采取“夫人外交”的方式,热乎乎地跟王继先结拜为异性兄弟,互为表里,共同控制朝政。此时王继先已脱离一个医生的本份,开始插手政治上的事。不久,王继先任昭庆军承宣使。但他不知足,又想拿到节钺,捞点实权,让徒弟张孝直把孙思邈编订的《本草经》献给宋高宗。给事中杨椿竭力劝止,王继先的美梦成空。
虽然头顶上只有一个承宣使的虚职,但是王继先狐假虎威,仗着皇帝对他的恩宠,疯狂掠财,富比将相王侯。他在临安城中强行拆毁民居数百家,大造豪宅,时人称为“快乐仙宫”。在这座藏污纳垢的仙宫里,充斥各色各类的美女佳丽,大都是被掠来的良家妇女,还有一个是从宋高宗御前讨来的镇江妓女,能歌善舞。宋钦宗惨死金国的时候,消息传到南宋。宋高宗下诏举朝默哀,但是王继先顶风作案,在家里举行宴会,令府中妓女只跳舞不唱歌,称之为“哑乐”。
王继先还多行贪赃枉法之事,收受富户的贿赂,推荐到朝中去做官。惹上了大案命案要案,王继先都暗中行贿,得以化解。又在各大佛寺建立生祠,凡是名山大刹的香火收入,统统落入王继先的腰包。
腐败分子大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王继先听说金国来了使者,立马慌了神,整天忙着把金银财宝押送到吴兴去,时刻准备卷起铺盖走人。为了保命,王继先还私养了一批亡命之徒,配备武器、甲胄。
更可恶的是,王继先在朝中各个要害部门安插自己的党羽和姻亲,时刻监视着朝廷的一动一静,使得王继先变成一个石头巨人,几十年间坚如磐石,无人可以动摇。
大宋江山本来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现在朝中又出了这么一条大蛀虫,侍御史杜莘老不胜其愤,上书狠狠地弹劾了王继先一把。宋高宗也十分反感王继先的怙宠奸法和倚老卖老,索性顺水推舟,把他贬到福州去居住。三个儿子,长子王安道官居武泰军承宣使、次子王守道官居朝议大夫、直徽猷阁,三子王悦道官居朝奉郎、直秘阁,孙子王锜官居承议郎、直秘阁,都勒令停职。王继先在临安城内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资产全部收归国有,府中掳掠而来的百余名良家妇女也全部释放回家。抄家之后累计缴获的资产以千万计,将他的田园、庄宅售卖出去,所得纳入御前激赏库,用以奖励前线的官兵。王继先还有几艘海船,也拨给沿海御前水军都统制李宝。
王继先这一南宋前期罕见巨贪的垮台,世人普大喜奔,天下称快。但是废了一个王继先,并没有改变宋高宗昏君的本色。他在位三十五年,对外奉行投降主义,冤杀抗金名将岳飞,割地赔款;对内崇尚享乐主义,大兴土木、穷奢极欲、不思进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庸帝王。(www.daowen.com)
宋高宗的继任者宋孝宗算的是南宋唯一的有为之君,面对支离破碎的河山,他恢复岳飞的名誉,竖起抗战的大旗。针对日益腐败的吏治,宋孝宗于公元1164年发布了严厉的惩腐的诏令,“今后命官犯自盗枉法赃罪,抵死、除籍、没家财外,取旨遵依祖宗旧制决配。”——宋孝宗恢复已经消失了百余年的刺配刑罚,凡是朝廷官员监守自盗、贪赃枉法的,除了处死、免职、没收财产之外,还要遵照宋太祖制定的法律执行刺配刑罚。
如上元知县李允开贪污受贿,杖脊刺面,配惠州牢城,没收家产,失察的上司还要受到牵连。广东提刑石敦义知法犯法,犯赃贷死,抄家、编管南雄。宰相钱良臣因为举荐了一个贪官也受到牵连,被调离中央,出知镇江府。如此雷厉风行的反腐行动在霉气沉沉的南宋一朝,实属难能可贵。
另外,宋孝宗为了防止朝中权臣专制、出现党争,规定皇宫内外文武百官退休的年龄期限为七十岁,七十岁以上不退休的,无法享受子孙荫补的待遇。
尽管在孝宗一朝没有出现贪官污吏被处死的案例,但是处以其他刑罚如除名、勒停、杖脊、刺面、配牢城的显著增加,官场风气焕然一新,出现了“以贪污为耻、以受贿为辱”的良好风气。
可惜宋孝宗的强力反腐只是昙花一现,宋光宗、宋宁宗期间,虽然也重申严惩赃吏之法,但只是口头上的空头支票,从来没有得到认真的执行。宋孝宗呕心沥血的反腐成果化为乌有,吏治更加松弛,贪官又横行朝野。
外戚韩侂胄担任宰相前后的十四年,南宋的吏政就像咕噜咕噜往下滚的石块,迅速堕落下去。孝宗一朝的廉洁之风荡然无存,宰相、御史门前公然贿赂,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各级官员“私县官之赃以自入、公苞苴之贻以自富”。这时候贪腐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传统的私下收受贿赂,另一种是宋朝创新的贪腐手法——苞苴。
苞苴,其本意是包装鱼肉的草袋子,南宋时期被用作馈送的代名词。如果馈送只是自己掏腰包,弄点礼品,表示表示一下,尚有可原之处。可恨的是南宋的这种苞苴是挪用公款请客送礼,下级送上级,知县赠知府,平级之间也互相馈送,类似于今天利用微信或支付宝送红包,礼尚往来,织就了官场上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或五千、或一万,随着官阶的大小而定,送来送去,把纳税人的血汗钱当做礼物落入贪官污吏的腰包。
苞苴之法滥觞于北宋,南宋初期渐渐流行,南宋中后期特别是韩侂胄执政以后,成了官场上一个不可或缺的潜规则。中央、地方的各级官署都明目张胆地在财政支出簿上另立一个项目,拨出一笔公款,用于苞苴之赃。根据南宋史学家李心传的观察,这笔公款的数目之大十分惊人,比如李心传所见扬州府的苞苴专款,单单在账面上就有十二万贯之巨,至于冰山之下就不得而知了。其他的实物馈送也是怵目惊心,李心传提到,江浙一地每年都要给朝廷各大署衙的官员馈赠美酒,一年不少于五六次,每次都有数千斤之多。
就是政治相对比较清明的宋孝宗年间,铺张奢华也是非常可怕的。平江知府王仲行挪用公款请客吃饭,一桌就要耗上千贯钱。成都三司之间你我互送,吃一顿饭都要花费三千四百余缗。越到南宋后期,这样的苞苴之礼就越发严重。
宋理宗即位之后,对屡禁不止的苞苴大为头疼,多次发布反腐诏令,戒饬贪官污吏。公元1261年,宋理宗诏令,各个相关的反腐部门每半年都要上报一次赃吏的人数,按多寡来赏罚。地方长官也要配合反腐部门,每年上报一次赃吏的人数,也按多寡排定名次,实行赏罚。如果地方长官拿不出赃吏的名单,但是反腐部门提到了,那么该地方长官就得受到严厉的制裁。
宋理宗在位的前期,确实也忧国忧民,惩罚一大批贪腐分子。
公元1233年,绍兴府一座著名道观的掌门人——差提举千秋鸿禧观梁成大贪婪残暴,厚颜无耻。被给事中莫泽弹劾,宋理宗一怒之下,剥夺了梁成大的俸禄。可笑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仅仅隔了二十天,有人又弹劾莫泽生活糜烂,结果莫泽被罢官。
公元1253年,宋理宗将贪赃枉法的中书侍郎陈垓流放潮州。负责福建漕运的大臣高斯得被指控贪污百余万钱,宋理宗不但将他夺官下狱,而且还勒令在规定的时间内上缴所有的赃款。知江州袁玠贪赃不悛,荼毒地方百姓,宋理宗将他“削五秩、流放南雄州”。
次年,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提举洞霄宫马天骥贪污,不但自己丢了乌纱帽、没了俸禄,而且连刚踏上仕途的儿子马时楙也受到牵连,“削一秩、罢新任”。不久大太监李忠辅贪婪、欺君,被降二级、罢官、流放。
虽然宋理宗处分一些贪官污吏,但是当时的吏治完全腐烂透顶,出现了“廉吏十一、贪吏十九”的可怕局面。再加上权奸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等长期霸持朝政,百姓困苦不堪,国力日渐衰落,只能苟延残喘了。
宋理宗之后的宋度宗根本就是一个木偶人,他沉迷酒色,政事完全被奸臣贾似道所操控。南宋王朝沉疴难愈,公元1276年,元世祖忽必烈的大军攻入临安城,这个昏君奸臣长期当道、腐烂不堪的没落王朝终于宣告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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