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夹缝中的孙吴反腐:《王朝的命运》第3节

夹缝中的孙吴反腐:《王朝的命运》第3节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与曹魏和蜀汉两个政权整顿吏治的反腐不同,孙吴政权的反腐明显带有派系斗争的色彩。与曹丕的几次交手,孙权均取得傲人的战绩。结果,东吴政权全面江东化,吏治开始腐败,朝政逐渐堕落。朝中有识之士为此忧心忡忡,一个叫暨艳的官员试图挺身而出,惩处贪鄙腐败,以挽救日益沉沦的江东小朝廷。发生于公元238年的吕壹事件,则是继暨艳案之后东吴政权的又一个反腐大案。吴郡的另一豪族朱据文武全才,孙权把幼女孙鲁育许

夹缝中的孙吴反腐:《王朝的命运》第3节

曹魏和蜀汉两个政权整顿吏治的反腐不同,孙吴政权的反腐明显带有派系斗争的色彩。孙吴的统治阶级主要由两大相互对立的群体构成,一个是以张昭、诸葛瑾、周瑜鲁肃、胡综、薛综、吕蒙等为代表的淮泗集团,他们在东汉末年为了找寻自己的理想,跟随江东的土豪孙坚孙策,南渡长江,开疆拓土,最后在江东落地生根,奠定了孙吴政权的基业。另一个是吴郡顾、陆、朱、张四大豪族,代表人物是顾雍、陆逊、朱治、张温。他们是江东的土豪,在当地拥有庞大的产业,担心那伙外来移民会鸠居鹊巢,抢了自己的饭碗。

在建政初期,内忧外患不断,张昭、周瑜等淮泗集团成了东吴的中流砥柱,占据绝对上风。而江东土豪一直对孙氏政权心存疑虑,采取不合作甚至敌视的态度。但是赤壁之战的一把大火改变了一切,孙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宝座,开始向江东土豪倾斜。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随着周瑜、鲁肃、吕蒙等淮泗集团骨干的相继凋谢,淮泗集团的影响力开始下降,而江东土豪则成逐步抬升之势。

到了公元222年,刘备倾全蜀之师顺江东下,为二弟关羽报仇。孙权任命江东土豪的标杆人物陆逊为大都督、假节,统率三军抵御刘备,江东土豪的另一代表人物顾雍也在朝中担任尚书令,标志着江东土豪已经取代淮泗集团,成为东吴政权的主导力量。

这时候,东吴的形势一片大好。与曹丕的几次交手,孙权均取得傲人的战绩。蜀汉的当权者诸葛亮也采取务实态度,按照当年“隆中对”的思路,恢复了蜀吴联盟,集中精力对付曹魏。东吴的外部环境从未如此宽松过,但是孙权并未抓到来之不易的战略宽松期,在整顿吏治的同时,打击日益嚣张的江东土豪势力。结果,东吴政权全面江东化,吏治开始腐败,朝政逐渐堕落。

朝中有识之士为此忧心忡忡,一个叫暨艳的官员试图挺身而出,惩处贪鄙腐败,以挽救日益沉沦的江东小朝廷。结果在派系倾轧之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最后功败身死,此即发生在公元224年的暨艳反腐案。

这个暨艳是吴郡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江东派人士,跟吴郡四大家族特别是张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暨艳在张温的推荐下,进了选曹署做一个选曹郎。由于江东豪族势力权倾朝野,暨艳很快就被提拔为选曹尚书——相当于中央组织部部长,执掌干部提拔、任免大权。

暨艳洁身自好,为人清高,常常针砭时弊,对朝政评头论足。当时朝中各个部门里简直就是一个大染坊,什么样的人都有。下属瞧不起领导,我行我素,任性妄为,把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作为人事部门的一把手,愤世嫉俗的暨艳决心干出一番业绩,狠狠惩治那些不法的贪腐分子。

暨艳的反腐斗争先从各个部门(郎署)中的那些不称职官员开始,而后拓展到朝中所有的官员,重点是三署(五官署、左署、右署)中的那些吴郡四姓子弟,甄别考核,该降级的坚决降级,该调离的坚决调离。一大批行为恶劣的贪官污吏被调整到军队里去,还专门设立一个营房来收容他们,受到了战俘般的歧视。经过了暨艳及其亲信选曹郎徐彪一轮暴风骤雨似的扫荡之后,三署为之一空,能够坐稳位置的官吏不到十分之一。

暨艳的反腐斗争给死气沉沉的朝政注入了一丝活力,可是在张温、顾承(顾雍之孙)两大土豪的暗中支持、怂恿下,上纲上线地扩大化,调转矛头,直指孙权的第一任丞相孙邵、鄱阳太守王靖,企图借机狠整淮泗集团。

这么一来暨艳和张温四面出击、树敌太多,既得罪了淮泗集团,又跟江东豪族闹翻脸。

吴郡四姓中的陆、朱二族(代表人物陆逊、陆瑁、朱据)对此提出严正警告。军事统帅陆逊告诫暨艳,若不见好就收,必招来横祸。陆逊的弟弟陆瑁亲自给暨艳写了封书信,对他一锅端的粗暴做法表示担忧,“恐未易行也”。五官郎中朱据看到子弟兵一个个被打倒,也婉言相劝,“天下未定,宜以功覆过,弃瑕取用,举清厉浊,足以沮劝,若一时贬黜,惧有后咎。”——当今世界还不是那么太平,应不拘一格降人才。无论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你现在是一棍子打死,早晚会摊上大事的。

果然不出陆、朱等人所料,很快地,暨艳和张温就大难临头了。“怨愤之声积,浸润之谮行矣。”——淮泗集团和江东豪族同时发难,一天从早到晚在孙权耳边叽叽歪歪。

帝王驾驭群臣的最佳策略在于施展平衡的艺术。由于江东豪族的大肆排挤,淮泗集团怨声载道,朝政失衡有崩解之危。孙权早就想寻机煞煞江东豪族的威风,以安抚满腹牢骚的淮泗集团。而张温出使成都回来后,把蜀汉吹得天花乱坠,比天堂还要美好,听得孙权心里酸溜溜的。又扛不住淮泗集团的巨大压力,孙权决心杀鸡儆猴,就拿暨艳跟他的靠山张温开刀。

结果暨艳和徐彪以“专用私情,爱憎不由公理”的罪名下狱,两人不堪打击,在狱中自杀。而张温跟暨艳、徐彪相勾结,暗中书信往来,被孙权贬官还乡。(www.daowen.com)

暨艳的反腐斗争如同在两大派系势力的夹缝中走钢丝绳,由于策略不当,最终坠落悬崖,身败名裂。

发生于公元238年的吕壹事件,则是继暨艳案之后东吴政权的又一个反腐大案。

吕壹,官居中书典校。当时的中书典校是东吴政权的纪检监察专员,也是孙权监控群臣的工具。由于有孙权在背后撑腰,典校狐假虎威,各个都是酷吏,为了办案不择手段。骠骑将军步骘曾经痛斥说,“诸典校擿抉细微、吹毛求瑕、重罪深诬,辄欲陷入、以成威福,无罪无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局天蹐地,谁不战栗?”——为了取悦孙权,典校不惜栽赃诬陷。无辜的人莫名其妙就被抓进大牢,遭到严刑拷打。不论是朝廷命官还是黎民百姓,一见到典校就心惊肉跳,连走路都不敢大步走。

身居纪检要职的吕壹更是江东一只万人憎恶的大老虎。为谋私利,吕壹竟然禁止私自贩酒。吕壹最拿手的本领是让别人背黑锅。江东豪族顾雍为相十九年,可谓权倾一时。但是吕壹在孙权面前只说了几句话,结果顾雍遭到孙权劈头盖脸的痛斥,差点儿被赶下台。有一个叫谢厷的官员告诉吕壹,一旦顾雍下台了,潘濬最有可能接任丞相。潘濬曾经准备宴请百官,然后在酒席上亲手宰了吕壹。因而吕壹最怕潘濬,这才放过顾雍。

做过江夏太守的刁嘉,一次酒会过后迷迷糊糊就被吕壹栽上诋毁朝政的罪名。孙权一怒之下,把他打入大牢,并让人当庭对质。除了侍中是仪,其余官员慑于吕壹的淫威,都说耳闻了刁嘉的诽谤声。孙权大怒,又让吕壹拷问是仪,逼他招供。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吱声。

吴郡的另一豪族朱据文武全才,孙权把幼女孙鲁育许配给他,吕壹竟然连这个武功高强的驸马爷也敢得罪。

公元236年,东吴货币改革,铸造大钱,一枚大钱相当于五百枚小钱。孙权每个月拨给朱据的军费是三万缗,结果被军中的工匠王遂冒领了。吕壹怀疑落入朱据的腰包,就把军费主管抓起来拷打,要他供出朱据贪污的事实。最后军费主管被乱棍打死,还是没有发现朱据贪污的证据。

朱据可怜军费主管无辜而死,将他厚葬。吕壹又诬陷朱据丢车保帅,否则怎会优恤部下?这下子朱据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被孙权骂得无地自容,只好坐在草席上等待发落。孙权的侍从武官刘助仔细翻阅之后,把真凶王遂揪出来。孙权感慨不已,连朱据这样的高官都受到陷害,更别说升斗小民了!马上将吕壹立案审查,任命丞相顾雍为“大老虎”主审官。

入狱提审后,顾雍和颜悦色问吕壹,你还有什么话吗?吕壹连连叩头,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旁的尚书郎怀叙实在气愤不过,当众指着吕壹詈骂侮辱。被顾雍痛斥一番,国有国法,怎能如此!

拿下吕壹,世人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有入主张将他先烧死后车裂,以彰元恶。孙权去问中书令阚泽,阚泽认为太平盛世,不该有如此的酷刑,最后将吕壹斩首。

吕壹这只大老虎为何可以横行,与孙权的背后支持分不开。孙权希望凭借中书典校这个反腐工具,打击江东势力,维护皇权。吕壹的过人之处就是猜透了孙权的心思,所以敢于直面吴郡豪族顾雍、朱据,差点儿将他们挑落下马。但是吕壹窃弄权柄,擅作威福,打击面过大,令孙权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向江东势力妥协,将吕壹绳之以法。

暨艳和吕壹事件的实质是孙权借反腐维护皇权,压制不断增长的江东势力。可是前后努力了十五年,仍以失败而告终。随着淮泗集团的衰落,孙吴政权日趋江东地域化,皇权沦为江东豪族势力的傀儡。孙吴的吏治也逐渐滑入腐败的深渊,地方官员鱼肉百姓的现象屡见不鲜,社会矛盾不断激化。如交州刺史朱苻以乡人虞禀、刘彦之徒为爪牙,横征暴敛,处处刮取民膏民脂,“黄鱼一头,收稻一秤,百姓怨叛,山贼并起”。

到了孙吴末代皇帝孙皓时期,“肆行残暴、忠谏者诛、谗谀者进、虐用其民、穷淫极侈”。为建一座昭明宫,孙皓命令二千石以下的官员,全部进山砍柴。又大兴土木,起土山、筑楼阁,耗费以亿万计。上行下效,老百姓以骄奢为荣,勤俭为耻。由于民间财物都被政府搜刮一空,家中没有一甔一石之粮,穷的叮当响,都掀不开锅了。妇女们却打肿脸充胖子,倾尽家产,穿着绮靡,深怕被人取笑。结果国贫民更贫,吏治已经走到极端腐败、无可救药的地步,终于分崩离析,长江天险瞬间失守,为晋武帝司马炎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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