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了，年纪大了，再想也没用了。如果年轻，那就把手艺越做越好啦！这里打个比方，这个印花纸，不好剥，又不好抓。你慢慢做会耽误时间，你拿手去刮，你把它刮平整。刮一次不平整，刮二次，要仔细刮。你这里卷了没弄好，你这里翻回来。要想办法如何把这里弄平整。没弄平整，你这个印花布染出来就是花的。这一格全部是灰的，不蓝。只有仔细，才能把这个手艺做好。

现在的社会是越来越发展了，现在的布多半都是机子制作的，总量都超过了旧社会做的布。手工的话，就只有我们一家了。这一行，我要还能做，不光要能够做，也还要能讲得出，还要大部分能懂。你讲要多么懂呢，那确实也难。做这个手艺，实际上对环境来说是不环保的。你有污水啊，污水又脏。水一枯，你搞得半边河都是黑的。

现在我做这一行只能养一个人，人多养不活。以前没有机器做的布，我们一年还是能赚十一万多。现在呢，每年找两三万块就差不多了。我是有工资的，但是我儿子他们没工资，就不行。我退休先是有几百块钱一个月，现在加到两千三百元。国家对我相当好，去年一年的津贴八千块，后面又加到一万。今年又加一万，总共就有两万了，算下来我一个月有四千多块钱。走到这一步算是心满意足了。我没有读过书，做手艺没有吃过亏。国家很重视，现在评上传承人的多了，但是还给我们加钱。但是讲手艺，不要和别人比钱，还是要和别人比辛苦。

创新的地方，比如以前图案比较大的，现在都缩小了。只做原来的四分之一。但是图案，或者说花型，都要一个样。你不能讲我减掉啊，减掉就不一样了呢，减掉又不能简单。它本来是哪样，传下来是什么，现在也应该是这样。不能说裁剪掉，剪就是简化^[17]。

刘大炮作品《双鹤》　周荣摄

蓝印花布的发展还是要靠名家，要多重视。如果名家讲这图案好，这形象好，热闹，那发展起来就很快。简单举个例子。张仃^[18]已经去世，他是老一辈艺术家。生前他讲目前全国蓝印花布的设计还没有超过传统的，也就是说现在的设计还赶不上老的。为什么超越不了传统呢？人家老的设计得好啊，看起来有立体感。现在的看起来是平的。

张仃与刘大炮合影　刘新建提供

张仃题了一副字，写了：“最工者愁，大小天成。”“最工者愁”是讲我这个手艺做得突出，个人做得好。这个“愁”字就是说做得越好，就越想更好。人只要在这，手艺就要更加长进，精益求精，就这个意思。喜欢这一样，都够一辈子，学不完。

【注释】

[1]湖南省文化厅编，《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3页。

[2]：是指在织品上染制出图案花样。

[3]草木染：是指利用植物的根茎叶皮为纺织品染色的传统民间印染工艺。

[4]腌臢：地方口语，意为不干净、肮脏之意。

[5]满满：湖南方言，一般最小的叫满，“满满”是叔叔的意思，只有最小的叔叔才这样叫。(www.daowen.com)

[6]场：集市。凤凰民间多以五天一场为主。

[7]松桃：贵州省松桃苗族自治县，吡邻凤凰县。

[8]刘大炮先用黄豆粉调和成豆浆，再由黄永玉笔蘸粉浆在白布上创作国画，相当于以黄豆粉浆绘制替代刮浆印花的工序。布坯晾干后，遵循普通单面印花布的工艺流程进行入染、晾晒、漂洗滚踩即可。这种印染技法，说来容易，但操作起来颇为艰难，印染技法靠刘大炮凭多年经验慢慢摸索，经过几次试验，方才成就了这门以黄豆粉浆印染国画的独门绝技。

[9]凤凰蓝印花布制作工具有：用于雕版的各种规格大小的刀具、凿具和冲子；用于筛滤黄豆粉、石灰粉的筛子；用于刮花的刮板；用于晾晒时松动布匹的敲板；刮浆桌；染缸；调缸棒；山架子（置于染缸上布匹入染中途晾晒的竹竿）；木槌等。

[10]花板洗净晾干后还需再上桐油保养。

[11]凤凰蓝印花布的印染过程大体包括雕版、调浆、刮浆、搅缸、入染、漂洗、晾晒、滚踩等工序。

[12]冲子：即有中空圆形刀口的打眼器具，主要用于制作花版所需的圆点。

[13]描完图再用大小不一数十把锋利的锉刀进行镂刻打孔。例如雕刻一只凤，就需要圆形凹筒铁凿、半圆形凹陷铁凿、长形铁凿、方形铁凿、菱形铁凿、三角形铁凿等三十余种工具。湖南省文化厅编，《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0页。

[14]沙飞子：沙砾。

[15]雾里雾塌：模糊不清。

[16]蜡染：用蜡在织物上画出图案，然后入染，最后煮沸去蜡。由于蜡凝结收缩或加以揉搓，产生许多裂纹，染料渗入裂缝，成品花纹往往产生一丝丝不规则纹理。

[17]20世纪80年代，当时凤凰的蓝印花布印染分为三道工序，第一道是“调浆—理布—上花板—刮浆—揭版—晾晒”。第二道是把猪血挤成泥糊状，用水调好浓度，过滤渣滓，再把印花干布压到血浆水中上浆。上完浆，取出平放地上晒干，不可淋雨和挂晒，以防血浆不均匀。将上浆后的干坯布一层层卷成圆筒，其直径与甑桶基本相等，并取掉甑桶底板，用白布兜底，将布筒放入其中蒸熟，强化印花牢度。第三道是“分层入染—出染—刮去浆子—清洗—晾干”，这一整套传统工艺代代因袭。刘大炮在长期印染实践中摸索出“调浆—上花板—刮浆—入染—漂洗晾晒”的简化工序，并试验总结出在“刮浆”和“入染”前将白布湿润，使成品效果颜色更鲜亮均匀的窍门。相较传统做法，刘大炮的新方法节省工时，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也提高了蓝印花布的成品质量和水平。

[18]张仃：（1917—2010年），男，当代著名工艺美术家、美术理论家；曾担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院长，中国文联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全国壁画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工艺美术家协会副理事长、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