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小林
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是一首广为人知的小令,这首词短小、精悍,咏起来朗朗上口,堪称小令中的上品。
这首词是作者对少年时期的回忆之作,当时的童趣让作者常常记起。从“沉醉不知归路”足见作者与伙伴们的顽皮程度,同时也点明了全词主旨和大意。“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只是对迷路后一些细节情况的描述,语言通俗,近于白描,几乎不用怎么解释,便可明白。只是“争渡”二字的解释,历来存有争议。多数人直译为“争渡”,由于争渡发出的响动之声(船声、桨声、水声)惊起了一滩鸥鹭,看似情理之中,其实不然,因为这样解释,有严重脱离实际的地方。
直译为“争渡”,是认为船划进了藕花丛中,而且是深处,需要摆脱藕花的阻挡,所以“争”字有挣脱、拼争的含义,有的则直译成“抢渡”。既然荷花对船、桨都有阻碍,划进荷丛会很困难。我们应该考虑一个问题:船会不会误入藕花深处?根据我们白洋淀水乡生活的经验看,是不可能误入的,因为:一、水上行船,无论用单桨或双桨,都必须躲开障碍物,哪怕是水草,都能对船、桨形成障碍,别说露出水面的荷花荷叶了。二、既然是“误入”,知道走错了路还要争渡,岂不是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三、已经玩得很晚了,说明不止作者一个人,至少是两个以上,才能有胆量在水上贪玩,但归途棹船的人,只能是一两个,那坐船的人发现船扎进荷花丛是要提醒的,就是棹船人自己也会退回来,因为船不能前进。四、假如不用桨而是用篙撑船。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水中行船,棹总比篙好使,走起来要快得多,除非满湖中全是荷花,非用篙撑不可,那就没有路了,没有路,何谈“不知归路”。所以说,即便是喝醉了酒,船也不会进到荷花深处,很难想象一个醉汉能把船划到荷丛深处。
可是,词中明明写着“误入藕花深处”,怎么说到不了里边去呢?这里要说一说“藕花深处”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所谓“藕花深处”不过是有荷花且傍有水路的深僻之处。一般湖水是有深有浅的,深处不宜荷花生长,所以荷花是一片一片的,在片与片之间,便形成了路。这是水上的路,行船必须凭借、顺沿着它才能前行。词中一个“路”字,正说明她们是沿着路行走的,就像在田间走路不能走庄稼地一样,船只能沿着没有荷花的水路行走,在行船比较少到的地方,环境静僻,适宜鸥鹭等水禽栖息,一旦行船靠近它们,它们会突然飞起,又常常是在不被人发现之中。(www.daowen.com)
词中“惊起一滩鸥鹭”正是作者和伙伴们走错了路所遇见的,也许正是遇见鸥鹭被惊起,才知道走错了路,接着的问题应是该怎么走,因为天色已晚,归途不可耽误。“争渡”的“争”字在诗词中常作“怎”讲,“渡”在水上行船也叫“走”。所以“争渡”的本意应是“怎么走”。词中前两句是对这次郊游的概述,后面是具体情节的叙述,都是记忆中事,所以全词应译成:常记得那个小亭日暮的时候,沉醉于玩耍,把回家的路都忘了,记得兴尽很晚了才往回走,误把船划到荷花深处,怎么走哇,怎么走,清楚记得,还惊起了一滩鸥鹭。实际上,不论在水上还是在陆地上行走,任何一个人走错路首先想到的是该怎么走,正因如此简单的道理,李清照才没有另加笺注说明。
词中的“沉醉”二字是容易理解为酒醉的地方,“沉醉不知归路”是六言律句,第二字必须用仄声字,在沉迷、陶醉于玩耍之中,词人选用了仄声“醉”字,再没有别的字可以代替了。事实上,一帮女孩子郊游玩耍,喝什么酒哇,俗话说,玩傻了,都忘记回家啦,这才是作者“沉醉”的本意。一般在水乡,小孩们划船到水上去玩,家长是不放心的,太小了,不让去。作者此时的年龄应在十一二岁,可能还有大一点的孩子做伴。
至于初中语文教科书中把“争渡”解释成“怎么渡过去”同样是认为船划入了藕花丛中。
另外,“溪亭”当是小亭之意,并非溪边之亭,因为船沿小溪行走是不会迷路的,古人修辞十分讲究,常以“溪”代“小”。词人家乡的小亭与村庄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华里。因这里水域宽阔,远了,水上去玩怕遇风险。船遇风阻,很难前行,并有覆舟的危险。
李清照的家乡一带泉眼很多,泉水充盈,汇成大小湖泊,构成了特殊的地理地貌,村庄散落湖中,宛似江南水乡。清代著名学者阮元在山东任上时,曾有“济南亭馆傍湖开,湖上秋风且漫催。万朵荷花五名士,一时齐望使君来”。(阮元《研经室集》)可见从李清照到阮元七百年间,这一带的地貌并无多大变化,从阮诗中还依稀可以见到“溪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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