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来,我国学界一直在致力于理解欧洲文明,尤其是欧洲现代文明。其中,一些前辈学者们不忘甚而追溯至其源头——古希腊罗马文明,以探究欧洲文明的渊薮,以期完整地理解欧洲文明的整体面貌和特征。晚近以来,一部分学者更进而认为意欲理解欧洲现代文明必得先深入研究其古典文明,以探明欧洲古今文明的变异和冲突。更因华夏文明古制遭遇西洋民主新制,把华夏文明带进一个后现代的全球大变局中,此时我们已然是局中人,当局者迷?也是剧中人呵,如今处处都在上演民主新制的悲剧或喜剧,更好或更坏呢?如此,持之以恒地翻译、解读、理析古希腊罗马文明的诸多经典业已成为华夏文明自觉的前提,甚至是我们无可逃避的思想命运。
近代以来,愈是感及西洋文明、风俗、政制等的冲击,先贤们愈是对欧洲古典文明饱含热忱。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康有为至希腊游玩后,撰写游记,康氏慨叹道:“大地文明大国,惟吾中华、印度、巴比伦、亚述、波斯、埃及与希腊矣。夫希腊之文明,以雅典为盛,国会、议院、立宪、民权之制,雅典实为大地之先河。图绘诗歌之美,哲学之盛,公园浴场,戏馆之游乐,凡今欧洲号称文明之事,施及万国者,无一不导源于雅典。而石室之壮丽,刻像之精能,尤绝伦特出为欧人先师。”[1]康有为认为古希腊系为文明古制与欧洲文明之源。
如此,晚清心胸开放、先知先觉的智识们陆续开始译介古希腊罗马文学艺术,比如荷马史诗(郭嵩焘、梁启超等)。[2]而古希腊神话则较早被翻译成汉语,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希腊神话》一书,列入说部丛书初集。明末传教士利玛窦等业已翻译进来的《伊索寓言》则更受青睐,至晚清时期,已有多种译本出现:道光二十年(1840年)《广东报》发表了《意拾蒙引》,共收伊索寓言81则,后来这部《伊索寓言选》又由广学会(基督教在中国设立的出版机构)增订刊行,署名蒙昧先生著,门人懒惰生编译。张赤山译的《海国妙喻》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出版,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香港文裕堂出版了博文居士翻译的《伊要菩喻言》,共收寓言73则。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伊索寓言的新译本,它是由林纤与严培南、严豫合作译的,书名《希腊名士伊索寓言》,共收寓言300则。
晚清时期,古希腊的戏剧也被介绍到了中国。《万国通鉴》提到了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译作伊斯其鲁)、索福克勒斯(译作撒否盔)、欧里庇得斯(译作扰利皮底),作者说他们三人的“戏文极其酸苦,足令听者触目而动心,盖欲激发人之勇敢,并当时之恶俗,觅思勉人为善也”,以寥寥数语即概括了古希腊悲剧的特点及其效用。《万国通鉴》还提到了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译作阿力斯他斐尼),说他“编作谈笑戏文,亦颇赏心悦目”。
民国时期前辈学者比如周作人、吴宓、罗念生等主要着力于自觉翻译和研究古希腊罗马的文学经典,主要是古希腊经典。[3](www.daowen.com)
周作人(1885—1967年) 早年留学日本时,周作人掌握了古希腊文,一生将相当精力投入希腊文学的译评和希腊文化的研究上。[4]在20世纪上半叶相继翻译了下列希腊文学作品:路吉亚诺斯:《大言》,刊于《晨报副刊》,1921年10月28日;海罗达思:《希腊拟曲》二首(《媒媪》、《塾师》),刊于《中华小说界》,1916年10月第10期;谛阿克里多思:《牧歌》,刊于《新青年》4卷2号,1918年2月;谛阿克里多思:《情歌》,刊于《晨报副刊》,1921年11月2日;谛阿克利多思:《割稻人》,刊于《晨报副刊》,1921年12月4日;朗戈斯:《苦甜》,刊于《晨报副刊》,1921年12月11日;路吉亚诺思:《冥土旅行》,刊于《小说月报》13卷11号,1922年11月;谛阿克里多思:《牧歌一首》,刊于《语丝》24期,1925年4月;路吉亚诺思:《论居丧》,刊于《未名》终刊号,1930年;海罗达思、谛阿克利多思:《希腊拟曲》(共七篇),商务印书馆,1934年;亚坡罗陀洛斯:《希腊神诸神世系》,刊于《艺文杂志》2卷10—12期,1944年。
周氏对希腊文学也进行过系统的研究,作为北京大学丛书之三的《欧洲文学史》于1918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该书第一卷就是专门评介希腊文学的,分“起源”(神话)、“史诗”、“歌”、“悲剧”、“喜剧”、“文”、“哲学”、“杂诗歌”、“杂文”几部分。
吴宓(1895—1978年) 吴宓致力于希腊文学的研究,写有《希腊文学史》,刊于1923年1月出版的《学衡》第13期和1923年7月出版的《学衡》第14期上。《希腊文学史》第一章《荷马史诗》共八节,分别为“荷马以前之诗歌”、“荷马史诗之内容”、“荷马史诗之结构”、“荷马史诗之作成”、“荷马史诗之评论”、“荷马史诗之影响”、“荷马史诗与中国文章之比较”、“伪荷马之著作”。这一章内容丰富,学术信息详尽。如第四节在评述“荷马问题”时,列举有十位学者的看法。吴宓熟悉并积极推介有关研究希腊文学史的书目,反映在他发表在《学衡》第6期(1922年6月出版)上的《西洋文学精要书目》中。在这份书目中,共介绍了有关希腊史、希腊文学史、史诗、训诗、情诗(今称抒情诗)、庄剧(今称悲剧)、谐剧(今称喜剧)、历史原著、哲学、辞令及亚历山大时代及其后世的十多类英文书籍共156种。
罗念生(1904—1990年) 罗念生1922年到1929年在清华学校读书期间,对古希腊文学发生兴趣,喜欢读荷马史诗和希腊悲剧。1929年入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英国文学系,1932年以后入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和康奈尔大学研究院深造,选修希腊文与考古学。1933年从古希腊文译成欧里庇得斯的《伊菲革涅亚在陶洛人里》,同年入希腊雅典学院修雅典城志、古希腊建筑、雕刻、戏剧艺术等课程,成为中国第一位希腊留学生。其间在希腊国家剧院观看过希腊戏剧。1935年任教于北京大学外文系,教授翻译课、希腊文、希腊文明及考古学。1936年翻译出版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欧里庇得斯的《依斐格涅亚》、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上海商务印书馆)。1938年译出阿里斯托芬著的喜剧作品《云》,由长沙商务印书馆出版。1939年任教于四川大学外文系,教授希腊悲剧、希腊罗马古典文学等课程。1940年所译欧里庇得斯著《美狄亚》由长沙商务印书馆出版。1943年所撰的《希腊漫话》,由中国文化服务社重庆分社出版,同年所译欧里庇得斯著的《阿尔刻提斯》,由重庆古今书局出版。1944年译成欧里庇得斯著的《特洛亚妇女》,由重庆商务印书馆出版。1947年译成欧里庇得斯著的《特洛亚妇女》,由重庆商务印书馆出版。1947年译成埃斯库罗斯著的《普洛米修斯》,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1948年任教于清华大学外语系,教授希腊悲剧、希腊神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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