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杜预的儒家文艺观及文学实践和影响

杜预的儒家文艺观及文学实践和影响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杜预在以《春秋左传》为核心的经学研究过程中,许多注解语言流露出丰富的儒家文艺观,代表了西晋初期的文学审美要求,而且他还能将它们自觉应用于自身的创作中,具有一定的成就,并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

杜预的儒家文艺观及文学实践和影响

杜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是西晋著名的政治家和经学家。历来关于他的研究也多集中在这两个方面,而忽略了他作为文学家的身份,这当由其文学作品传世不多有关。《诗品》将他与王济、孙绰、许询等人列在下品,《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二、一百四十四分别载有《七规》残篇,可知他至少在南朝萧梁时期还有较多诗赋作品流传,到隋末唐初已日见散轶,迄今为止更难觅全帙了。杜预在以《春秋左传》为核心的经学研究过程中,许多注解语言流露出丰富的儒家文艺观,代表了西晋初期的文学审美要求,而且他还能将它们自觉应用于自身的创作中,具有一定的成就,并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

一、杜预的儒家修养与《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中的文艺思想

杜预自幼博学通识,有大志,曾说:“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2]他“少而好学,在官则勤于吏治,在家则滋味典籍”,[3]因此具有儒法兼综的学术特点。他曾与贾充制定法律,在注解律文的过程中强调后者必须简明有效说:“法者,盖绳墨之断例,非穷理尽性之书也。故文约而例直,听省而禁简。”[4]显然,他认为法律条文不是儒家“穷理尽性之书”,简括实用才是第一要务,这种原则其实也贯彻到他的《左传》学研究中。杜预生平最大的政治功绩,在于继任于羊祜之后平定东吴。在立功之余,研习《左传》则集中体现他对立言的追求,这或有可能是受到《左传·襄公十九年》臧武仲所说“铭其功烈,以示子孙,昭明德而惩无礼”观念的影响。《晋书》本传载:“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唯秘书监挚虞赏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5]不止如此,陈振孙更是说他“专修丘明之传以释经,后世以为左氏忠臣者也。其弊或弃经而信传,于传则忠矣,如经何?”[6]学术研究的角度来看,杜预在王肃之后大力推崇古文经学,使《春秋》研究中的谶纬之学一扫而空,从而呈现出新的学术风气。对此简博贤加以总结评价说:“夫自元凯手定《左传》,而《春秋》之学一变。错传分经,一也;说古经以分新旧之例,二也;而注说经例,尤多立异先儒,三也。……虽间见敷衍之失,固有功于先论矣。若夫推步长历,辨明舆地,尤有功于《春秋》也。”[7]然而从语言修辞角度来看,“文义质直”、不加润饰则是杜预为文的显著特点,其《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就集中体现了他对言辞以简要、详明、质朴、通达为主的要求。

首先,他注重叙事井井有条,简洁详明。他在《<春秋左氏>传序》中说:“《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远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8]他认为《左传》依托《春秋》,其叙事体例又分为三类,即凡例、变例、非例,而凡例又分为五十凡,变例则包括“诸称‘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非例最多,即“直言其归趣”而谈不上有固定的体例。事实上杜预是将这些叙事体例与周公制定礼典相附会的,不管这种附会是否合理,单从其文学意义来考察,他无疑对《左传》的叙述原则做了详尽地辨析,体现出他一贯对叙事简洁详明的要求。

其次,他对《春秋》与《左传》的语言特点进行对比,认为传因经立,经略而义深,传详而文明。他归纳《春秋》的特点在于:“仲尼因鲁史策书成文,考其真伪,而志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则刊而正之,以示劝诫。……若夫制作之文,所以彰往考来。情见乎辞,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此理之常,非隐之也。”[9]也就是说《春秋》体现了周公以来的法教精神和孔子的劝诫意识,鲁史材料经孔子删削编排又呈现出“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的基本特点。《左传》在内容上与《春秋》有依附关系:“《传》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辨理,或错经以合异,随之而发其例之所重。旧史遗文,略不尽举,非圣人所修之要故也。”[10]这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详尽叙事的必要,他说:“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其文缓,其旨远,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穷,优而柔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11]在他看来《左传》呈现详备明晰的特点亦是顺理成章的了。

最后,他认为《左传》除了三条叙事体例之外,还有五种表达方式或风格,即:“一曰微而显,文见于此,而义起在彼。……二曰志而晦,约言示制,推以知例。……三曰婉而成章,曲从义训,以示大顺。……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意。……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12]不管表达方式为幽微含蓄,还是详尽直白,它们均与阐明“例”、“义”、“意”为指归,他继而说:“推此五体以寻经传,触类而长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伦之纪备矣。”[13]这就将他文以尽意、意在王道人伦的立场袒露无遗了。

二、杜预立足六经的文艺观及其阐释

上述是《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中杜预儒家文艺观的集中体现,在《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注文中又可看到杜预引用《诗经》、《尚书》、《周易》并加以评论的情况,尤其对《诗经》的阐释又是他这种文艺观的深化。

首先,杜预对《春秋》微言大义的评价贯彻在具体章节的注释中,既重视《春秋》简约而深微的修辞手法,又重视《左传》对其一字褒贬内涵的挖掘,甚至还将人生出处的切实体验融入其中。如《左传·成公十四年》九月载:“《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杜注:“辞微而义显……约言以记事,事叙而文微。……屈曲其辞,有所辟讳,以示大顺,而成篇章。……善名必书,恶名不灭,所以为惩劝。”[14]再如《左传·昭公三十一年》载:“《春秋》之称微而显,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劝焉,淫人惧焉,是以君子贵之。”杜注:“文微而义著,辞婉而旨别。”[15]可以说《左传》所载均是其《春秋左氏传序》立论的基础,而他在注解中的阐发又是他“推此五体以寻经、传,触类而长之”的具体表现。他不止把《左传》看作辅翼经典的历史文献,更从中吸取人生经验,如《左传·昭公元年》“《小旻》之卒章”句杜注:“《小旻》,《诗·小雅》。其卒章义取非唯‘暴虎冯河’之可畏也,不敬小人亦危殆。”[16]这也可以解释《晋书》本传所载“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的心态。[17]《左传·襄公二十一年》“‘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句下杜注:“《诗·小雅》。言君子优游于衰世,所以辟害,卒其寿,是亦知也。”[18]又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在平定东吴之后不骄功自伐而沉浸于《左传》学的研究著述之中了。因此,杜预对《左传》的注解建立在深刻玩味与体悟的基础之上,透露出一定的忧患意识

其次,他在注解《左传》引用《尚书》和《周易》语例的过程中,多注重阐发其中隐喻和反讽的手法。这又与他继承《毛诗序》所宣扬的怨刺观念相一致,如《左传·闵公二年》“许穆夫人赋《载驰》”句杜预注:“《载驰》,《诗·卫风》也。许穆夫人痛卫之亡,思归唁之,不可,故作诗以言志。”又“郑人为之赋《清人”句杜预注:“《清人》,《诗·郑风》也,刺文公退臣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19]《左传·僖公十五年》“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职竞由人”句杜预注:“《诗·小雅》。言民之有邪恶,非天所降。僔沓面语,背相憎疾,皆人竞所主作,因以讽谏惠公有以召此祸也。”又“隐恶,非法所得;尊贵,罪所不加,是以圣人因天地之变,自然之妖,以感动之。知达之主,则识先圣之情以自厉,中下之主,亦信妖祥以不妄。神道助教,唯此为深”。[20]《左传·僖公二十年》“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句杜注:“《诗·召南》。言岂不欲早暮而行,惧多露之濡己,以喻违礼而行,必有污辱,是亦量宜相时而动之义。”[21]《左传·文公元年》杜注《诗·大雅·桑柔》:“周大夫芮伯刺厉王。言贪人之败善类,若大风之行,毁坏众物,所在成蹊径。……言昏乱之君,不好典诵之言,闻之若醉;得道听途说之言,则喜而答对。”[22]《左传·文公三年》“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句杜注:“《诗·国风》。言沼沚之蘩至薄,犹采以共公侯,以喻秦穆不遗小善。”[23]《左传·成公八年》“女也不爽”等句杜注:“《诗·卫风》。妇人怨丈夫不一其行,喻鲁事晋,犹女之事夫,不敢过差,而晋有罔极之心,反二三其德。”[24]《左传·襄公二十七年》杜注《诗经·鄘风·鹑之贲贲》:“卫人剌其君淫乱,鹑鹊之不若。义取‘人之无良,我以为兄,我以为君’也。”[25]《左传·襄公十三年》“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句杜注:“《诗·小雅》。剌幽王役使不均,故从事者怨恨。称己之劳,以为独贤,无让心。”[26]《左传·襄公七年》“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句杜注:“《诗·小雅》。言讥在位者,不躬亲政事,则庶民不奉信其命。言已有疾,不能躬亲政事。”[27]上述对《诗经》篇目章旨的解释大多沿袭《毛诗序》的说法,但杜预能够结合《左传》所涉及的具体历史事件探讨《诗》的内涵,更加注重发挥其现实针对性和批判性,这无疑对进一步认识《诗经》中隐喻和反讽的政治意图有所帮助。

再次,《左传》中引用儒家经典之处他多能引发开来,突出其中的礼法教义,如《左传·僖公二十七年》“《夏书》曰”云云杜注:“《尚书·虞夏书》也。赋纳以言,观其志也;明试以功,考其事也;车服以庸,报其劳也。”[28]《诗经》是诸经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部,杜预在引《诗》、论《诗》的过程中,无形中也体现出其正统的儒家诗教观:(www.daowen.com)

宣扬忠信孝义观念的,如《左传·成公二年》“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句杜注:“《诗·大雅》。言孝心不乏者,又能以孝道长赐其志类。”[29]《左传·襄公四年》杜注《小雅·皇皇者华》说:“君遣使臣之诗。言忠臣奉使,能光辉君命,如华之皇皇然。又当谘于忠信,以补己不及。忠信为周,其诗曰:‘周爰谘诹,周爰谘谋,周爰谘度,周爰谘询。’言必于忠信之人,谘此四事。”[30]《左传·襄公七年》“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句杜注:“《诗·小雅》。言君子当思不出其位,求正直之人,与之并立。如是,则神明顺之,致大福也。”[31]《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句杜预注:“在君为政,在臣为事,民功曰庸,治功曰力,行其德教,务其时要,礼之本也。”[32]《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句杜注:“《诗·大雅》。永,长也。言能长配天命,致多福者,唯忠。”[33]

宣扬勤政求贤意识的,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杜注《诗经·大雅·既醉》说:“‘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以美晋侯,比之太平君子也。”[34]《左传·文公三年》“子桑有焉”句杜注:“《诗·大雅》,美武王能遗其子孙善谋,以安成于孙。言子桑有举善之谋。”[35]《左传·襄公十五年》“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句杜注:“《诗·周南》也。……诗人嗟叹,言我思得贤人,置之徧于列位。是后妃之志,以官人为急。”[36]

宣扬家国伦理观念的,如《左传·襄公二十年》“赋《常棣》之七章以卒”句,杜注:“武子赋也。七章以卒,尽八章。取其‘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宜尔室家,乐尔妻帑’。言二国好合,宜其室家,相亲如兄弟。”[37]《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协比其邻,婚姻孔云”句杜注:“《诗·小雅》,言王者为政,先和协近亲,则昏姻甚相归附也。”[38]《左传·文公二年》“毋念尔祖,聿修厥德”句杜注:“《诗·大雅》。言念其祖考,则宜述修其德以显之。”[39]

当然,因为过于强调政教观念,杜预也难免流于牵强。如《左传·定公九年》“《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句,杜注:“《诗·邶风》也。言《静女》三章之诗,虽说美女,义在彤管。彤管,赤管笔。女史记事规诲之所执。”[40]这显然又是讲不通的。

最后,杜预在引诗、论诗的过程中,沿袭之中有创变,如对《秦风·黄鸟》的章旨就不乏新意,他还注意还原《诗》最初文化环境中的本义,不以今非古。他除了发挥《毛诗序》的说《诗》路数之外,特别关注赋诗现象。《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公赋《六月》”句杜注:“《六月》,《诗·小雅》,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喻公子还晋,必能匡王国。古者礼会,因古诗以见意,故言赋《诗》,断章也。其全称《诗》篇者,多取首章之义。”[41]这样就解决了“断章取义”与原诗本身意趣不符的矛盾,继而也维护了《左传》引《诗》以辅翼《春秋》恰当而得体的形象。杜预绝非食古不化者,他还能自出新意。如《左传·文公六年》载秦伯以子车氏之三子为殉,国人为之赋《黄鸟》,杜注:“《黄鸟》,《诗·秦风》。义取黄鸟止于棘桑,往来得其所。伤三良,不然。”[42]这种解释于义可通,但与曹魏时期的以“三良”为题材的咏史诗大异其趣,也可说是惊人之谈。他还评价季札评乐一事,申明了儒家乐教观念。《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吾不敢请矣”句杜注:“鲁用四代之乐,故及《韶箾》而季子知其终也。季札贤明才博,在吴虽已涉见此乐歌之文,然未闻中国雅声,故请作周乐,欲听其声。然后依声以参时政,知其兴衰也。闻《秦》诗,谓之夏声;闻颂曰‘五声和,八风平’,皆论声以参政也。舞毕,知其乐终,是素知其篇数。”[43]杜预认为季札先识“乐歌之文”再得乐歌之声,也就意味着他将《诗》分作文本与乐谱两部分,而晋代补亡诗的兴起正在于此,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杜预为补亡派作了理论铺垫。

杜预还能以《左传》为依据,解释《诗经》的最初面貌,而不迷信流行的权威说法。如《左传·昭公八年》杜注《诗经·小雅·雨无正》说:“不能言,谓不知言理。以僭言见退者,其言非不从舌出,以僭而无信,自取瘁病,故哀之。……‘巧言如流’,谓非正言而顺叙,以听言见答者。言其可嘉,以信而有征,自取安逸。师旷此言,缘问流转,终归于谏,故以比巧言如流也。当叔向时,《诗》义如此,故与今说《诗》者小异。”[44]由此,可以看出杜预在以《诗》证《左传》的同时,又能借助后者揭示其本义,可以说产生相得益彰的效果。另外,杜预注解《左传》训诂材料绝不仅限于儒家经典,其中也包括汉人文学作品,如《左传·宣公十二年》“楚人惎之脱扃”句,杜预注:“《西京赋》云‘旗不脱扃’,薛综云:‘扃,所以止旗也。’”[45]这也多少体现出他对文学本身的关注。

三、杜预儒学文艺观的实践及影响

杜预有一残篇作品《七规》存世,藉此可以看出他将上述文艺观应用于创作实践的情况。《左传·襄公三十一年》载叔向说:“《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绎矣,民之莫矣。’”杜注:“《诗·大雅》。言辞辑睦则民协同,辞说绎则民安定。”[46]由此可知,杜预重视《诗经》文辞的平和风格与政教和谐的关系,当然也反衬出他对平和典雅文风的崇尚,而《七规》基本反映了这一点。《七规》一作《七矫》,就篇名来看应该属于枚乘肇端的“七体”的范畴。“七体”具有较固定的模式,即一般采用一对一或一对多的对话体形式,铺陈饮食、畋猎、服饰、居处、美色、音乐等种种享乐的诱惑,最后再以王道仁义相规劝,从而达到使人神形发越、翻然悔悟的讽谏效果,从杜预的儒家文艺观来看他自不能跳出这个范围。就杜预残存的《七规》来看,基本都是有关饮食的描写,如“重酝醴醇,沃土名清。甜甘无常,五味相并”。又“酌以雕觚,盛以彝器。腾波传觞,托水班类”。又“庶羞既□,异味代臻。糅以丹橘,杂以芳鳞”。又“太羹生华,兰椒馥芬。孤粮雪累,班脔锦文。馨香播越,气干青云”。又“农父进菰粱之精稗,虞官贡飞禽之群□。伊尹爨以五熟之鼎,易牙投以犀象之器”。“膳夫骋伎,飘忽若仙。披素面之挥霍,若将绝而复连。”“飞刀覆切,解发杂叠。……咸酸得适,和味应宜。”[47]它们主要针对厨师神乎其技和膳食成品色、香、味的特点加以铺叙,句式整饬,措辞明丽,华赡而不失典雅,只可惜不是完篇,只能初步体现杜预对雅丽平和文风的崇尚之意,而不能更为深入的透视他在本篇所寄寓的思想内涵了。《晋书》本传传论说:“杜预不有生知,用之则习,振长策而攻取,兼儒风而转战。孔门称四,则仰止其三;《春秋》有五,而独擅其一。不其优欤!”[48]应该说,杜预将学术、军政、文学三者较好结合在晋代实属难得,魏晋南北朝期间曹操与萧衍庶几可与之比肩,而余例不多,杜预作为太康文治武功的突出代表自是当之无愧的。

杜预在《诗品》中与王济、孙绰、许询等人被列为下品,可知其应有大量诗作,惜今已不见。锺嵘评价说:“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曹旭注引杨祖聿之论称:“元凯诗今不传,武子诗仅存四言一首。然杜善左氏传,王好《易》及《庄》、《老》,复以时尚虚谈,锺氏所评,殆亦可信。”[49]因此,杜预诗歌显然受到了谈玄风气的影响。锺嵘评价说:“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爰自江表,玄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犹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词。”[50]当然,杜预的主体思想属于儒家的范畴,从锺嵘把他与王济看作孙绰、许询这些玄言诗名手的先导来看,其诗歌当较玄远且有一定的水准。这与他在《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中对《周易》甚至《尚书》中微言之旨的推求密不可分,如《左传·庄公十四年》“妖由人兴”句,杜预注:“《尚书·洛诰》:‘无若火始焰焰。’未盛而进退之时,以喻人心不坚正。”[51]《僖公十五年》“明年其死于高梁之虚”句杜预注:“凡筮者用《周易》,则其象可推,非此而往,则临时占者或取于象,或取于气或取于时日王相,以成其占。若尽附会以爻象,则构虚而不经,故略言其归趣。”又“龟以象示,筮以数告,象数相因而生,然后有占,占所以知吉凶,不能变吉凶。故先君败德,非筮数所生,虽复不从史苏,不能益祸”。[52]上述以火势喻心志,又强调迷信卜筮不如修养明德,均是《左传》对《尚书》与《周易》语例的具体运用,而具备了隐喻和反讽的修辞效果。另《世说新语·方正》载:及“杜预拜镇南将军,朝士悉至,皆在连榻坐,时亦有裴叔则。”[53]可知杜预亦与清流之列。杜预的儿子杜锡、孙子杜乂均为名士,尤其杜乂,字弘治,在东晋与褚裒齐名,世称:“杜弘治标鲜,季野穆少。”又“标鲜清令,盛德之风,可乐咏也”。[54]其中自可反衬杜预与名士清谈的风范。杜预诗歌今已不可得见,但他阐释《周易》及《尚书》的意外之旨的做法,对西晋永嘉以降的玄言诗深具指导意义。后者的重要特征正在于阐述三玄义理、寻求象外之意,杜预对于三玄之一《周易》的诠解及在诗中的表现无疑成为东晋玄言诗较近的源头。杜预立足儒家经典的阐释,却对玄学发展产生推动,又折射出两晋期间玄儒融合的发展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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