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的文学史研究贯穿于他的教学与研究之中。他的唐诗和乐府的教学与研究实际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文学史意识,而真正准备写文学史则起始于上古文学史教学的需要。根据《西南联合大学各院系必修选修学程表》,闻一多于1940年9月、1942年9月先后开设有“中国文学史分期研究(一)”(即上古文学史)、“中国文学史问题研究”。
1940年11月,闻一多致校长信中附有《中国上古文学史研究报告》。这个报告可以窥见闻一多的文学史观和文学史写作构想,现将其报告主要内容征引如下。研究旨趣有二。一曰“了解文学作品”:“文艺作品为文学史之最基本、最直接的材料。学者对于文学作品,苟无较深了解,而遽侈谈其渊源流变,何异无的放矢?唯是上古文学,最为难读。乾嘉以来学者凭其校勘训诂诸工具,补苴旧说,发扬幽隐,阙功伟矣,然而古书之不可解者,犹十有四五。今拟遵清人旧法,佐以晚近新出材料(如敦煌残卷,及殷墟卜辞,商周铜器等),对于先秦两汉诸古籍之奇文滞义,作更进一步的探索,冀于昔贤传注、清儒考订之外,有所补充焉。”二曰“考察时代背景”:“文学史为整个文化史中之一环,故研究某时期之文学史,同时必须顾及此期中其他诸文化部门之种种现象。今拟以若干问题为中心,就其社会背景,或思想潮流等方面,详加分析,求其相互的关系,庶使文学得成为一种有机体的历史,而非复一串账簿式的记载而已。”根据上述二项旨趣,闻一多将“研究工作”分为下列二项:一曰专书研究,二曰专题研究。在“研究结果”中,闻一多开列了如下“专书研究要目”,并说明了进度:尚书补释(已完成虞夏书部分)、周易间诂(行将在本校学报发表)、庄子章句(已完成内七篇)、楚辞校补(已交北平图书馆《图书季刊》发表)、离骚叙论、天问疏证、乐府诗笺(已交联大师范学院国文系主办之《国文月刊》发表)、易林琼枝、上古文选校释。其“专题研究要目”包括:古代教育、商周铜器艺术、史职与史书、史诗的残骸、采诗制度蠡测、古代著述体裁之长成、神仙与先秦思想、舞蹈与戏剧、宴饮与诗。另外,闻一多在研究报告中还附有相关问题论文目录:夏商世系考、姜嫄履大人迹考(载《中央日报》史学周刊)、象舞考原、雷纹解、说鲧(已交《金陵学报》发表)、释臣,等等。[71]
1943年10月,闻一多在中法大学讲授“中国文学史”,讲课提纲中有《四千年文学大势鸟瞰》。在这个提纲中,闻一多将中国文学史分为四段八期,可以说是闻一多对中国文学史的初步构想。第一段“本土文化中心的抟成”(一千年左右),此一段包含第一大期“黎明”,即夏商至周成王中叶(公元前2050—前1100),约九百五十年。第二段“本土文化区域的扩大”(从《三百篇》到《十九首》,一千二百九十一年),包括三个大时期,即第二大期“五百年的歌唱”:周成王中叶至东周定王八年(即陈灵公卒,《国风》约终于此时;公元前1099—前599),约五百年;第三大期“思想的奇葩”:周定王九年至汉武帝后元二年(公元前598—前87),五百一十年;第四大期“一个过渡时期”:汉昭帝始元元年至东汉献帝兴平二年(公元前86—公元195),二百八十一年。第三段“从曹植到曹雪芹”(一千九百一十九年),包含三个大时期,即第五大期“诗的黄金时代”:东汉献帝建安元年至唐玄宗天宝十四年(196—755),五百五十九年;第六大期“不同型的余势发展”:唐肃宗至德元年至南宋恭帝德祐二年(756—1276),五百二十年;第七大期“故事兴趣的醒觉”:元世祖至元十四年至民国六年(1277—1917),六百四十年。第四段“未来的发展——大循环”,即第八大期“伟大的期望”:民国七年至……(1918—……)。[72](www.daowen.com)
围绕教学,他开始撰写系列论文。1940年5月26日致赵俪生信指出:“到此闲居将近一年,除略事整理《诗经》、《楚辞》、乐府、神话诸旧稿外,又从《易经》中寻出不少的古代社会材料。下年将加开‘上古文学史’一课,故对于诗歌舞蹈戏剧诸部门之起源及发展,亦正在整理研究中。”[73]不少论文也开始发表:1939年6月5日,《歌与诗》发表于《中央日报》副刊“平明”第16期(题下注云“这是计划中的《中国上古文学史讲稿》的一章”);1939年12月完成《易林琼枝》;1943年12月1日,《文学的历史方向》发表于《当代评论》第4卷第1期。
闻一多曾表示要写一部文学史,可惜,历史并没有给他机会,他只留下了一些手稿。如,《中国上古文学》(《中国文学史稿》(一))、《中国上古文学年表》、《唐文学年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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