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马的盛典

作品名称：执戟吏·扶桑·骏马·鸟

作品尺寸：高52厘米，宽136厘米

创作时间：西汉中期

出土地：河南洛阳

现藏地：河南博物院(www.daowen.com)

一棵巨大的扶桑树耸立在画面的左部，既像一个神圣的路标，又不动声色地交代了所表现场景的不凡。两位手执戟的武士身后分别跟随着一匹骏马，缓缓地朝着树的方向走来，整个画面显得肃穆而庄严。两匹马都没有缰绳约束，一边从容抬腿向前，一边仰首长啸，自由、活泼之神态跃然砖上。前面武士真实化的造型和后面马的生动造型形成对比，使马在画面中占据醒目位置，观者由此感觉到它们的不平凡，再加上前面扶桑树的铺垫，这两匹马应该是珍贵的天马。在西汉时，汉武帝十分喜欢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并写诗称赞它们为天马，此画面应该是一种对天马的刻意表现。画面的上部有五只鸟，从其形态上看，左二、右二应该是鹤，其他三只鸟应该是朱雀，两者皆为吉祥的象征。朱雀的造型精致，身体中的线条犹如钟表发条般富有动感和张力。为了烘托画面氛围，作者用了仙树和吉祥鸟，表现了武士在仙境中遛马的情景，虽然只有两组形象，在后面却有绵绵不尽之意，很好地表现了汉代尚武时期对马的珍视和崇拜。

仅用五个小印模就创造出如此逼真、开阔、神圣而又蕴含文化内涵的主题鲜明的画面，真是一个造型艺术的奇迹。按照常理分析，在一个画面中出现多个重复的形象，画面往往会出现一种几近图案的规则感和严密的程式感，难以与自然逼真挂钩。然而经过民间艺术高人的苦心经营、精密布置，形象的重复再比较规则排列，那就是典型的图案造型模式。创作该画像砖的艺术工匠化千篇一律的规则为灵活的千变万化，巧妙地调整了形象之间的距离，该画面中的十个形象竟然没有任何两个形象间的距离是相同的。聪明的艺术工匠营造出几个形象小团体，并且使小团体的数量、位置、形态产生变化，这样就实现了画面形象疏密聚散的变化关系。形象小团体从左至右共有四个：一是扶桑与朱雀，二是武士、天马、朱雀和白鹤，三是武士、天马和白鹤，四是独立于画面右上角的朱雀。这四个形象小团体的成员数量是2∶4∶3∶1的关系。从团体的组合外形看，同样富有变化：第一个是锐角三角形，第二个是上窄下宽的梯形，第三个是不规则的五边形，第四个是独立的点。如此安排在画面上的形象就有了聚散和疏密的对比关系，变得灵动起来。

在画面最左边的扶桑树，本身就容易被自左向右的视觉所率先扫描，再加上四周较为空旷，就像歌曲的过门要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另外，两组人马组合的朝向，也是趋向于扶桑树的，这样很容易使其成为视觉的第一个关注点，顺利引出后面的主角——天马。这是一种文学上常用的兴的修辞方法，即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物。

画面中单个形象的塑造同样精彩，比如图中的武士似乎是一种被偶像化的人物，猛一看他们似乎单调、呆板，但实际上作者是借他们的机械、僵硬向我们理智地传达出一种军士的概念。作者传达的这种精神是一种职业化的人格，因此在这方画像砖中作者所用的线条清晰疏朗，与洛阳的其他画像砖存在一定的差异，这正是这幅作品所追求的没有个性的个性。这种用呆板和平正来造境的办法有时候却能实现出奇制胜的效果，表达出军士灵魂深处那一种共性的东西——军魂。这种东西我们从秦始皇陵兵马俑中也同样能够体会到，正是这种概念化的东西反映出了军人的共同的精神本质。

洛阳画像砖中对人物的塑造可谓艺术中最简练和最单纯的典范，这种手法把艺术上惯用的简化和节省演绎到了极致。用最简练的线，最直观和明晰地表达了对人物的理解。看似淡化了人物的个性，实际上却进一步挖掘出了人物内在的生命力和更为深沉的内心世界。同时也传达出作者对所创造人物形象无限的深情，在变化有度的线条中也同样凝聚着作者的情感和智慧，在严谨、精练的章法中更张扬着作者生命的节律和被对象所吸引、所感动时灵魂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