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汗血宝马的故乡——大宛

一匹举世无双的汗血宝马，使大宛的名字在历史上闪烁生辉。从此，人们记住了这个浪漫而神秘的民族，也记住了这个富饶的国度。

张骞的发现

大宛是公元2世纪时位于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国家，同楼兰一样，也是西汉时期西域三十六小国之一。这个小国位于帕米尔西麓、天山脚下的高原盆地。她山清水秀，农业发达，沟渠成网，河道交错，是一个很适合民族繁衍生息的地方。同时由于处于丝绸之路的途径国家，所以大宛在当时东西交通上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从史料上来看，大宛的记录最早见于汉武帝时期:公元前129～前128年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时，经过匈奴被其抓住并扣押十余年，后来匈奴对张骞的看管慢慢松懈，张骞才有机会同他的随从逃向月氏，向西跑了几十天，到达大宛。

大宛人早就听说过汉朝钱财丰富，本想与汉朝沟通，却未成功。如今见到张骞，心中自是高兴，便向张骞问道:“你想到哪儿去?”张骞说:“我为汉朝出使月氏，却被匈奴拦住去路。如今逃出匈奴，希望大王派人引导护送我们去月氏。若真能到达月氏，我们返回汉朝，汉朝赠送给大王的财物是用言语说不尽的。”于是，张骞在大宛受到了很高的礼遇，他归国之后，对汉武帝详细介绍了大宛。

根据张骞的介绍，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朝正西面，离汉朝大约一万里。大小属邑有七十多个，人口有几十万，国家虽不如汉富足，但士兵们个个英勇善战，尤其是善用弓和矛等兵器。当地的风俗是定居一处，耕种田地，种稻子和麦子，出产葡萄酒……。如果仅仅是这些介绍根本不会引起汉武帝对这个小国的重视，然而，历史却戏剧性地让两个没有利害关系的国家兵戎相见，而导致这种局面的根源则是“马”。

汉武帝爱马众人皆知，出使西域回国的张骞自然不会忘记皇帝最大的喜好，他将一路上对马的见闻详细地报告给汉武帝，特别提到了大宛著名的宝马，此种马出汗带血，能日行千里，有传说称这大宛的马是天马的后代。这则消息让汉武帝为之一振，作为一国之君，拥有宝马良驹是威武的象征。当他听了张骞对大宛宝马的描述后，便非常想得到一匹这样的马，但因为当时忙于与匈奴对战，汉武帝顾不上考虑马的事情。然而，这种宝马已深深地留在了汉武帝心里。大宛这个国家，也就被汉武帝记在了心里。

后来，西汉逐渐强大，打败了匈奴之后，汉武帝又想起了多年前张骞的话，想得到大宛马的心愿愈发强烈了。那么，这种大宛马究竟有何神奇之处呢?汉武帝最终是否如愿以偿得到了这种宝马呢?汉与大宛之间后来又为何起了恩怨?大宛又为何会消失于世?

带着这些问题，请随我们一起重温那段颇具戏剧性的历史。

汗如鲜血的宝马

“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这是汉武帝得大宛千里马后所作的《西极天马歌》。大宛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它出产的这种奇特的千里马——“汗血宝马”。传说这种马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轻快灵活，其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完美的身形曲线，有“天马之子”的美誉。据说，大宛马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大宛马又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汗血宝马。

当今世界上有三种纯种马:汗血宝马、阿拉伯马和英国马。其中汗血宝马是最纯的马种，阿拉伯马和英国马都有汗血宝马的血统和基因。而汗血宝马这种出产于大宛的名贵马种，自从张骞出使西域归来之后，它的名字就在中华大地上传扬开来了。

在中原的百姓心目中，马是一种阳刚、飘逸、有灵性的动物，是忠诚、刚烈的象征。尤其是那些难得的宝马良驹，更是英雄建功立业的好搭档。中原百姓虽然不是游牧民族，却也以拥有宝马良驹为荣耀。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这种汗血马反应迅速、奔跑快捷，耐力好，非常适合作军马用。曾有这样的史话，汉军与外军作战时，久经娇养的汗血马上阵，认为这是表演的舞台，作起舞步表演。对方用的是蒙古马，见汗血马高大、勃发，以为是一种奇特的动物，竟然不战自退了。

尤其是在游牧民族的征战中，这种马更是发挥了重大作用。早在汉初白登之战时，汉高祖刘邦率30万大军被匈奴骑兵所困，凶悍勇猛的匈奴骑兵给汉高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当时，汗血宝马正是匈奴骑兵的重要坐骑。因此，世人对于汗血宝马的偏爱可想而知，就连帝王也视其若珍宝。

那么“汗血马”这个名字来源，真的如传说所言——“流汗如流血”吗?关于这个名字，民间还有一个颇为感人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西域还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一个旅人牵着一匹马在艰难地行进着。他们已经被困在沙漠里好几天了，水和粮食都已经没有了。旅人很绝望，如果再找不到水，他和他忠实的朋友将葬身于此，永远地埋在黄沙之下。

旅人意味沉长地看了看他那匹忠实的爱马，用颤抖的手从包袱里拿出一把长刀，向马走去。

通人性的马似乎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竟然滴下了泪水。但它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而是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似乎已经决定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换主人的生命。

突然间鲜血四溅，旅人的刀划了下去，并不是挥向爱马，而是砍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忍着痛把手腕凑到马的嘴巴边上。

马犹豫着，终于俯下头吸主人的手腕，随后发出了一声悲嘶，像发狂一样，驮着主人飞一样地狂奔了不知多久，终于冲出了沙漠。

主人有幸被救，他忽然发现，在马的身躯上，竟然渗出了一片血色的汗珠，“汗血马”的名字由此而来。

传说毕竟是只是想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也有待考证。但是，据史书记载，这种马确实汗如流血。这是为什么呢?现代科学给了非常明确的解释:

汗血马生活在西域地区，皮下有当地特有的一种寄生虫，全力奔行时会导致毛细血管轻微出血。这对马的健康和奔跑能力都没有多大影响，但是附会传说就成了很神奇的现象。当汉武帝取得大宛马后，史书记载经过几代就不再有汗血的现象，大概是因为这种寄生虫不适应中原气候，加上饲养的卫生条件改善，而不再生存。

当然，对汗血马的名字有些学者也提出不同的意见，他们根据《汉书》中提到的一个情节断定，“汗血马”的名字与它流汗如血只是一种巧合。

据《汉书》记载，汉武帝因为爱马心切，向大宛国索要汗血宝马却遭到大宛国王的拒绝。汉武帝大怒，作出武力取马的决定。最终，汉朝将军李广利获得了胜利，并挑选了3000匹优良汗血宝马返回中原。但这些马在长途跋涉后损失惨重，到达玉门关时仅剩下1000多匹。

李广利护送大宛马回长安的时候，有人问:“如果皇上问及马名，如何作答?”

一位将军说:“这些马是我大汉士兵的汗血换来的，就叫汗血马吧!”于是“汗血马”的名字便诞生了。

两种说法各有道理，究竟哪种是史实我们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这种不可多得的宝马在当时极为风光，它还有多少传奇的故事?请听一一道来。

因马而起的战争(www.daowen.com)

自从张骞出使西域后，汉武帝对汗血马朝思暮想。为了从大宛获得汗血马种，他费了很大功夫。一开始，汉武帝打算从大宛购买汗血马。

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委派韩不害率百余人的使团拿着千金和金马，去请求大宛王交换贰师城的好马。得到汉朝使臣到来的消息，大宛国王毋寡不敢怠慢，立即在王宫内摆宴接见。韩不害首先献上带来的珍贵礼物，顿时，那匹用纯金做成的精致骏马模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当时大宛国已经有很多汉朝的东西，大宛王虽然很动心，但他从军事方面考虑，又觉得不能轻易献出宝马。因为西域用兵以骑兵为主，而良马是骑兵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轻易献出，那么大宛骑兵的优势将不复存在。然而，如果贸然拒绝，担心惹怒大汉朝。宛王便与大臣相互商议。

一些大臣说:“大王不必担心，汉朝离我们远，而经过盐泽来我国屡有死亡，若从北边来又有匈奴侵扰，从南边来又缺少水草。而且往往没有城镇，饮食很缺乏。汉朝使者每批几百人前来，而常常因为缺乏食物，死的人超过一半，这种情况怎能派大军前来呢?他们对我们无可奈何，况且贰师的马是大宛的宝马，绝对不能给汉朝使者。”

大臣的话无疑给大宛王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宛王考虑再三，决定不献出大宛马。但是，他也舍不得汉朝的财宝，于是决定将财宝强行扣留，然后把使者赶走。第二天大宛王便对韩不害说:“经过商议，大家都认为天马是我大宛的国宝，不能用来交换。请贵使回去向大汉皇帝转达我们的歉意。但是大王带来的礼物要留下，我才可以放你们离开大宛!”

汉朝使者没想到大宛王竟然这么无赖，怒言要砸碎金马离去。“你小小的大宛国不交出天马，已经冒犯了我大汉，这也罢了，你们还敢强要大汉的重礼吗?”

大宛王见韩不害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非常愤怒。于是不再与韩不害等多言，径自离开大殿。韩不害等汉使者回到自己的住所打算立刻启程回汉。却没想到，还没出大宛，韩不害的就被毋寡派出的刺客杀死了，财物也被掠去。

噩耗很快就传到长安，顿时满朝震动，汉武帝更是勃然大怒。大臣们议论纷纷，说大宛兵弱，若真能率领不足三千汉朝大军，用强弓劲弩射击他们，就可以全部俘获他们的军队，打败大宛。于是在早朝上，汉武帝拍案而起:“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遂作出为使者报仇、武力夺取汗血宝马的决定。

不久，汉武帝便任命国舅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兵数万，包括六千御林军和两千骑兵，向大宛进军。汉军经过西部的盐泽，所路过的小国都害怕大汉，各自坚守城堡，不肯供给汉军食物。汉军攻下城来才能得到饮食，可是攻不下来，几天内就得离开那里。待到汉军到达郁成，已经是初冬时节。由于水土不服，粮食缺乏，一路跋涉大漠荒滩，战士跟上来的不过数千人，都饥饿疲劳。两万大军损失了一大半，马匹也死了大半。

可想而知，这样强弩之末的军队，怎么攻下以逸待劳的大宛呢?

两军在郁成国都城附近展开了激战，精疲力竭的汉军由于腹背受敌，被大宛联军击败，向东方逃去。大宛骑兵沿途追杀，汉军尸横遍野。

脾气暴躁的汉武帝听说李广利战败，非常震怒，这对他来说实在是莫大的羞辱。为了对天下人有个交代，汉武帝派使者把他们阻止在玉门关，说军队中有敢进入玉门关的就杀头。李广利只好留在敦煌待命。

而此时汉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也损失了浞野侯的两万多人。公卿和议事大臣们最初都希望停止打大宛的军事行动，集中力量攻打匈奴。可是天子已经讨伐大宛，小国却没能攻下，那么其他国家就会轻视汉朝，而大宛的良马也绝不会弄来。面对这种局面，大臣们的意见终于一致了，大家都认为:这次败仗将严重影响汉朝的威严，如果让西域各国认为是大汉的兵力衰弱，就很有可能再重新与匈奴勾结，那么汉朝几十年抗击匈奴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这场本来就不该打的仗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决不能以这种结局告终。因此，在朝中大臣们的一致请求和支持下，汉武帝做出了第二次攻打大宛的决定。

汉武帝立刻命令桑弘羊负责军需，增派了十八万甲兵，戍守在酒泉、张掖以北，并设置居延、休屠两个县以护卫酒泉。同时还赦免囚徒和勇敢的犯了罪的士卒，增派边地骑兵。调发了全国七种犯罪之人，载运干粮供应贰师将军。转运物资的人员络绎不绝，直到敦煌。又任命两位熟悉马匹的人做执驱校尉，准备攻破大宛后选取良马。可以说，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汉朝作了非常充足的准备。

于是李广利将军后来又一次出征，所率兵士之多，所到小国没有不迎接的，都拿出食物供应汉朝军队。而单单轮台这个国家却闭拒汉军。将军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走上一次从楼兰经过的老路，而是从盐泽以北绕路，要拿轮台国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国开刀，杀鸡儆猴。

汉朝大军出现在轮台城下时，轮台王根本没来得及抵抗，就被汉军攻进城内。不到两天，轮台国内便被洗劫一空，而轮台也在历史上永远消失了。轮台被灭的消息很快传遍西域，沿途各个国家为了保全自己，讨好汉军，派遣本国的迎宾队伍远远地迎接汉军，还为汉军提供需要的粮草和饮水等供给。这样，汉军非常顺利地到达了大宛国贵山城外。

汉军兵多将足，摆出强大的阵容，贵山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宛军迎击汉军，汉军射箭打败了大宛军，大宛军退入城中依靠城墙守卫。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汉军发现大宛城内没有水井，吃水全靠用沟渠从河流中引进来，由此，汉军想出了奇招——切断大宛国的水源，迫使其投降。

虽然大宛人在开战前做了巧妙的隐蔽，但随军而来的水利专家找到了大宛城的水源。汉军切断水道，又挖掘了一条新的河道，迫使原来的河流改道，远离了大宛城。

大宛城被包围攻打了四十多天，外城被攻坏，城里又没有了水源，城中陷入混乱，没过多久，大宛的军队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大宛高级官员们相互商议说:“汉朝所以攻打大宛，是因为大宛王毋寡藏匿良马而又杀了汉朝使者的缘故。如今要是杀死宛王毋寡而且献出良马，汉朝军队大概会解围而去，若是不解围而去，再拼力战斗而死，也不晚。”

大宛高官们都认为此话正确，便共同杀死宛王毋寡，派遣贵人拿着毋寡的人头去见贰师将军，与他相约道:“汉军不要进攻我们，我们把良马全部交出，如果你们不接受我们的要求，我们就把良马全杀死，而康居的援兵也将到来。是放过我们呢还是汉军想同两军作战呢?希望你们仔细考虑何去何从?”

这时康居的侦察兵在窥视汉军的情况，因为汉军还强大，不敢进攻。贰师将军李广利和赵始成等军官商议道:“听说大宛城里最近找来熟悉打井技术的汉人，城中粮食还挺多。我们已经拿到毋寡的人头了，也讨伐了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国，如果现在不答应解围撤兵的要求，万一他们坚决固守，而康居军队再来救援，我们就麻烦了啊。”军官们都认为说得对，便答应了大宛的要求。大宛才献出他们的良马，让汉军自己选择，而且拿出许多粮食供给汉军。汉军选取了他们的几十匹良马，以及中等以下的公马与母马三千多匹，又立了大宛贵人中从前对待汉使很好的名叫昧蔡的为大宛王，同他们订立盟约而撤兵。汉军始终没有进入大宛城内，就撤军回到汉朝。

此战的胜利具有非常大的意义，使得汉朝重新威震四方，西域诸国几十年内都不敢妄动。有史书记载，“班超出使西域时，仅带几十个人就能降伏一个国家，甚至汉朝的使节可以随时废立其国君，调发几国军队攻打敌对国，没有一个国家敢不遵从。”想必如此的权威与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不无关系。

此后，大宛与汉朝的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了数百年。那么，大宛这个国家是如何消亡的?那种引起了两场战争的汗血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说起大宛的消亡，它并不像楼兰一样留下了自己的遗迹。现在的大宛地区，属于乌兹别克斯坦的领土。至于当初大宛人是否成为了乌兹别克斯坦人，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但从史料上来看，东汉时，大宛一度臣服于莎车国;南北朝以后，大宛又被贵霜王朝的后裔昭武九姓统治;到唐代时，大宛被称为宁远国，或拔汗那;明清时，大宛又被称为浩罕汗国，至此“大宛”这个国名也就消失了。或许，作为一个国家的代名词，“大宛”就是消失于这个时代。

至于汉武帝梦寐以求的汗血宝马，它们的命运也颇为不济。自从汗血宝马被引进中原后，大大提升了汉军的战斗力。后来，汉武帝让汗血宝马等西域良马与蒙古马杂交，培育出山丹军马。汗血宝马在中原繁衍生息了上千年，但近代以来，汗血宝马在史料中的记载却越来越少，汗血宝马在中国几近绝迹。现代的学者经研究总结出以下两个原因:

其一，古代的战马为了战争需要，多数被阉割，这使得一些优秀的战马失去了繁殖后代的能力，让这种宝马的数量越来越少。

其二，汉武帝时引进的“汗血宝马”有公马也有母马，理论上讲，进行繁殖是可行的。但在中国，地方马种往往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于是宝马在“引种—杂交—改良—回交”的过程中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