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一叶知秋，一笔鉴真

要之，历朝瓷器彩绘，命笔敷色功夫素稔，或珠圆玉润，或气韵充沛，各显气质特殊，至于赝製则常见笔墨失态；鉴家体察周密，渐达悟境，于是慧眼过处，判决了然。此非谈玄，实情乃尔。《大唐西域记》：“一沙门庞眉皓发，杖锡而来。婆罗门……以淳乳煮粥进焉。沙门受已，才一哜齿，便即置钵，沉吟叹息。婆罗门侍食，跪而问曰：‘为粥不味乎？’沙门悠然告曰：‘吾悲众生福祐渐薄，……非薄汝粥。自数百年不尝此味，昔如来在世，我时预从，在王舍城竹林精舍，俯清流而涤器，或以澡漱，或以盥沐。嗟乎！今之淳乳不及古之淡水！’”岂水乳不分耶？洞悉古今异流如此而已。彼沙门才一哜齿，便即景有慨，盖由一叶知秋如之，由一笔辨画亦如矣。

真鉴家展画卷半尺，若见笔气欠足，便即释手。彩瓷上品亦辄以一笔超彼常伦也；勾染得法，风神顿爽。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一画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此一画收尽鸿濛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

按真赏家可由一笔知始终，非好事者见得五颜六色，却无睹笔划恶俗。此如邓实刊印之《汪氏珊瑚纲画继》曾言：“好事者置锦囊玉轴以为珍物，开之或笑倒”，此亦趣味雅俗不可强求者。(www.daowen.com)

十八世纪英国休谟论审美以趣味说见著，其文《论怀疑派》有说：“人与人在内心部分比在外在部分显得更类似。……但是这种一致性并不妨碍人与人在美的价值判断上有相当大的分歧；也不妨碍教育、习俗、偏见、偶然的心情及惯有的脾习，经常能改变这种趣味。”是矣，人与人往往说理可喻，说趣却无窍可通，是亦相关各自修习也。

上图：雍窑粉彩士人图雅韵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