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苏关系跌入低谷

盛世才在未归顺中央政府之前，就曾因对少数民族实行错误的民族政策而激起过民变。中央势力进入新疆后，在对少数民族的政策上并无明显改善，加上由于苏联对新疆贸易缩减导致的经济严重滑坡，新疆社会内部涌动着暴动的暗流。这种局面为不甘心退出新疆的苏联所利用，苏联开始改变过去与新疆省政府合作平息少数民族叛乱的做法，转而在政治上、经济上全面支持少数民族的暴动。

还在1943年10月，苏联就派出波波夫少将为首的12人顾问团支持达列力汗等人领导的阿山起义。起义部队几乎消灭驻在乌河的国民政府驻军一个团。苏联的做法对已经脆弱的中苏关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1944年3月，新疆哈萨克族的一部分居民越境逃往外蒙古，中国方面派兵追剿，但遭到苏、蒙军队和飞机的长时间的袭击。3月中旬，国民政府多次接到新疆方面报告，内容为苏、蒙方面不仅多次派涂有红星徽号及半绿半白标帜的飞机到中国境内侦察，而且飞至中国部队驻地上空轰炸、扫射。^[22]国民政府外交部接到报告后认为，“此事显系苏方有计划的行动使盛在新无法立足”，并有诉诸武力，派机迎击之设想，但最终认为“吾人正与敌日搏斗，可能另辟新战事，故须导入外交途径解决为宜”。^[23]根据这一方针，国民政府外交部即向苏方提出抗议，并要求苏方调查飞机来源，并防止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24]起初苏联对中方的抗议不予理睬，迟迟不作答复，直到3月31日，苏联驻华大使潘友新才向国民政府外交部长宋子文声明，“据苏联政府所得之可靠消息，新疆地方当局自去年底起，即开始将哈萨克人民由阿尔泰区迁往南疆，一部分哈萨克人民反对此种迁徙，越界逃往蒙古人民共和国，蒙古人民共和国当局以此等人民系被难觅藏身之所者，故收纳于其领土之内。在新疆东北部之中国军队，追缉哈萨克人民，遂侵入蒙古共和国之领土，并由飞机上扫射此种难民及蒙古人民共和国有居民之地方。在此种情况之下，蒙古人民共和国政府不得不采取相当措施，以抵御此种侵入之新疆部队”，因此，“若新疆军队将来再有此类破坏蒙古人民共和国边界情事，则苏联政府依据现行1936年3月12日苏联与蒙古人民共和国所订之互助条约，为保护蒙古人民共和国领土之安全起见，将不得不予该共和国政府以一切必需之援助及支持”。^[25]显而易见，苏联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不仅委婉指责新疆当局对少数民族的政策有误，并认为中国军队是“侵入”外蒙，而且明白表示一旦再发生中国军队进入外蒙事件，苏联将支持外蒙进行还击。对苏联的答复，中国政府认为，第一，中国新疆部队没有进入外蒙；第二，中国军队并未使用飞机；第三，外蒙完全为中华民国之一部分，中国政府决不承认苏联与外蒙在1936年所订之协议。中、苏双方在这一问题上互不相让的强硬态度表明，两国关系较之于前两年已经进一步恶化了。对国民政府来说，无论是新疆还是外蒙都是中国的领土，其民族政策的对与错，纯属内部事务，无论中国军队是否进入过外蒙，苏联都无权干预。因此，它是有理由向苏联抗议的。而苏联之所以不但不理会国民政府的抗议，反而进一步提出警告，其原因之一在于，苏联此时已经在对德战场上赢得了绝对优势，少了战场形势的牵制；但更主要的原因是苏联本身是积极支持新疆少数民族的反政府行为的。不管这种行为是叛乱还是起义革命，苏联的行为无疑干涉了中国的内部事务。值得注意的是，苏联几乎是公开支持少数民族的反政府行为的。如1944年11月，新疆爆发反抗国民政府高压政策的伊犁、塔城、阿勒泰等地牧民武装起义时，苏联就曾派遣陆军和空军予以积极支持。特别是在牧民攻打伊宁时，苏联甚至直接派兵参加了战斗。波里诺夫率领的具有现代化装备的俄罗斯族部队100余人，以及斯坎德尔率领的哈萨克、柯尔克孜族骑兵，给起义军以强有力支援，基本上消灭了伊宁的政府军队，至1945年1月，起义军控制了伊犁全境。新中国成立初期随刘少奇访苏的邓力群回忆说：“在1944年关键性的一次战役中，国民党一个师的主力在伊犁附近被消灭，实际上是苏联方面支持，协助暴动起义的群众干的，缴获的武器也全武装了‘民族军’。三区革命是得到苏联在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从物质到精神的全面支持的。”^[26](www.daowen.com)

苏联以激烈的方式支持少数民族的武装暴动，甚至不惜和国民政府的军队发生武装冲突，这对中苏关系来说是极为严重的事件。此外，苏联在这一时期还毫不迟疑地推行吞并唐努乌梁海的计划，于1944年10月，断然将唐努乌梁海并入苏联版图，称之为“图瓦自治共和国”(1948年又改称“图瓦自治州”)。如果说苏联支持少数民族暴动还有一些辩解余地的话，那么它对唐努乌梁海的吞并则完全是对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破坏，完全是在推行大国沙文主义和民族利己主义。苏联在1944年的一系列行动使中苏关系恶化到了抗日战争爆发以来的最低点，乃至莫洛托夫竟公开发表声明说：苏中关系已完全恶化，苏联对中国物质的援助已经停止，双方的贸易往来也几乎断绝。因此，“在蒋介石改变政策，设法增进中苏关系之前，苏联政府对于中国政府事件不打算有任何的关心”。^[27]中苏关系的恶化使整个世界反法西斯联盟的团结、使盟国反法西斯侵略的共同事业受到严重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