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孽海花》德文版译者序-国际汉学第12辑

《孽海花》德文版译者序-国际汉学第12辑

时间:2023-07-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孽海花》德文版译者序□[德]司马涛著□李雪涛译2000年夏天,我在苏州的一家书店里很偶然地发现了一本有关苏州籍科举考试状元的书,[1]科举考试在中国一直持续至20世纪早期。这一可能的诠释方式便是曾朴在《孽海花》中所采取的立场。如果拿今天的想法和口味来衡量,《孽海花》也许算不上“世界文学”。从这一点上来看,《孽海花》可以说是时代的影射小说。

《孽海花》德文版译者序-国际汉学第12辑

孽海花》德文版译者序

□[德]司马涛(Thomas Zimmer) 著

□李雪涛 译

2000年夏天,我在苏州的一家书店里很偶然地发现了一本有关苏州籍科举考试状元的书,[1]科举考试在中国一直持续至20世纪早期。在有关这些旗开得胜学子们的桃色事件一章里,当然不会缺了洪钧,他是最后一个获得了同治戊辰(1868)科状元的苏州籍举子,这些当然是他在进入外交生涯之前的事了。在书中,紧接着洪钧的名字出现的是他那名噪一时的姨太太傅彩云。书中提到,傅彩云于1887年搬进洪钧家,在洪家生活有六年之久,一直到他丈夫去世。在这期间她曾作为公使夫人随同出使德国,并生有一女,名为德官。这一年的年末我在北京逗留期间,又记起了那篇扼要的传记中的最后一句话,是说赛金花(化名傅彩云)一生的最后岁月是在前门南面的一个小胡同里度过的……

在地图上找到的是一条死胡同:居仁里。它坐落在天桥地区,是老城的一部分。这一地带乃是晚清时汉人在城墙之外所建的繁华商业区,不过时至今日却连半点当时的影子也找不着了。通向四面八方的主干道和环城路也打通了,推土机可怕地开进了老城中拐弯抹角的四合院前,在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清理着昂贵的地皮。

这条窄窄的小胡同从外面的主街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居民区。挂满晾晒衣物的大门挡住了通往院内的视线,这里的人们在从容自在地做着家务。等我走近的时候感觉到了他们不信任的目光,听到了他们轻蔑的议论。“又有一个老外在胡同里溜达呢!”我问了两个中年男人,知道不知道赛金花?当然,很久以前她在这儿住过,在那后面胡同的尽头,不过那房子早就给拆掉了。一家工厂院子的围墙使这个胡同成了死胡同。据说,这家工厂是在拆了赛金花的房子后于30年前建起来的。我解释说,我翻译了一本有关赛金花故事的书。跟我说话的两个人搜肠刮肚,想出了一件谣传的事向我打听:难道赛金花不是活了一百多岁吗?这时一位老太太从院子里走进了胡同。两个男子可能是想要充实一下他们那孤陋寡闻的大脑,也可能只是想转移一下视线。“何大妈,你不是还认识赛金花吗?你老是跟我们讲战争以前的事。”老人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谁知道赛金花的话,顶多能是胡同中82岁的老人。可是老人不在。当我闲逛着又回到主大街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很诧异地讲,自70年代以来,一直有艺术界和文艺界的学者、专家来到居仁里寻访,希望能够得到有关赛金花的第一手资料。这位名妓赛金花究竟是何许人也?

从赛金花本人那里尽管得不到什么东西,这点大概是不会错的,但所编写的有关她的各式故事、传说以及逸闻让中外文学界忙乎了几十年。坊间不断有诸如此类的书籍问世:《赛金花》或《赛金花传》,用半小说半传记形式写的,有时还加上刺激性的副标题,如“红极一时的名妓”,可以看出有些近乎媚俗了。[2]

引人入胜的各类读物中的材料为我们提供了赛金花曲折的人生经历,以及她所处的令人激动不已的时代,特别是她作为中国外交官的姨太太在欧洲的大都市度过了几年的岁月,也被作为材料编入了读物,更夸大了演义的程度。如果说时代的动荡使之成为可能的话,赛金花在欧洲逗留期间,和那些极具影响力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建立了关系,并且这种关系日后对她本人和中国都起到了作用的话,那么这便给出了一场大戏的背景。在书中我们可以读到:一位勇敢的中国女英雄的慷慨陈词声援了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讨论,正是由于她那大无畏的精神才阻止了西方“野蛮人”的暴行;作为楚楚动人的中国外交官的姨太太,在社交场合所表现出来的是远胜于她那迂腐丈夫的亚洲女性的机敏,她甚至同最高级的社交圈也建立了联系,这也为女权主义的诠释提供了机会。

这一可能的诠释方式便是曾朴在《孽海花》中所采取的立场。这部小说是公认的清末时期极其严格的、在语言上又极具匠心的章回小说。如果拿今天的想法和口味来衡量,《孽海花》也许算不上“世界文学”。不过它无疑是第一批将视线移到中国之外世界的文学作品中的一部。其中不光有杜撰出来的学者和大臣登场,也有皇帝和沙皇,以及高级外交使团中的官员,在他们各自文学形象的背后不难刨出隐藏其中的具体历史原型。从这一点上来看,《孽海花》可以说是时代的影射小说。[3]至于曾朴是怎么会有可能写出这样一部书,我们先来简单看一看他的生平。

曾朴其人

曾朴是江苏省常熟人,同治壬申年(1872)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出生于一个固守着中国传统的大家庭,而他的家族从12世纪起便世代居住在这里,出了诸如大臣、学者以及将军等各式人才。[4]除了年轻的曾朴自己所具有的文学天才之外,家庭环境给他在这方面相应的提挈也是不可忽视的,他的父亲是公认的散文家,而祖母则让他熟悉了当地的一种民歌形式的体裁——弹词。

其后曾朴的父亲命他进京赶考,之后他中了同治壬辰(1892)科进士,这之后开始了文学活动,并于1907年左右开始和著名的翻译家林纾(1852—1924)建立了友谊。这个时期的曾朴,其主要兴趣在于法国的作家以及与此相关的法国式的沙龙生活方式、浪漫派思潮以及人类本能的冲动。在1910年至1920年间,曾朴翻译了不同法国作家诸如巴尔扎克、莫里哀、左拉以及雨果的作品,这些作品对他触动颇深。他于1913年翻译了雨果的《九三年》(Quatrevingt Treize),1916年又将《枭欤》(Lucrèze Borgia)一剧翻译成了中文。[5]在1919年儿子到欧洲学习医学以后,他跟西方的联系就更加密切了。文学活动对曾朴来讲实际上始终只是暂时性的工作,他在政治上的雄心可以从在1908年至1926年间担任江苏省不同位置高官的事实中得到证明。1911年清王朝灭亡的时候,曾朴被选为所在省代表大会的成员,并代表江苏省参加了1913年在北京召开的财长会议。1927年曾朴终于去职归里,同他的长子一道创设“真美善”书店,不过这一书店到1931年便告解散。卜居期间重新又有的闲情雅致让他有了时间来实现在文学上的夙愿。这时他又捡起了《孽海花》的书稿,在这二十余年的政治生涯中,作为局内人的他对外交官员、大臣以及朝廷官员等高层有了足够的认识,也更有把握让他所描述的一切更为可信。除此之外他还编著了一部题为《鲁男子:恋》——一部极具自传特点的小说。这部1927年至1928年间创作的小说,描写了一位年轻人由于不幸的爱情经历而产生的心灵斗争。[6]可以看出,这部小说除了固有的中国文学的特征外,具有青春浪漫气息的主人公的思想和感觉,让人很容易想到可能是以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或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作蓝本来创作的。

编辑成书的历史

后世对曾朴的回忆无疑是因为他的小说《孽海花》,而这本书的成书过程却是极其错综复杂的。小说的前几回要追溯到一个名叫金松岑(1874—1947)的作者那里,他于1903年有感于中俄关系的意义,以含义颇为模糊的《孽海花》为题,写了几回小说。在这之前金松岑就已经以政治活动家、有关文学与社会关系之文论作家以及俄、日文著作的翻译家身份活跃于公众场合。小说标题中“花”的同音异体字在作品中强调的是所勾勒出的一幅全景画卷。[7]如果是按照图解式的、与整本书的基调或与上下文情节变化有关的线索检讨的话,“花”除了可以理解为暗示高级妓女或者是娈童外,同样也指科举考试的第三名“探花”,或者甚至表示“中国”(“中华”)。这一“花”的多种含义,在这个译本中是借助于“Blume”(“花”)的复数形式予以表达的。跟“花”相比,“孽海”的比喻意义是不难猜出的,它所表达的是那些理应得到报应的统治者和官员,正是他们在上几个世纪的所作所为,才将中国推到了灭亡的深渊。从另外一个层次以及时代的政治背景来看,这一书名在主题上是与传统才子佳人类小说在内容上大体相符的,从中当然也不难看出那时达官显贵以及妓女们繁文缛节的生活作风。在这里所勾画出的是这样一幅无所不包的图像:正在变化中的中国在外交政治事务上的大纠纷以及所受到新的文化的冲击。对时代谴责的调子跟其他同时代的作品相比,《孽海花》是低了些。尽管如此,当曾朴意识到自己那无能的高官位置并不能拯救中国的命运时,他的描写仍然是毫不留情的、公开的。曾朴是在同几位朋友创立了“小说林社”之后,在原小说材料以及原作者金松岑的基础之上于1904年接手这本书的。《孽海花》一书对曾朴触动颇深,以至于他决定续写此书。他决定了保留已写好的前几回,并且跟金松岑商定了一个总共六十回的写作计划。该书在1905年第一次出版时,在“爱自由者”(这是金松岑最初使用的)笔名之后又加上了“东亚病夫”的名字,而作者的真实姓名却被隐藏了起来,想必当时只有很少的知情者知道二人是此书的作者。这个秘密曾朴一直到1928年才揭开。小说的写作工作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两位作者很快在章回的标题方面达成了一致。曾朴只用了三个月的工夫就写了二十回,此后他中断了这项工作。其后的五回一直到1907年才发表。二十余年后,曾朴重又捡起了这部书。1928年曾朴修订此书书稿,在20年代末出版了增至三十五回的《孽海花》。这部时辍时续的小说时间跨度之长在作品中自然是不无反映的,比如前后章回中情绪的转变,这从一开始对主人公的谴责,到后来章节中疏远的、玩世不恭的嘲讽描写中可以看得出。我们推测可能是由于健康的原因,曾朴重又中断了写作。当曾朴的一个朋友张鸿(1867—1941),也是他常熟的老乡,出任驻日本领事并在外交事业上官运亨通的时候,这件事给了曾朴以启发,他想要再续作这部小说,而这时的他已经是老态龙钟了,没有办法再来想这些事了。似乎是曾朴交待给张鸿的工作,让他亲自来续写,至少在《孽海花》续集前言的说明中——这是在曾朴刚刚去世的1935年写就的——是这么说的。[8]实际上在张鸿接手时已经是几乎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不过他还是在去世之前完成了曾朴起初六十回的小说计划。续作起初作为系列在北平一份杂志上一直连载到40年代初期,其后于1943年在张鸿死后才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9]张鸿的续作是紧接着《孽海花》前三十回的情节,从第三十一回写起的。起初还回忆了一下已发生的事件,如彩云是怎样逃回他那死去的丈夫南方的家的。其后一直到六十回,加进了当时的历史事件持续到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并且着重描写了彩云对瓦德西(Waldersee)卓有成效的影响,以及设法通过为被谋杀的德国公使克林德(Kettler)建立战胜坊而化解列强对中国的蓄意侮辱。[10]

究竟是什么使得《孽海花》在世纪之初备受青睐呢?从曾朴的说明中我们知道,自《孽海花》第一版问世以来,又发行了15版,印数高达五万册之多。[11]由于有对无数欢宴的描写,以及插入书中的诗词歌赋,又唤起了人们对距此已远的、18世纪中国最成功的古典小说——这里指的当然是《红楼梦》——中美好氛围的回忆。曾朴以极其巧妙的手法,成功地仿效了人们所喜闻乐见的才子佳人小说的叙述艺术,并通过借用结构上的新手法,向我们展现了一幅中国在世纪之交前几十年的政治、社会的全景画卷,并由此将视野扩展到了世界。曾朴是以所谓“错综式”的方法来安排两个主人公金雯青和傅彩云以及其他一系列配角人物的,这些次要人物或多或少地登场,从而给出了一幅包含社会不同方面的多方位的立体图像。[12]在20年代末曾朴重新修订他的小说时,很有可能已经痛切地感到新时代的新艺术形式的必要性,指出他在试图用“电影摄影技术的方式”展现中国在世纪之交前政治和社会的变迁,以此作为注脚来驳斥那种认为《孽海花》结构松散的批评。[13]曾朴显然是以轶事的方式给出了国家最上层官僚的决策过程,这样便使得这部作品有了谴责小说的特点。在政治热情方面,作者强烈的反满倾向是不难看出的,其中对秘密会道门以及革命党的活动都是肯定的。将俄国的虚无主义者跟中国的革命者相提并论,今文经学公羊派的改良哲学与圣西门的社会哲学并重。作为用来理解时代事件的影射真人真事的小说,我们应当把《孽海花》的这一特点归功于其对事态的描述,几乎在所有的主人公背后都隐藏着具体的历史人物。最早出现的人物是金雯青别名洪钧(1840—1893),乃是曾朴父亲义结金兰的兄弟;妓女傅彩云别名赛金花(1872—1936左右),据曾朴的说明,他曾认识她。[14]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冯桂芬(1809—1874)毕竟是一位学者以及时代的进步思想家,而薛淑云背后所隐藏的真实人物是薛福成(1838—1894),他曾任大臣以及驻使英、法公使。在对这些主人公点缀的背后,小说中还出现了清政府中诸如李鸿章、张之洞或李慈铭等更为著名的谋臣。[15]小说里金雯青的失败和没落所揭示的实际上更是中国传统贵族和学者们的没落。对于一些嗜好,如对脱离实际的书本知识的偏爱,对世界的误解以及过分重视声名等等,曾朴都毫不留情地作了谴责。

小说中女性的主人公无疑是赛金花。跟金雯青的情况类似,女主角也是有其历史原型的,并且伴随着她的是满城风雨的谣传。这一不确定性从名字就开始了,在文学和故事中出现的有:赵彩云、傅彩云、曹梦兰,或傅钰莲,不过其中最常用的名字还是赛金花,这从19世纪晚期开始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了。[16]女英雄在传记方面的一些情况也是不清楚的。据说,这位后来的公使夫人出生在苏州一个贫穷的家庭之中。尽管她自己所给出的出生年代是1874年,不过她也可能在这之前十年就出生了,比较现实的说法应当是在1872年。十岁的时候这个短工的女儿被送进了上海的一家妓院,在那里她于1886年结识了她后来的丈夫,作为朝臣的洪钧。洪钧在将赛金花接进家中纳为妾后不久,便接到要做公使的通知,他发现自己的这位年轻夫人显然是一位兴趣广泛、通达恢廓的贤内助,对于在欧洲完成他的外交使命比他的大老婆明显占有优势。不过让女人在外交中参加社交活动,这从儒家的意识形态来看,显然是不得体的。然而对赛金花在柏林和圣彼得堡等地外交舞台上的鲜艳夺目的描写——这些东西在30年代赛金花的回忆录中也有相应的描述,只是想试图让这些事变得可靠些而已——让人心里不免生疑。而在书中洪钧则是一个保守迂腐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夫人有太多的自由。书中有关和俾斯麦的邂逅以及晋谒德国皇帝的事,都是向壁虚构的。[17]洪钧去世后赛金花又回到妓院,重操旧业。后来因为杀了妓院中的一个女孩,吃了官司,但靠着她跟上层社会的特殊关系,很快就没事了。后来她终于又回了上海,并嫁给了一个地位很高的官员,这样一直到20年代早期她都生活在很有声望的社会阶层中,最晚是在1922年她丈夫去世之后,赛金花在北京南城过着比较贫穷的、门可罗雀的生活。当30年代初期新闻界开始报道赛金花的时候,情况可大不相同了,特别是在这之后《赛金花本事》回忆录的出版——这倒像是一出自编自导的戏[18]——可以说使顾影自怜的她得到了迟到的喜悦。始料不及的出版家的兴趣甚至为人们提供了影响到历史观的机会,特别是外交官身旁的风尘女这样一个富有文学性的安排,自19世纪90年代末一直流传至今。在金松岑于20世纪初开始搜集材料之前,樊增祥在1899年夏天写就的诗歌《彩云曲》中,已经对洪钧出使的事件作了冷嘲热讽般的描述,只不过事件的地点被移至了英格兰。即便是曾朴在完成他的小说之后,到30年代以及以后,其间一再有作家借用曾朴模式,在此基础之上添枝加叶,充分发挥想像力。而《孽海花》因为太简单,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知道其作者的真实身份。1910年陆士谔出版了他的小说《新孽海花》,不过这部作品在内容上跟曾朴的小说丝毫没有什么关联。尽管如此,在两年以后出版的续集《孽海花续编》一书中加进了风尘女与外国将军的风流韵事,竟写了几回之多。话剧和戏曲也将这一材料在几十年间一再改编。在1934年出版的回忆录中,赛金花所攻击的对象是曾朴其人。她本人对区分文学和真实并不是特别认真,在幼年的时候她就已经认识曾朴了,赛金花如是说。依据赛金花的叙述,年轻的曾朴曾热恋过她,只是后来由于她嫁给了洪钧,出于气愤和失望曾朴才写了这本小说。曾朴在反驳赛金花的指责时指出,他爱恋赛金花的猜测听起来好像是有理有据的,实际上他比赛金花要小上好几岁,在赛金花提到的爱上她的那一年曾朴刚满13岁。

文学作为政治手段

“状元”与“花魁”间的风流韵事是贯穿整本小说的红线,但是不能就此将曾朴的小说看做是“爱情小说”,尽管其中包括一系列从这一文学样式中来的传统叙述的基本特征。一方面人们会感觉到非常传统的叙述风格,另一方面作者以精湛的技艺又反映出了文学和社会的新趋势、新发展。《孽海花》中所描写的大部分内幕,是世纪之交中国学者、官员以及外交官场景。故事情节发生在大约1870至1895年间。“精简”的作风在国家和社会上是明显缺乏的,这被作为中心问题提出来了,所以人们把这本书冠以“政治小说”的书题。[19]

与同时代的其他同一文学类型的、被称作“谴责小说”的短篇以及长篇小说一起,《孽海花》也以批判的眼光抨击了社会的弊端,可以列举的有:腐败,纵情欢乐,轻浮草率,官员的幼稚无能,等等。读者面前是一幅根本变革中的中国图景,这对今天的中国仍然是极具现实意义的。“百年后吾国道德进化时”,胡适(1891—1962)在评论《孽海花》时写道,“美国人骤读此种小说,定必骇怪”[20]。每一位从事现代中国研究的人,在透过《孽海花》来观察现代中国情况的时候,不禁要问,其间究竟在哪些地方发生了变化?当时胡适所抱的愿望实现了吗?或者现实的中国跟逐渐消失的19世纪的那个中国并没有太多的两样?

有关翻译的版本

《孽海花》自问世以来,在20世纪的前几十年里一直受到了中国读者们的喜爱。相应的版本也是多样的,流通的版本有30回本和35回本。这本译作所依据的版本乃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因为成书的过程纷繁复杂,译者怀疑一本错误百出的版本可能会更接近原作,因此又将初译稿跟其他版本进行了复审和更正工作,使之跟原作更相符。相应的可以进行比较的版本乃是由台湾出版的丛书“中国学术名著”中的30回版本。在必要的时候也参考了由Isabelle Bijon几乎是20年前翻译的法文版,这个译本即使让内行来看无疑也是很好的,不过在某些地方尚有修改的必要。[21]

就是对于今天的中国读者,《孽海花》绝不是一本容易的读物,仅找出那些颠倒了名姓或重新塑造了的历史人物的原型,就颇费思量。为了给本来就对中国历史不甚了解的德国读者提供些方便,在本书译本后附有两个索引,一个是内容丰富的中国当时的历史名人索引,另外一个是篇幅较小的西方名人索引。[22]在小说中一再提到的在中国历史上时间已经异常久远的人物的姓名、地位以及著作在附录的注解中也予以了说明。

(作者单位:上海同济大学中德学院)

(译者单位:北京外国语大学)(www.daowen.com)

【注释】

[1]李嘉球:《苏州状元》,苏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

[2]在这里列举几部近几年出版的这类书的书名:赵淑侠:《赛金花》,北京:十月出版社,1990年;柯兴:《赛金花传》,群众出版社,1999年;野岭伊人:《赛金花——一代名妓》,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

[3]具体有关这部小说在其同时代中国文学中所处的地位的看法,可以参考:Blanka Hinz:Der Roman,,Eine Blume im Sündenmeer“(Niehaihua)und sein Platz in der chinesischen Literatur(《小说〈孽海花〉及其在中国文学上的地位》),Bochum:Brockmeyer 1995。

[4]以下有关曾朴的叙述请参考:Peter Li:Tseng P’u(《曾朴》),Boston:Twayne 1980。

[5]有关曾朴诗词、散文以及译作的完整的一览表见时萌:《曾朴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62—76页。

[6]此书由台北文化图书公司出版,1985年。

[7]有关标题的意义在文学理论上一再有不同的推测。Catherine Yeh认为,《孽海花》是对作为书中女性主人公的暗示,正是由于这一女性主角的缘故才将生活引向了爱和激情之中。参考:Catherine Vance Yeh:Zeng Pu’s,,Niehaihua“as a Political Novel—a World Genre in a Chinese Form(《曾朴的〈孽海花〉作为政治小说——一个中国式的世界文学样式》),PhD Thesis Harvard University,Cambridge/Mass,1990,第2页。

[8]《续孽海花》的版本,其中有花山文艺出版社,1994年。

[9]由“真美善书店”出版。

[10]有关《孽海花》原作和续作之间的关系,参考时萌《〈孽海花〉后五回与〈续孽海花〉》,收入:《曾朴研究》(见上),第119—131页。

[11]参考1928年曾朴有关《孽海花》几点说明的谈话,见魏绍昌:《〈孽海花〉资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29页。

[12]“错综式”一词见周锡韨的专著:《闲话〈孽海花〉》,香港中华书局版,1989年,第131页。

[13]参考Peter Li著作中的评注:“The Dramatic Structure of Niehaihua”(“《孽海花》的戏剧性结构”),in:M ilena DolezelovŢVelingerovŢ:The Chinese Novel at the Turn of the Century(《世纪变换之中的中国小说》),Toronto etc.:Toronto UP 1980,S.150f。

[14]这些说明散见于20世纪30年代的很多材料之中,其中有一些收入了魏绍昌编著的《〈孽海花〉资料》一书(第141页)。根据这些材料的记载,曾朴曾于民国早期(在写完小说第一部分的前几回之后)见到赛金花,并说赛金花那时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施着很重胭脂的女人。正如曾朴在20世纪30年代所强调的那样,在《孽海花》一书中,只有两处的描写是与事实不符的:她既不是一个苦力的女儿,在去欧洲的船上也没有跟船长发生什么关系。

[15]参考时萌的有关小说主要角色与历史原型之对照:《〈孽海花〉创作规划全貌管窥》,收入《曾朴研究》,第132—164页。

[16]最近Stefan von M inden在其论文中对赛金花的形象作了出色的研究:《赛金花轶事——对义和团时期一个神话故事之形成和流传的历史学—语文学研究》(Die merkwürdige Geschichte der Sai Jinhua,Historischphilologische Untersuchung zu Entstehung und Verbreitung einer Legende aus der Zeit des Boxeraufstands),Stuttgart:Franz Steiner 1994(Münchener Ostasiatische Studien Bd.70)。

[17]参考注①所引之书,第111页以下。

[18]这一估计可参考注①所引之书,第43页。

[19]有关《孽海花》是一部政治小说的研究,以往的研究参看:Catherine Yeh。参考注⑦。

[20]胡适的注解见他于1917年写给钱玄同的一封信,《胡适文存》,台北远东出版社,卷一,第39页。

[21]参考曾朴:Fleur sur l’ocean des peches,traduit de chinois par Isabelle Bijon,o.O.:T.E.R.1983。

[22]为了完成这两个索引,我使用了近几十年来在《孽海花》研究上所取得的成就。一份有用的主要人物造型同历史人物的对照表,见上面提到的台湾“中国学术名著”版的《孽海花》的引言之中。进一步的一览表见刘文昭:《孽海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365—375页。在编辑清末名人传记的时候,作为首选的是Arthur W.Hummel出版的Em inent Chinese of the Ch’ing Period(《中国清代名人》),Washington: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Press,1943。对于不太有名的历史人物,我使用了一本非常出色的工具书:廖盖隆主编:《中国人名大辞典——历史人物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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