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民族大学 吴建华
在中西文明积极寻求对话的今天,我们能否深刻地意识到为宗教与科学之间的关系寻求一个和谐的支点是—件十分必要而迫切的事情。甚或我们已经意识到多么必要,多么迫切,这里我们关切的不仅仅是“两者之间可以协调”,我正如许多在这条道路上探索的人们一样更关切“怎样协调”的问题,即当前我们如何更好地为宗教与科学的对话机制搭建坚固可行的桥梁?通过对话走向理解;通过理解走向信任;通过信任走向合作,通过合作走向世界的祥和与繁荣!
一、相互信任机制
1.彼此信任是共存的必要条件
“当宗教在17世纪第一次遇到现代科学的时候,这种遭遇是友善的。科学革命的创始人大多数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认为自己在科学工作中研究的是造物主的手工作品。”(1)我们看到,有宗教信仰的科学家可以很好的推动社会的向前发展。然而,进入20世纪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科学的众多新发现对许多宗教思想提出了质疑,宗教与科学之间的关系呈现出冲突模式,两者之间的信任机制被打破。科学与宗教之间更多的关系是敌对或者漠视,尤其是在进化论这个问题上。一部分人一度自信地误认为,科学可以替代宗教。然而,我们不难看出,“宗教在现代社会的继续的欣欣向荣,已经以历史事实的方式否定了19世纪流行的那种‘神话——宗教——哲学——科学’的实证主义的社会进化论观点。宗教没有被科学替代,科学并不能很好的解决宗教信仰的问题。”(2)目前,科学与宗教的共存状态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宗教与科学的相互信任已经成为现今社会两者共存的必要条件,我们必须相互信任:一方面,宗教有其存在的现实基础。宗教会有如此大的生命力和吸引力是“因为生命需要一种有意义的框架,以便使人生存下去”,“人需要一种宗教或宗教的替代品,作为赖以生存的基础。这就像在同样的意义上,人需要阳光、钙和爱情一样。”(3)另一方面,科学本身也有它的局限性,两者在不同的领域发挥着各自的作用。
2.相互信任机制的具体内容
以中国为例,就目前的国情而言,科技与人文的发展正处在磨合时期,社会在出现经济热情高涨时却表现了对人文关怀的冷落。“毋庸讳言,我们的社会仍然缺乏对宗教的真谛的真正理解和与宗教的真诚对话。”(4)这就需要我们在建立科学与宗教之间相互信任机制的同时,认真思考当前我国的这种相互信任机制的具体内容应该包含哪些内容?
首先,中国共产党人在新中国成立以来有过许多宗教工作方面的探索和开拓,有经验也有教训。自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宗教政策总体上是好的。1982年的19号文件是一大标志。此外,“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在宗教问题上也提出两论,即‘适应论’和‘引导论’”(5)。“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这一科学理念的提出,使得中国共产党对我国宗教界的信任机制进一步完善。
其次,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儒、释、道等多种宗教和平共处,多年来中原地带一直远离宗教冲突和流血战争,这在世界宗教史上是难能可贵的。并且,当我们提出“宗教是文化”时,就把宗教纳入到了一种社会文化体系的高度,这对于消除宗教“鸦片论”和“斗争论”带给我国宗教界的思想障碍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
科学与宗教之间真正的信任必须建立在彼此互相信任的基础上。一方面,我们观察宗教问题要有新视角;对待信教群众要有新眼光。正如江泽民同志所说“我国信仰各种宗教的群众有一亿多,他们也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积极力量。”党同信教群众的关系是“血肉联系”。另一方面,近年来,我国宗教界提出一系列口号,如:佛教倡导“庄严国土,利乐友情”;道教提倡“慈爱和同,济世渡人”;伊斯兰教提倡“两世吉庆”;基督教提倡“做盐做光,荣神益人”等等。并且积极参与社会抗灾济贫活动,开展慈善与公益事业,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好评。
二、内部提升机制
1.科学内部的以“科学发展观”为核心的提升机制的建构
当今世界,人们正面临着严重的精神危机。近代以来的科学以及它所推进的工业的发展,尽管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同时也带来了各种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生活在科技发达的时代,人们却难以享受片刻的心灵宁静。而且随着科学与工业的发展,人与自然的关系正趋于急剧恶化,尤其是核武器的出现,使得真正的世界末日的到来成为可能。人们由此发现,科学不是万能的,它既可以造福人类,也可能给人类带来灾难。怎样有效地控制科学技术,提升科学的内部机制,使其不至于祸害人类自身,已经成为人类面临的重大课题。
为此,我们提出“科学发展观”,即要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坚持统筹兼顾的原则,达到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的根本要求。简而言之,就是要树立和落实五种发展观:民本的发展观、统筹的发展观、全面的发展观、协调的发展观和可持续的发展观。
2.宗教内部的以“爱国爱教”为核心的提升机制的建构
我国现有的各种主要宗教,除了道教是土生土长的我国宗教外,其他各个宗教,如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都是历史上由国外传入的。以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为例,旧中国,其长期被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所控制利用,曾被称之为“洋教”。新中国成立后,基督教开展了三自革新运动,从此走上了独立自主自办教会的道路。
当代宗教有着面向世界、面向社会、面向现实、面向人生自我的特点,在全球化进程中,其发展已经很难做到“遁世”、“隐居”,也不可能完全离开社会、回避现实。这就对宗教界提出爱国与爱教相结合,把做“好教徒”与做“好公民”结合起来的要求。
三、外部提升机制
1940年爱因斯坦在美国纽约举行的“科学、哲学与宗教大会”上指出:“有科学而无宗教乃是跛足的科学,有宗教而无科学则是失明的宗教。”这里科学与宗教的外部提升机制指的是:科学向宗教的学习,与此同时,宗教向科学学习。
1.科学向宗教的学习
现代社会,唯科学主义和“工具理性”过分张扬的情况下,审视并认同某种宗教情怀是有积极意义的,这正是科学日益昌盛的今天,为什么宗教得以长存不衰,在今天仍有其特定存在价值,它至少代表了现代人对于精神贫血症的不满与补救的某种情绪,但是,在认知领域,可以依靠的思维方式是理性、逻辑和科学,没有这些东西就谈不上彻底的知识与文明。宗教与科学的任何错位都必将带来社会与人类的变形,因此必须予以防止。
并且,科学认识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主要有以下三种类型:(1)暂时没有认识到的问题;(2)超经验性的问题;(3)在经验性范围之内由于科学的认识能力而达不到的问题(6)。(www.daowen.com)
科学界和宗教界的不少有识之士强调科学界与宗教界合作的必要性,认为这是克服全球性危机的有效途径。我们不可否认,宗教本身存在消极因素,它也不是治愈当今世界各种弊端的灵丹妙药,但宗教作为具有广泛社会力量、道德力量、环保力量,它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通过中国的藏传佛教,我们可以深刻体验宗教在环保方面所提供的力量,这正是现代科学所无法企及的方面。同样是通过中国佛教,我们还可以深刻地体会宗教道德的独特魅力。
2.宗教向科学的学习
“提起宗教,人们往往想起西天的佛,天上的神,然而,宗教往往就在我们周围的世界上。提起宗教,我们自然想起寺庙的烟,教堂的顶;然而,宗教就在人们心中。”(7)宗教就在我们的身边,宗教不仅在人间,而且在人间不断地向科学学习着。在中国,一定程度上,宗教向科学的学习比科学向宗教的学习任务完成的出色的多。现代科学的标志之一的互联网早已在众多的寺庙、教堂安家落户,甚或为宗教宣传工作贡献着一定的力量。
但凡能够接受的科学方式,宗教基本上是统统接纳,以便使自己不断发展壮大。倒是科学往往以清高自居,没能够完全地发掘宗教教义之中包含的积极方面,不肯积极汲取宗教教义中的合理因素。目前,许多用科学知识武装大脑的人,并不真正了解宗教,在探讨宗教的社会功能方面,往往只注意显形功能,如宗教活动让人们崇拜神灵,崇拜上帝,寻求福分和超脱烦恼等,而忽视了宗教的隐形功能,即促进社会的稳定和平衡,为恢复社会的责任感提供信条,并且给予人们精神慰藉等,可以概括为社会公益功能、文化推动功能和道德教化功能。
四、和谐共进机制
我们不能否认,宗教与科学之间关系视域的窄化,使得人类的理解局限于世俗现在,而将终极实在抛诸脑后,由此衍生了一系列我们必须面对的挑战。
现实社会当中,仍然有人认为要革命就要反传统,反传统就要讲科学,讲科学就要“无神论”,要“无神论”就要反宗教。可是,这—观点早已不再畅通无阻,事实上,科学并不等于无神论,宗教怎能就简单地与有神论划了等号呢?我们当前迫切需要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和谐共进机制。
数学家与哲学家阿尔弗雷特·怀海特(Alfred Whitehead)认为,宗教符号赋予人们生命的意义,科学模式赋予人们改造环境的能力,宗教与科学的影响如是之大,人类历史未来的方向将取决于现代人如何看待科学与宗教的关系。不论怀海特所言是否属实,中华民族未来的方向是否取决于其如何看待宗教与科学之间的关系,这个观点起码要引起我们的重视,两者之间对话的课题也应该备受我国学术界的深切关注。
中华文化数千年的科学与宗教传统是人类文化的重要资产。中华文化在科学及宗教对话中的参与是理所当然的。值得探讨的问题是,科学与宗教的和谐共进机制并不局限于科学与基督教的对话,中华文化怎样开展科学与宗教间的对话?这对话与西方有何异同?我们在跨越了宗教与宗教之间的对话的同时,如何深化我们对科学本质、宗教本质及对话本质的认识?两者之间的对话是否可以为开拓一个更为广阔的文、史、哲、宗的文化空间?
科学上的新进展以及宗教的内在转变已经成为这两个学科之间的互动开创了新的途径。从面临的困难来看,这一架设桥梁的工作将要投入很长的时间。科学与宗教,都在尽其可能地追求着各自的真理,而当两者都不能达到真理的标准的时候,他们都要进行自我批判。面对奥秘,两者都是谦卑的,同时也是百折不挠的(8)。面对两个都积极探索世界,不断向前迈进,我们完全有必要而且有可能为科学与宗教之间架设起和谐共进的桥梁。这种和谐共进机制的构建,不仅要求我们在思想意识方面有所更新,更多的是要有实际行动。无论科学也好,宗教也好,最重要的是消除误会,互相尊重,在一定领域做到互不干预,在一些可以互补的领域要做到真诚学习。
“让我们以真诚的对话来求得理解,在共同理解的基础上促成人类社会的进步,达到人类自我的真正成熟。”(9)可以说,这四重机制是相互递进的,一环套一环的。人类必须靠信任以求对话,靠对话以求理解,靠理解以求提升,靠提升以求共存,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关系也毫不例外。
【注释】
(1)(美)伊安·巴伯著,苏贵贤译:《当科学遇到宗教》,三联书店,2004年。
(2)彼得斯、江丕盛、本纳德编:《桥:科学与宗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
(3)(美)罗纳德·L·约翰斯通:《社会中的宗教》。
(4)彼得斯、江丕盛、本纳德编:《桥:科学与宗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
(5)卓新平:《宗教比较与对话》(第二辑)。
(6)卓新平:《宗教比较与对话》(第二辑)。
(7)牟钟鉴:《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再认识》。
(8)钱时惕著:《科学与宗教关系及其历史演变》,人民出版社,2002年。
(9)R·霍伊卡著:《宗教与现代科学的兴起》,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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