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

“有些事情很复杂，因为那是很多‘学科’共同作用的产物，如经济、金融、心理学等，你可以不在意具体是哪些学科在起作用，但要认识它们是在‘一起’的。”^[3]

查理·芒格

经验之谈：

投资者要警惕单元逻辑思维的局限性及危险性。股价是多维力量在时间序列中创造的结果。多学科结合才能对股价波动、不规则运动作出合理解读。

单元逻辑有一定的局限性或危险性。

著名英国哲学家罗素曾以一只鸡的命运，解读归纳法与经验的局限，证明用过去的经验不能归纳出正确的结论，不能准确推断未来。主人养一只鸡，每天喂食喂水。被养的鸡就其每日体验而言，主人待之不薄。数百日之后，终有一天，精心饲养的鸡被送上餐桌。就鸡而言，从每日经验怎么也归纳不出这每日喂食之手，会有一日变成杀戮之手。由这个故事得出的结论是依据有限经验归纳所得出的结果，未必正确。

笔者试图从单元逻辑、多元逻辑，对罗素鸡案例作另一番解读。从单一视角、单一逻辑的角度来看，这是不可预知事件，属非连续的突发灾难。仅从罗素鸡的视角、经验，无法对未来的命运作出合理预期。然而，如果从主人的视角、逻辑，自始至终这都是个确定性事件，因为主人养鸡的目的不是观赏，而是未来食用。我们强调的是单元逻辑的局限。在单元逻辑中无解的问题，在多维世界、多元逻辑的格局中根本就不是问题。

罗素鸡单元逻辑思维范式对股市的启发性意义在于以下两点。第一，股市属复杂系统，存在多维动力、多元逻辑、多元投资者。单元逻辑无法正确解读股价运行的不规则性。投资者要警惕单元逻辑思维的局限性及危险性。第二，要关注系统状态的累积效应与系统突变、相变。当决策面临的基本情境发生变换时，一定要适应系统变化，切换推理逻辑。否则，原逻辑会遭遇灭顶之灾。

单元逻辑思维是简单系统规则。它把世界分解，构造学科分工，形成单元逻辑分析框架。把整体解析为基本构成单位，把复杂分解为局部的简单，是简单系统的基本解题路径。其优点在于：专业，专注提高效率，提升深度。其缺点在于：框架具有注意力导向作用，它使问题或结果依赖于既定的描述方式，受框架效应的限制。决策者对客观复杂世界实施主观切割，其副产品，即框架局限效应，往往依据多项假设排除多元逻辑的作用，把复杂世界不当简化。“我们对周围世界的任何简化都可能产生爆炸性后果，因为它不考虑不确定性的根源，它使我们错误地理解世界的构成。”^[4]

框架效应引发新框架思考。现实中复杂系统所呈现的多维世界导致该类问题已属非单科学问所能解决的问题。框架效应所揭示的问题具有普遍性，尤其是对具备社会属性的复杂问题。复杂问题简单化是简单系统例题求解的基本方法，但应对复杂系统问题，能否及如何合理简化是求解路径之关键环节。

笔者浅薄，曾好奇投资大师索罗斯、《黑天鹅》的作者塔勒布，为何非常推崇哲学大师卡尔·波普尔，不解股市解读与卡尔·波普尔的哲学有何关联。塔勒布在《黑天鹅》一书中这般描述：“据说人们通常记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某个重要的观念感动。我也记得一清二楚。受到索罗斯的激励，1987年我在纽约第二十一街和第五大道路口的巴诺书店一口气来看50页《科学发现的逻辑》，并且疯狂买下双手抱得动的所有波普尔的著作，担心以后会缺货买不到”。其推崇程度，似有“一灯能除千年暗”之感。一些思想大师本身就是一个谜。春秋战国之际的孔子，其所著所述，至今令人叹为观止。物质成果与思想成果在历史上也存在数度的无序、错乱、跳跃。中国的今天，物质已相对丰富，但精神层面却有待提升。

异常动作极具传染性。笔者旋即寻觅并拜读卡尔·波普尔的著作。读过《科学发现的逻辑》、《开放的宇宙》之后，方有所悟。卡尔·波普尔的理性批判主义哲学，堪称为解读复杂系统的方法论先驱。怪不得数位诺贝尔奖获得者都对波普尔表示敬意。索罗斯所讲的反身性，实质是在讲复杂系统的一大特征：要素之间关系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包括主客观因素的相互作用。不像简单系统，可分为自变量、因变量。例如，股票价格由供求决定；反之，股价变化也影响供求。股市泡沫期股价下跌，高股价就是最主要的理由，其他因素是催化剂。当熊市末期股价反转，股价过低、早已偏离基本面是最大理由。这种价值回归的力量在现实中会表现为：人们创造各种理由，编排各种理由，看多、做多。

卡尔·波普尔强调世界构成及演变的复杂性及人的认知局限。他强调我们的知觉能力、思考能力受进化的限制，我们只能对我们周围的世界作特定有限的理解，未来包含着未知，人类不能准确预测、推断未来。他以试错法与归纳法对立，强调可检验、可证伪才是科学；不可检验、不可证伪的“科学结论”是伪科学。对具有普适性的科学结论而言，短期、局部经验的意义、作用，不在于对结论的支持与证实，而在于其能否对结论证伪。归纳是用已过去的事情证明未来的事情，但过去不能证明未来。归纳法试图从单称命题过渡到全称问题缺乏逻辑根据。

卡尔·波普尔从可预测与不可预测角度划分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可预测的确定性世界，其代表是古典力学和钟表；另一个是不可预测的不确定性世界，其代表是气候和云。云世界存在不确定性、模糊性，定性、定量的测度存在困难，认知存在困难。因为：第一，客观事物本身缺乏清晰性，不确定、模糊；第二，客观事物处于时变之中；第三，对其认知程度，受到人的经验、认知工具的限制，也受主客观互动影响。存在受迫性非理性、受迫性认知偏差，这导致不可能准确预测。

现代又出现了混沌理论，它揭示了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交错并存的混沌世界。至此，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至少要经历从简单到复杂、从确定性世界到不确定性世界、再到混沌世界的三个世界，且这三个世界在复杂系统中交错并存，并非孤立存在。

三个世界对应三类运行逻辑。因果逻辑、演绎推理与第一世界相适应，概率逻辑、模糊逻辑与第二世界相适应，多元逻辑与第三世界相适应。复杂世界=因果逻辑+概率逻辑+多元逻辑复合。只有多元逻辑方可解读证券市场的复杂性。证券市场的多维空间与多元逻辑、多值逻辑相匹配。多元逻辑方能解读市场不同的价格变化主导逻辑。

证券市场属复杂系统，存在多维空间。多维空间可区分为不同界面的子系统，不同界面、不同时段各有其主导逻辑。每种策略、方法，对应特定有效阶段、值域、界面，对应某种特定情境，特定情境匹配不同规则。这是不同策略均可成功的客观基础。各种策略有其系统性的有效值域、有效界面。跨界运行则会失效。(www.daowen.com)

多维性、多动力，在各自有效界面存在。多维性是指其证券市场变化是金融学、经济学、心理学、管理决策学等多学科系统集成输出的结果。单一学科、框架的分析不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各类因素权数作用的不稳定性决定综合性、复杂性。系统演变受逻辑与机缘多因素支配，机缘解释基于存在逻辑因果缺失，存在因果缺口，存在多维逻辑与机缘的相互作用。

三种思维模式转换与多维世界、多元逻辑思维模式相适应。单元逻辑属在多项假设条件成立的条件下，市场“应该怎样”的推理。只有多元逻辑能解释市场“实际怎样”，它包括市场力量、机缘力量，包括因果推理与概率逻辑推理并用的必要性。

鉴于复杂世界是因果+机缘的混沌世界，算法概率、单元逻辑均不是理想的应对模式。因果思维模式无法适应不确定性环境，应对不确定性世界。因果思维模式、演绎推理模式，要转换为或然思维模式和概率逻辑推理模式。概率逻辑思维与推理是一种思维规则，而不是数学意义上的算法概率。

投资决策常态误区之一是逻辑错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盲目将单元逻辑套用在不同时空。第二，将单元逻辑套用于不同的有效界域，造成失效。每种不同的投资理念、投资策略，有其特定的主导逻辑与市场内的有效界域。例如，基本面分析、技术面分析的区别如下。第一，关注的焦点不同。基本面分析关注价值运动，技术面分析关注价格运动。第二，所关注股价的驱动力不同。基本面分析主要关注经济原理所产生的驱动力，技术分析关注各种综合因素整合之后输出的驱动力。第三，所依据的基本逻辑不同，基本面分析依据经济学逻辑，技术分析主要依据行为学、心理学逻辑。第四，不同市场阶段的解释力不同。牛市、熊市各种偏离常态理性的行为，更多权数用非基本面因素解释。第五，只有多元逻辑方能解读市场价格不规则变化的主导逻辑。“不规则”本身，实际仅是针对某种单一逻辑而言出现了不规则，出现了不能予以解释的问题。股价的“过度”波动，就是指波动幅度超出基本面能解读的幅度。

社会事物存在大量的不规则运动，这种不规则运动激发了复杂性理论、混沌理论的产生。股市的复杂性通俗地讲就是股价变化的不规则性。理论强调普适性，它是对现实关系的一般性概括和简化，但理论面对现实，尤其是面对复杂系统“不规则变化”的现实，使理论与实际、规范与实证的冲突十分尖锐。理论通常描述单维世界之规范情境，现实则呈现多维世界之复杂情境。

按学院派的说法：“股市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这个表述在2011年全年都会令人误读，以致有人谈论当期“价值投资的毁灭”。近两年，美国在闹经济危机，欧洲则疲于奔命地应对“欧债危机”，中国尚属风景独好，但2010年、2011年中国股市却“熊冠全球”，大幅背离基本面，与其经济增长情境并不匹配。统计显示，2011年上证指数、沪深300指数、深成指、中小板指数和创业板指数的跌幅分别为21.68%、25.01%、28.41%、37.09%和35.88%。与历史相比，目前A股的估值水平已经处于历史最低区域。根据万得资讯，截至2012年1月4日，全部A股、上证A股和沪深300指数的TTM整体法^[5]市盈率分别为12.67、10.92和10.39，TTM整体法市净率为2.16、1.94和1.94，与历史相比，明显属于偏低水平。与全球各主要股价指数相比，大概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平。在工业七国（G7）中，美国的道琼斯工业指数和标普500指数的市盈率都在12左右，市净率则在2～2.5之间，以高科技为主的纳斯达克指数的市盈率和市净率都比较高，分别为22和2.5；欧洲方面，英国、法国、德国三个主要国家的市盈率都在9左右，而市净率则在1～1.5之间；工业七国中的其他两个国家：加拿大和日本，市盈率都在15左右，而市净率则分别为1.78和1.05。

中国股市估值已创历史新低，与欧美估值水平相近。从估值合理性角度评估：2011年，美国经济增长率不足2%，世界平均水平为2.6%，中国9.2%。中国股市的合理估值水平至少应是欧美的四倍，即使引入其他非基本面因素修订，理论水准也不应低于欧美估值水平。

现实的股价轨迹能数年且大幅背离理论估值，也能数年且大幅背离基本面。所以，要正确解读“股市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必须把参照系中的时间框架规定在3～5年以上。显然，我们并不能简单地说理论是错的，重点在于理解“理论”自身的有效界面、有效值域。从3～5年以上的中长期来看，股价会在试错、纠错的机制中向合理估值标准——长期均值靠拢，但短期却可能偏离，甚至大幅度偏离“国民经济”这一基本面。

这就是股市的复杂性，其集中体现就是股价运行的不规则性。这种不规则性的根源之一是股市复杂系统构成的多维性、多元性。在多元世界，多值逻辑、多元逻辑在起主导作用，而不能用单值逻辑解读。敬畏市场不是口号，要有切肤之痛的理解，要演变成具体行动规则，方可能落到实处。

下面介绍伯格的心智模型。

1996年—2007年，查理·伯格在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等处多次演讲中，谆谆告诫这些大学毕业生要掌握一种终身受益的方法：应对复杂决策，需要建立跨学科的复合型思维模型。查理·伯格也多次谈到铁锤综合征，“在只有铁锤的人看来，每个问题都像一颗钉子”。铁锤综合征本质是单一思维、框架效应。铁锤综合征的解药，就是跨学科、复合型思维模式，查理·伯格视之为普世的智慧。“你们要怎样才能得到普世的智慧呢？长久以来，我相信有某种方法——它是几乎所有聪明人都能掌握的——比绝大多数人所用的方法都有效。正如我说过的，你们需要的是在头脑中形成一个由各种思维模型构成的框架。然后将你们的实际经验和间接经验（通过阅读等手段得来的经验）悬挂在这个强大的思维模型上。这种方法可以让你们将各种知识融会贯通，加深对现实的认知。当我谈到跨学科方法——你们应该掌握各个学科的主要模型，并将它们统统派上用场时，我是真的呼吁你们不要理会学科的法定界限。”“这个世界并不是按照跨学科的方法组织起来的。你们不需要了解所有的知识，只要吸收各个学科最杰出的思想就行了。”^[3]大师是集毕生之经验在告诫后来者勿陷误区，这些也可解读成股票决策要遵循综合性原则。

单元与多元新旧分析框架的差别及意义：

第一，新框架设定的焦点问题不同，其焦点问题为，面对不确定情境如何合理决策。其各环节系列性的焦点问题不同，投资主体的有限注意力配置、搜索力配置，及其他资源配置都会进行调整。例如，经验库、规则库与情境库的储备、识别、匹配，应用于情境决策，是投资者一直靠潜意识去做，并没有重点挖掘的专题。

第二，新框架多学科具有良好的兼容性。以合理决策为中心，各金融学、经济学、心理学等多学科可各司其职，各就其位。以学科的知识为合理决策提供支持。

第三，新框架对各类股票投资分析方法具有良好的兼容性。唯有高度综合，方为解决之道。各类方法各有优劣，但均为实战经验总结，并非相互排斥，只不过各有适用情境。

第四，股价是多维力量在时间序列中创造的结果。多学科结合才能对股价波动、不规则运动作出合理解读。行为金融本身，就是在股市决策学中引入多元逻辑分析及效果检验问题。行为金融主要是引入现代心理学研究成果，尤其是认知原理。多元整合涉及经济定理、金融定理、概率逻辑规则、认知心理学规则及技术分析规则等多元规则的融会贯通、交叉检验。互动、复杂系统有序与无序的交错并存决定了因果推理与概率逻辑推理并用的必要性，以及多元方法论的综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