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剑鸣是江西诗坛近年来出现的一位越来越值得关注的、有创作才能的诗人。他的诗集《向万物致敬》由江西省作协主编并列入2015年江西文艺创作与繁荣工程项目《锐力·文学江西》丛书,并于2016年6月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范剑鸣在文学创作中是个多面手,在他诸多的创作才能中,诗歌创作才能是其中之一。他的创作才能,最基本的以及主要的就是他的诗歌创作中的艺术观察能力和内省能力。黑格尔认为艺术家首先要有“掌握现实及其形象的资禀和敏感”,然后“对其中本质的真实的东西还必须按照其全部广度和深度加以彻底体会”,要“求助于深厚的心胸和灌注生气的情感”,“还要把众多的重大的东西摆在胸中玩味,深刻地被它们掌握和感动”。诗人“特殊的观察力和想象力是主要的艺术能力”。
翻开《向万物致敬》这部诗集,我们首先会抓住一个印象,诗人有着比较强的艺术观察能力。只要是能进入他的生活圈子并能产生艺术感觉的世界万物,都可以在他的诗行中留下痕迹。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将思维的触角伸向世界万物之后,又能从万物中生发出种种思考,用诗意的文字,表达了他对人生的深刻理解。正如他在自序中所写:“向万物致敬,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诗歌态度,或者说,是诗歌教给我的世界观。”于是,他在作品中不断向我们打开不同的万物状态的画面:锯木场上的雷声、绿草湖上的白鹭、白云像亡灵聚集天空、再没有见过那么沉重的落日、金龙大道的垂柳等。这些画面是形象的、生趣的。当我们进入诗行,在春日的绵江公园漫步于是想到朱熹;沿着一条水泥路进山,便遇到快乐叫唤的鸟;年复一年中,目睹了西山被岁月打成一只永不磨损的马蹄;跨过溪桥,向未曾相识的生物和秘而不宣的世界,遥遥致意;在高速路上,看到万山重中一片金黄的菜花奔跑起来……。他将万物的寓意用诗意的语言表达出来,并把自己的思想刻入这个事物。作品里有着诗情画意,却暗透着生命的哲思。这无疑成了范剑鸣诗歌创作的一大进步,也是他艺术观察能力不断提高的重要表现。因为只要具备这样的能力,你就会感到,其实诗歌就在你身边。
诗意的观察与诗艺的内省是辩证统一的。范剑鸣的诗意的观察能力中融进了诗艺的内省能力是显而易见的。这一点在他的这部诗集中可以看出,他的诗作不是世界万物原始的照搬,而是有着一定的诗歌艺术的加工。因此,对于诗人来说,毫无诗艺的内省能力,世界万物永远也变不成诗歌作品。
我们都知道,范剑鸣的诗评文章也写得不错,这说明他的理性思维能力非常强,因为写评论文章需要对作品所反映的事物本质和内在联系以及规律进行提取。按常理,诗歌创作,感性很重要,我们应该注重形象思维,对逻辑思维是要排斥的。但他的形象思维与理性思维并没有在创作中发生冲突。这与他的诗艺的内省能力有很大的关系,因为理性思维可以帮助并促进形象思维。当然,这两者是不能互相替代的。正是这样一对关系复杂而又矛盾的思维,反而起到了互相促进的作用。比如“这一切缘于:那无边的黑暗中孤寂的声音/曾经抚摸过你的童年/这一切缘于:乌鸦主持的夜色/一直轻轻地披覆着你的乡土”(《乌夜啼》);“水在管子里静静流淌/时光的旅途从未中断/深山的泉源总是能找到恰当的出路”(《山泉在管子里流淌》);“村庄增减的树木并不会少/正像村里/那些添寿的长者/和互不相识的孩子/每一棵树木都是岁月的坐标”(《每一棵树都是岁月的坐标》)等。在这些作品里的诗意呈现,任何事物的表达都不是为写事物而写事物,最终都要指向对人生的某个侧面牵出来。(www.daowen.com)
向万物致敬,这是发自心灵的生命歌吟,诗人用诗歌作品记录下他对世间万物深入而独立的探悉,里面包含着对人生的思索、对生命的理解。哲学家亚斯贝尔斯曾说:“人并不在他的发展中达到某一终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朝向常新的命运的进步中不断改变,这是他的存在的基本内容。”在范剑鸣的这些诗篇中,不事雕琢的语言,较好地容纳了诗人的思想。从第一辑《良辰》到第二辑《乌夜啼》,再到第三辑《琴瑟》,最后到第四辑《民歌》,范剑鸣把他的沉思不断地展开。
范剑鸣的这部诗集中所探讨的人生哲学,与我国传统文化中所崇尚的对山水乡村等自然的敬重与关怀的态度相吻合,“当主体的人在主观社会中失去核心的价值取向时,客体的大自然就成为人们心灵栖息之所,并在与自然的物我交流中找到平复内心乡愁的内在秘诀”。因此,又使我想到了江西诗人傅菲在他的诗集《在黑夜中熬尽一生》中收录的大部分诗作。无论是在山水、在田野、在乡村,诗人选择的意象所表达的意境都是淡泊、恬静、空灵、飘逸的。诗人对世界万物的敬重,并非仅限于富有禅意的人生哲学,当然这样的境界也绝非淡泊、恬静、空灵、飘逸的禅意所能全部涵盖。也许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大,思想也在逐渐成熟,诗歌写作也开始在从高处着眼,从深刻处着眼,把对世界万物的敬重和对生命的思考提升到人生哲学的高度。
同时也看得出,范剑鸣在诗歌创作中,是自由的。在这里,与其说范剑鸣是在对世界万物的抒写,还不如说他是以抒写世界万物来思考人生。应该说,范剑鸣的诗歌创作正在逐渐走向成熟。
(原载《瑞金报》2017年5月15日,第5版《艺文坛》;《江西日报》2017年11月22日,B3版《文艺评论》;《创作通讯》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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