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序列分析也可以说是话语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语言序列,就是交流双方开启一个话题所进行的整个言语内容所具有的序列。同样,开启一个话题之前或者结束这个话题之后,可能说另一话题或者和该话题无关的话,这样的语言序列就是前序列和后序列。如果在一个话题交流过程中插入另一主题,这一主题可能是对话题的细化,也可能是深入,或者插入和谈论与主题无关的事情,这些话就是插入序列。在日常言语交流中,交流双方往往会用到前序列、后序列和插入序列,以便更好地实现交流的目的。但是,有时候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下面我们看一下法庭上的语言序列使用情况。
(前序列):被告代理人和主审法官打招呼,他们彼此认识。这一前序列是和开庭无关的语言交流。前序列结束后,会进入下一个序列,下一序列可能是开庭序列,也可能不是。
请看语料(2010年8月17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法院中心法庭知情权纠纷案):
被告代理人:×审你好,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
法官:上回看见了,哈哈。
原告代理人: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儿嘛!
法官:就这点事儿。
被告代理人:和法官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法官:就这点儿事儿,不就知情权嘛!
被告代理人:这是一个月物业的亏损▲
原告代理人:▼这个我们看不明白,你们得算啊。 一共多少费, 应该交多少钱,公摊多少▲
被告代理人:▼我跟你讲啊
…………
语料表明,上述案件中的被告代理人和法官之前打过交道,彼此熟悉,因此被告代理人主动开口和法官交流,保持语言上的友好气氛。但是我们知道,法官要保持公正,就要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与原告方和被告方相关人士的距离,以免让一方当事人对案件调判过程和结果的公正性产生怀疑。但是,现实中的当事人的代理人大多是律师或者是企事业单位的代表,他们经常出入法庭,因此和法官就“熟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经常出入法庭的律师或者代理人和法官见面后不打个招呼,似乎是更不可能的事,一个人要是和见过面的人就是那样的“冷冰冰”,法官在庭审中也可能要对他“冷冰冰”了。公正问题又一次摆在了我们面前:正式开庭之前需要和法官打个招呼、问候一下吗?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刘作翔研究员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案例,一位法官在开庭之前接受了一方当事人递来的一只烟卷,而之后却拒绝了另一方当事人递来的烟卷,因此另一方当事人认为法官不能公正审判。这个细节虽然微小,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问这样的问题:开庭前的法官应不应该和当事人进行言语和行为接触呢?
(后序列):法官和书记员结束庭审,原告询问有关申请财产保全的问题。法官庭审结束,标志着一话语序列结束,原告向法官询问有关申请财产保全问题,是重新开启一个话语序列。
请看语料(2010年3月16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法院中心法庭离婚财产分割案):
法官:咱们×月×号再说,今天确实累了,让我休息休息,好吗?
书记员:既然收到传票了,就等着×月×号上午开庭吧。
原告人:我现在记得嘛,现在正好,我有一个法律上那个,财产保全▲
法官:▼您咨询一下律师就好了, 我们作为法官不能给您处理这些问题。
原告人:申请保全,是▲(www.daowen.com)
法官:▼申请保全的话, 要求提供担保,还要交费, 明天早上。
原告人:担保交费,没有关系。
法官:提供担保,交费,提供账号,今天要下班了,办不了了啊,要办理的话,明天上午过来,今天银行关门了。
原告人:要保全那20万的话,是得带着20万过来吗?
书记员:先提交申请。
整个法庭活动可以分成不同阶段,同一阶段又可以分为不同序列,各个序列之间的划分主要是基于对所谈论的话题内容不同进行相应的划分。因此,当一个序列结束后,经常会启动另一个话语序列,而最后一个序列我们称之为后序列。也就是整个话语的收尾阶段。上述语料表明,法官告诉原告“等开庭吧”,但是原告并没有起身离开法庭,而是继续询问关于申请保全的事情,这个事情和法庭活动本身没有直接联系,因此我们称其为后序列。
(插入序列):法官安慰被告,暗示被告房屋的质量应该没问题。法官和被告谈的是被告房屋属性问题,中间插入唐山大地震话语序列。
请看语料(2010年7月24日,天津市滨海新区人民法院中心法庭物业纠纷案):
法官:您的房屋是拆迁房啊还是商品房?
被告人:我们当时买的时候是商品房。
法官:另外,我们住××,对您们那儿挺熟的其实,看看赶紧修修吧,虽然《唐山大地震》电视演了,但是估计××地区280年以内不会有大地震。
被告人:呵呵。
法官:估计下次大地震没咱们的事儿呵呵,就是心里别扭。
被告人:对,如果当初物业公司不那么样说,我们也不会那样办,我们后来才知道,错过保质期了,要不他们起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呢!结果还告我们呢!我都不愿意给您添麻烦,说实话。
原告代理人:没事儿,您可以另案诉讼他们不作为。行吗?1000元,免600百。
被告人: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们家里人商量的意思是免半年的。
法官:是,是你半年没交的话,也就是,但是你那个诉讼费,调查费,我刚才说免多少钱?我刚才说免600多块钱呢,您半年不才400多块钱嘛。
被告人:阿哦。
理想中的法庭活动应该严格遵循法庭活动程序,不能做和法庭活动无关的事情,但是有时候看似无关的事情,往往正是案件突破的重要组成部分。疏导当事人是案件成功结案的重要手段之一,语料中的法官就是利用了插入序列的语言手段,讲了一个与案件本身无关的故事,让被告心里得到一定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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