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百科曾列举了与微叙事有关、近似的概念。主要是根据字数划分,有角色和情节。如微型小说(flash fiction),六字极短小说(six-word story),推特文学(twitterature,140个字符),水滴小说(dribble,或微史诗,minisaga,50字),泥浆小说(drabble,也叫微虚构,100字),小小说(sudden fiction,750字),纳米故事(nanotale),微故事(micro-story)。[5]因此,精短的叙事形态并非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时代的产物,精短叙事的特点本身是有历史的。
然而,在网络时代,特别是社交媒体环境下的微叙事(micro narrative),其微小的特点,不仅仅是由使用社交媒体的即时通信技术而造成的,更是在互联网语境下,特别是由社交媒体新的传播秩序和叙事规则所造成的。弗洛里迪认为,社交媒体崛起,传播从形态上开始走向了“微叙事”(micro narrative)。因为“无论多么微小、无关或隐私的小事,都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出现”。[6]外部大量的数字化碎片信息提炼了人类的传播形态。美国内布拉斯加大学的瑞恩(Marie L.Ryan)在其《叙事和数字化文本的分裂状态:数字诗学》(Narrative and the Split Condition of Digital Texuality)中指出,经典的叙事就是“使用符号或媒介,在接受者的头脑中唤起一个随时间发展的具体世界的形象”,叙事包含了三个部分:
(1)叙事必须创造一个有人和事物的世界;
(2)在此世界中,必须发生了意外事件或故意的人类行为;
(3)故事文本要允许读者重建关于所讲述的事件的目标、计划、因果关系和心理动机的解释性网络。[7]
简言之,叙事就是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必须有时间上的延续,和事件前后的因果联系,而且一般是个完整的闭合结构,有头有尾。这个因果联系和时间的前后逻辑,可以由读者在阅读中理解并重建起来,否则,读者就会看不明白,不理解。但是,这种以线性方式呈现的因果相循、悲欢离合的完美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当然不存在。这种古典的叙事美学,其实直到今天仍然是人们习惯性思维的一部分。伯格引用了伊布邦德比耶格的《通俗小说、叙事和美国电视中的传奇史诗》里的一段话,“在通俗小说中,叙事愿望和叙事形式迄今为止仍然保持着重要地位,并且似乎仍然占据着视觉小说的中心位置,大众愿望似乎在抗拒直言不讳的后现代解构和‘反叙事思想形式’的倾向”。[8]
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语境下,叙事的古典闭合结构并不像后现代主义作品那样基于世界观和美学观进行“解构”,而是直接被互联网络的交互功能、社交媒体的即时通信和反馈功能彻底打破。瑞恩在其《互动的洋葱:用户参与数字化叙事文本的层次》中指出,叙事的交互性认同洋葱头一样分为外、中、内三层,“外层,关涉故事再现的交互性,且故事在运行软件之前就已存在;中层,关涉用户个人参与到故事中的交互性,但情节仍然是事先决定的;内层,故事通过用户和系统交互而动态地创造”。[9]用户在多个层面上参与叙事,其中和网络系统的交互性是最为动态的、创造性的交互。(www.daowen.com)
网络叙事的形态,不是前述瑞恩所描述的那种古典、闭合式形态而是开放性的。这种开放性的叙事,一方面由社会和审美风尚的变革推动,另一方面与网络Web 2.0技术推动有莫大关系。
美国纽约大学教师,同时也是CNN特约评论员洛西科夫(Doglas Rushkof f),被称为麦克卢汉接班人之一,在其著作《当下的冲击:当数字时代来临,一切突然发生》(Present Shock:When Everything Happens Now)中,意味深长地把“叙事结构的崩塌——一个不再熟悉的世界”放在其所列举的“当下的冲击”的第一位。什么是“叙事结构崩塌”呢?“传统故事凭借其传统的线性结构存在了很长时间,因为它们确实奏效。它们似乎照搬真实生活的形态,从出生到死亡。”“传统的线性故事之所以奏效,原因在于它们能创造我们可以辨识的角色,将其置于危险境地,再让他或她寻找出路。”[10]所以,传统叙事其实是人类生活经验的自然凝结,和自然时间、生活节奏之间有默契的协调。但是,“随着时间步伐的加快,叙事分崩离析”,肥皂剧、游戏等“几乎流行文化的每个部分都在努力从传统叙事结构中挣脱出来,但同时也承受着在没有叙事的情况下仍要制造出类似轰动效应的压力”。[11]那么,通过何种策略解除这种压力呢?道格拉斯认为,“取代叙事性的更像是一种通过建立连接和模式识别来完成的拼图过程”。[12]道格拉斯的看法颇为深刻,我们时代的手机、iPad阅读、浏览症候群,如无法聚焦、注意力无法持久,太过方便的无线连接,过于随意的点击、点赞、转发、评论等,不正是和崩塌了的叙事结构有关吗?
传统叙事结构的崩塌和网络与社交媒体技术也直接相关,当前网络的核心技术特点是以伯纳斯-李发明的HTML标记语言结构为基础的“超链接”技术。李强调说:“网络的基本结构也是为了便于复制和自由链接而设计的。”[13]用户和各种终端功能、接口形成节点、通过行动形成关系链、各种链接编织成网络,基于用户的自由意志,通过对HTML标记语言的关键词的点击,以非线性的轨迹,将不同形态的文本、页面、不同单元的信息链接起来,最终形成网状结构的语义关联网络,同时也就复现了复杂的现实社会关系网络。
经典叙事的线性逻辑被自由连接的非线性轨迹打破了,因果逻辑被超文本、超链接的跳转打破了,封闭结构被网状可无限延伸的结构打破了,宏大叙事被碎片化、随机性的微叙事打破了。对这一网络电子空间的描述,富有诗意者如广西师范大学的麦永雄指出的加塔利和德勒兹对赛博空间的认识,“传媒、娱乐工业、资本主义皆可创造新的光滑空间。光滑空间没有长期记忆,没有宏大理论和堂皇叙事,只有微观历史学、微观社会学。光滑空间还指一种无拘无束、浩如烟海的空间,没有等级制的边界或分野,没有凌驾于其他事物之上的特权制和区域,因此更多地与无意识相关。它由欲望机器和力量流所充盈,更多地为事件所占据而不是为既定的事物所占据”。[14]
因此,网络微叙事效果因用户的自由意志而生机勃勃,但也不可避免地“众声喧哗”。因为在很多微叙事场景中免不了成为一种欲望叙事。在此,喧哗虚拟与现实融合的世界,场景的超链接、智能性的特点将被充分发挥,两者在体现用户的自由意志方面具有无比重要的作用。而其社会性架构的影响,在非线性、碎片化,去层级化、去疆域化方面将呈现出更强的张力。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