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应该成为儿童掌握知识的精妙工具，同时也是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的源泉。

1952年8月的最后一天，一个阳光明媚、寂静的早晨，所有的学生、教师和家长都来到学校楼前绿油油的草坪上。新学年开始前的这一天非常隆重，早已成为我们学校的传统节日和图书日。这天早晨的庆祝活动让人尤为激动。我凝视着我这些孩子们的眼睛，就像一个要出发到遥远未知的土地去寻找新大陆的旅人盯着同伴和朋友的眼睛。那些孩子，包括16个男孩子和15个女孩子都站在这里。与孩子们一起来的有父母，也有不少是祖父母。看，科利亚和托利亚是妈妈陪着来的。加利娅的继母搂着她的肩膀，而小姑娘也不像一年前那样眉头紧皱了。所有人都祝贺我们，祝我们一路平安。十年级的学生走到孩子们跟前，送给他们每人一件纪念品——一本书，上面写着“小朋友，祝你一路平安。请爱护这本书。让这本书提醒着你，使你一生都记得学校的这个节日，记得你成为小学生的那天。要将这本书一直珍藏在你家的藏书中”。（岁月流逝，我的学生们都已成年，他们每个人都悉心保存着这本书，视为至宝，这也是他们童年黄金时代的最珍贵纪念。）

我们这些人，包括父母、老师、十年级学生等，一起来到学校果园。男孩子、女孩子们小心地将苹果树挖出，带着根部的泥土一起移到另一个地方，又协力放入坑里。每个孩子抓一杯土填入，坑很快就填平了。孩子们给小树浇完水，各自回家了。明天，他们就会来上学，他们的第一堂课也即将开始。这四年，他们将是小学生，在这四年里，将由我负责他们的教育与教学。这一天前夕，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何谓小学？”很多人都曾谈到过小学的重要作用、决定性作用。“知识的积累要在小学打下坚实的基础”“小学是基础中的基础”，每次谈及中高年级学生学习时的缺点和疏漏时，谈及他们肤浅、掌握得不怎么牢固的知识时，经常能听到这些话。小学被指责最多的是，它没有教给儿童未来学习所必备的、某些范围内的知识和技能。

确实，经验证明，小学应该首先要教会学生如何学习。那些杰出的教育家，包括夸美纽斯、乌申斯基、第斯多惠等都曾写过这一点。教师们的经验、实践也都证实了这一点。小学最重要的任务，是教给学生某一范围内扎实的知识和技能。学习能力包括一系列与掌握知识有关的诸多技能，包括阅读能力、书写能力、观察周围世界不同现象的能力、会思考、能够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形象地说，这些技能是掌握知识所必备的一种工具。

在准备小学生教育相关工作时，我尽力明确断定：哪些是孩子们应当牢牢记住、铭记在心的，哪些是他们应当学会、掌握的。

但小学的任务并不仅限于此。应时时不忘：在小学里，教师是在和孩子打交道。

1～4年级（即7～11岁）这几年，是人的成长形成期。当然，即使小学毕业了，这一过程也并未结束。不过，正是这几年，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紧张的一段生活。在这几年，儿童不仅必须为今后的学习做好准备，也要为了日后能取得优异成绩而积累知识、掌握技能。除此之外，他们还应该有丰富的精神生活。小学这几年，是儿童德、智、体、美和情感发展的阶段，只有当儿童不仅为今后掌握知识而努力准备，而且现在就有丰富的精神生活时，这些才能的发展才能变为现实，而不是空谈。

我国的各个学校有成千上万优秀的小学老师。他们每个人，对孩子们来说不仅是求知路上的明灯，也是真正的生活上的导师、学习上的教师。小学是普及中等教育的坚实基础。但是，对于很多小学，特别是八年制学校和完全中学的小学班还存在许多严重的缺点，对此也不能置之不理。某些学校里小学生的现状在我看来并不乐观：孩子身后背负着一个大包，教师则极力往里面尽可能多地塞东西。这个重担要一直背到某个分界点，即要一直背到初中、高中。而教师常常又把这个当作小学生生活、活动的意义。(www.daowen.com)

小学阶段，学生学习的知识应该有明确的范围。若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任何有争议或不明确之处，不仅会削弱小学教育的效果，也会影响后续学习环节。若对于孩子们应该掌握的知识、技能和实践技能等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范围，学校也就不复存在了。很多学校小学阶段教学中一个严重的缺陷是：教师常常忽略一二年级、甚至更高年级时，孩子们应该深刻理解和牢记的定理、定义有哪些；也常常不知道他们应该学会正确书写哪些字，哪些字的写法是永远都不能忘记的。个别老师会尽可能减轻儿童的脑力劳动负担，却也忘记了一个事实：某些事物，孩子们不应该只是了解、只是对其有兴趣，更应该牢牢记住且永生不忘。如今，谈得较多的是小学生的总体全面发展。当然，全面发展是教育教学中极其重要的因素，但是基础知识的作用也是非常大的，若不去记忆、不能牢牢记住这些知识，那全面发展就是空谈。因为全面发展就是不断掌握知识，而要掌握知识就必须会学习。

尽管小学面临的任务非常重要，但也不能忘记：教师是同一些处于神经系统极速形成期的人打交道。不能将儿童的大脑看作现成的、活的机器，可以根据老师的指令掌握、记忆和牢记知识。7～11岁时，儿童的大脑处于急速发展期。若教师忘了一个事实：必须关注儿童这一时期神经系统的发育、增强大脑半球细胞皮质，那学习只会使孩子变得迟钝。

不应该把学习简单地归结为知识的不断积累和训练记忆力，学习也不是死记硬背，死记硬背是无用的，还会使孩子变傻，对孩子的身心发展有害。我设定的目标是，努力让学习成为孩子们丰富精神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精神生活才会有助于孩子的成长，丰富他的才智思想。我的学生学习时绝不会死记硬背，而是在游戏、童话故事、美、音乐、想象和幻想等的世界中进行极为重要的、朝气蓬勃的智力活动。我希望孩子们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旅行者、发现者和创造者。让学生观察、思考、谈论、体验劳动的乐趣，并为自己所创造的一切感到自豪，为他人创造美和欢乐，并从这种创造中获得幸福；欣赏自然、音乐和艺术之美，以这种美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能关心他人的悲欢，对他人的遭遇做到感同身受——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教育。同时，也不能忘记曾明确、严格制定的目标：儿童究竟应该了解哪些内容，哪些是他们应当学会书写且拼写也需永远记住的，哪些算数规则应该永生铭记。在“快乐学校”时，我就列了一个一至四年级学生需要牢记的母语词汇表。

我认为掌握脑力劳动的方法、形式和技巧，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教育任务。很多校长和督学人员对小学的态度太过宽容。督学来到学校，首先关注的是高中和初中，对于小学各个年级，他们总觉得似乎班里并不是真正的教学，倒像是儿童游戏。学生们升入五年级后，对这种游戏的过度宽容就会被面对低劣知识时的焦虑情绪取代。

绝对不能太过宽容——在开始开展小学生的相关工作时，我设定了这样一个目标。二年级结束时，他们应当学会流利、自觉地阅读，阅读时需具有表现力，能一眼看懂短句子以及长句中完整的部分。阅读是思维和智力发育的一个源泉。我给自己提出了一个任务，即教孩子阅读，让他能够边读边思考。阅读应该成为儿童掌握知识的精妙工具，同时也是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的源泉。

这一章中，我要讲述的是我如何在四年里（从1952年秋天到1956年春天）同时完成了小学阶段两项同样重要的任务，使二者达到了统一：第一，教给学生深刻而又牢固掌握的知识；第二，防止学生死记硬背，关心他们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关心他们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