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下的学校教会了我如何为孩子们打开通往周围世界的窗口，而我努力让所有教师都能够学到这门生命科学、认知科学。

我激动地等着孩子们的到来。上午8点到了29人。萨沙没来（可能是她妈妈的情况不是很好），瓦洛佳也没到，想必是还在家睡大觉，而母亲又不想叫醒儿子。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身着盛装，穿着新鞋子。这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农村的孩子早已习惯在炎炎夏日光脚走路，这是一种极好的锻炼，也是预防感冒的最佳方法。家长们为什么总是尽量不让孩子的小脚着地，不让他们触碰清晨的露水和阳光直射的炎热大地？他们这样做都是出于好意，但结果却适得其反：每年冬天，越来越多的农村孩子患流感、咽喉炎、百日咳。应该锻炼孩子们既不怕冷也不怕热。

“孩子们，走吧，咱们上学去，”我边对孩子们说着，边向花园走去。他们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是的，孩子们，我们就是去学校。我们的学校在蓝天下，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在梨树下，在葡萄园里，在绿色的牧场中。我们在这里可以脱掉鞋子，像以前一样光着脚丫走路。”孩子们开心地叽叽喳喳。他们本就不习惯热天穿鞋子走路，甚至还会不舒服。“明天你们光着脚来吧，在咱们学校里这样最好。”

我们向葡萄园走去。在一个树荫遮蔽的安静角落里，葡萄藤蔓枝繁叶茂，缠绕在铁架上，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小屋。小屋里满地都是娇嫩的小草。这里一片寂静，从这里透过郁郁葱葱的绿荫向外看，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的。我们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我们就从这儿开始上学吧。我们要在这儿看蓝天、果园、村庄和太阳。”

孩子们醉心于大自然的美景，渐渐安静下来。成熟的葡萄如一串串琥珀从绿叶间垂下，引诱着孩子们想尝尝这美味的果实。孩子们当然要尝一下，但首先要欣赏美景。孩子们环顾四周，果园像被绿色的薄雾笼罩，仿佛置身于海底的童话王国。地面上的一切，包括田野、草地和道路，如同在碧绿色的迷雾中颤抖，阳光照射下的树木仿佛闪耀着火花。

“太阳喷发着火花呢。”卡佳低声说。

孩子们沉迷于周围的美景，我开始给他们讲关于太阳的童话。

是的，孩子们，卡佳说得对：太阳在洒火花呢。它住在高高的天上，上面有两个巨人铁匠和两座金砧。拂晓前，两个留着火红胡须的铁匠去找太阳，太阳给他们两束银线。两个铁匠拿起铁锤，把银线放到金砧上，不断地捶啊，捶啊捶着。他们给太阳锻造了一个银色花冠，铁锤下银色的火花散落到世界各地。火花散落到大地，你们就看见了呀。到了晚上，疲惫的铁匠去找太阳，并把花冠给他。太阳把花冠戴到金色发辫上，然后去自己的魔法花园休息了。

我边讲故事，边把故事画下来，画册的白纸上绘出了一个个幻想的景象：金色的铁砧旁是两个巨人铁匠，银色的火花从铁锤下散落。

孩子们听着故事，沉迷于那个奇幻的世界，好似生怕打破这片宁静，驱散这迷人的景象。听完后他们纷纷提问：晚上巨人铁匠干什么呀？为什么每天太阳都要一个新花环？银火花去哪里了，它们不是每天都掉到地上吗？

亲爱的孩子们，我会一一给你们讲的，以后咱们时间还多着呢，今天我先请你们吃葡萄。孩子们迫不及待地等着篮子里装满葡萄。我给他们每人两串：一串自己吃，另一串带给妈妈，让她尝一尝。孩子们竟然出奇地有耐心：将葡萄用纸包了起来。我担心的是：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还能不能有这份耐心呢？托利亚和科利亚能不能把葡萄带回家给妈妈？我多给了尼娜几串，给她生病的妈妈、小妹妹还有外婆。瓦里亚拿了三串，为的是也给爸爸一串。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只要自身力量足够，每个孩子都能建立起自己的葡萄园。瓦里亚家今年需要种十多棵来年就能结果的葡萄苗，这将是治愈他父亲的良药……

我们从那个梦幻般的绿色朦胧世界走出来。我告诉孩子们：

“明天傍晚六点来，不要忘了。”

看得出，孩子们并不想离开。但他们还是散开走了，把白纸包紧紧抱在胸前。我特别想知道，到底谁不能把葡萄带回家！但我又不能直接问他们，如果他们有人自己讲，那就好了。

蓝天下入学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那天夜里，我梦到了银色的太阳火花。一早醒来后，我想了好久接下来该干什么。我并没有制订详细的计划：哪一天给孩子们讲哪些内容，带他们去哪里。我们的学校生活都源于启发我的一个想法：从天性来讲，每个孩子都是充满求知精神的探索者，是世界的发现者。就让这个奇妙的世界通过鲜明生动的色彩、嘹亮颤抖的声音、童话和游戏、孩子自身的创造力、激发心灵的美景、与人为善的渴望展现在孩子面前吧。通过童话、幻想和游戏，通过儿童独特的创作，这些才是通往孩子们心灵的必经之路。我会引导孩子们了解周围世界，让他们每天都能从中发现新东西，让我们的每一步都是通往思想和言语的源泉，即通向大自然奇妙美景的旅途。我要关心的是，我培养的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睿智的思想家和探索者，让认知的每一步都能使心灵变得高尚、意志更坚强。

第二天，孩子们傍晚前就来到了学校。这是九月宁静的黄昏。我们走出村子，停在一个高高的山冈上。我们面前呈现出绝妙的景色：广阔的草地被余晖照亮，仿佛在燃烧；一排排白杨树整齐地矗立，远处地平线上露出山峦的剪影。我们已来到思想和言语的源泉。童话、幻想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这源泉，让它生机勃勃地流淌。我想起了昨天卡佳说的那句话：“太阳喷发着火花”。我要说一件后来发生的事。12年后，卡佳毕业时写了一篇关于故土的作文，其中又一次采用这个形象，以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童话形象在儿童思维中的影响竟如此之大。我曾千百次地确信：孩子们用幻想的形象来填充周围世界、虚构这些形象时，不仅能够发现美，也能发现真理。若没有童话，没有富有想象力的游戏，孩子们就无法生活；没有童话，他周围的世界虽然美丽，但也只是画布上的一幅画；是童话赋予了这幅画生命。

若形象地讲，那童话就是一股清风，能够吹燃孩子们思维和言语的火花。孩子们可不是只听童话，他们还会创造童话。我让他们透过葡萄藤蔓的绿色围墙去看外面的世界，我知道要给他们讲一个故事，但并没有想到究竟讲哪一个。是卡佳说的“太阳喷发着火花”这句话激发了我的想象。孩子们创造了多么真实、准确，多么具有艺术表达力的形象啊，他们的语言是多么鲜明、多么丰富多彩！

我希望，孩子们打开书前按照音节读第一个字时，已经读过世界上最精彩的书——大自然。

在这里，在自然中，有一个想法尤为鲜明、清晰：我们老师，是与自然中最温柔、最细腻、最敏感的东西，即与孩子的大脑打交道。当你想到儿童的大脑，就要想象这是一朵娇嫩的玫瑰花，上面摇曳着滴滴露珠。要做到摘花时不致露珠抖落，需要多么谨慎、温柔啊！我们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这种谨慎的态度，因为我们接触的是自然界中最细致、最娇嫩的事物——也是正在成长的、会思考的物质。

儿童是通过形象思考的。也就是说，当他们听老师讲一滴水的旅行的故事时，他们便会在自己的想象中描绘出白色的滚滚晨雾、乌云、轰鸣的雷声和春雨。想象中的这些画面越清晰，他对自然规律的理解就越深刻。孩子们大脑中娇弱、敏感的神经元还不够强大，需要不断发展、变强。

孩子在思考……也就意味着，他大脑半球皮层中的某些神经元正在感知周围世界的形象（如图像、物体、现象、单词），并通过最纤细的神经细胞（像通过信号通道）感知信息。神经元将这些信息处理，将其系统化、分类、比较、对比，同时新的信息又接踵而至，需要不断地感知、处理。为了能够接收接踵而至的新形象，处理新信息，神经元的神经能量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图像感知瞬间转换为图像处理。

神经元的神经能量的极速转换，就是我们称之为“思维”的现象，孩子们由此才能思考。儿童的脑细胞太过娇嫩，对感知对象的反应太敏感，因此只有当感知、思考的对象是可以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的形象时，才能够正常工作。只有儿童面前是可以看得见的真实形象，或者是足够清晰的语言形象，好似儿童能够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其所讲内容时，那么作为思想本质的思维转换才可能进行（这就是为什么孩子如此喜欢童话故事）。

儿童大脑的自然特征要求需在思维的源头，即直观形象（首先是自然环境）中培养儿童的智力，以使思维由直观形象转换为“处理”这个形象的信息。若让孩子们远离自然，从开始学习就只理解单词，那脑细胞很快就会疲惫，无法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但是，这些脑细胞需要发育、需要成长、积蓄力量。这就是为何许多老师在低年级总遇到这种情况：孩子们安静地坐着，两眼盯着老师，好像在认真听讲，但一句话都不懂。这是因为老师只是滔滔不绝地讲课，而孩子们需要思考规则、解答习题、解释例子等，所有这些都是抽象的、概括的，没有生动的形象，大脑很疲惫……由此，学生开始跟不上进度了。这就是为什么要在大自然中发展儿童思维，增强儿童智能——这都是儿童机体自然发展规律的要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一次融入自然的旅程都是思维课，也是智力发展课。

我们坐在高高的山冈上，周围蝈蝈发出和谐的鸣声，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我们静静地，默不作声。无须对孩子们多言，无须填鸭式地给他们讲故事，话语并非游戏，厌烦话语是一种最有害的腻烦。孩子们不仅需要听老师的话，并且还要保持沉默；而此刻，他在思考，在理解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老师而言，非常重要的是掌握讲话的度。不能让孩子被动地理解话语。要理解每一个生动的形象，无论是视觉还是言语形象，都需要大量时间和充沛精力。善于给孩子们思考的机会，是教师最细致的素质之一。而置身大自然，就要让孩子们有机会看一看、听一听，感受一下。

我们聆听着虫鸣合唱。让我高兴的是，孩子们能被这种美妙的音乐吸引。愿他们能永远铭记这个散发着田野清香，回荡着美妙声音的静谧黄昏。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编出蝈蝈的故事呢。

现在，孩子们沉思的目光注视着日落。太阳落到地平线后，天空中笼罩着柔美的晚霞。

“太阳回去休息了。”拉莉莎说，她的脸上满是悲伤。

“铁匠又给太阳带来了银花冠……那它把昨天的花冠藏到哪里了？”丽达问。

孩子们盯着我，等着童话故事的下文，我还没决定到底用哪个形象，费佳帮了我。

“花冠已飘散到天空中。”他静静地说。

一阵紧张的沉默，我们都期待着费佳要讲些什么。毕竟，这是故事的后续，看来，他已经编好了。现在他缄默不语，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羞怯。我帮费佳说下去：

“是的，花冠已飘散到天空中。整个白天它都戴在太阳炽热的发辫上，已经变得像蜡一样软。太阳用炽热的手摸一下它，它就如金色的小溪般在傍晚的天空流淌。即将离开去休息的太阳，用它最后的余晖照亮溪流。看，溪水变成了粉红色，不断地变换，渐渐暗淡下来。太阳越走越远了。它将很快走进神奇的花园，天空中星星就要亮了。”

“那星星是什么？为什么它们会亮？它们从哪里来？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星星呢？”孩子们问道。但是，不能再给孩子们头脑里塞太多的形象了。今天已经足够了，于是我把孩子们的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大家快看草原。看到了吗？怎么山谷、草地和洼地越来越暗了呢？看那些山丘，它们似乎变柔软了，好似在夜幕中浮动。山丘变成了灰色，快看山丘表面，你们看到了什么？”

“森林、灌木丛、牛群，还有羊群和牧羊人。有人停下来，要在野外过夜。他们点燃篝火，但看不到火苗，只有空气中弥漫的青烟。”这是看到迅速变暗的山丘时，孩子们的遐想。我提醒孩子们该回家了，但他们并不情愿，要求再多坐一会儿。在这黄昏时刻，当世界开始披上神秘的面纱，孩子们的幻想在迅速地迸发。我刚提了一下，黄昏的薄暮和夜晚的黑暗如同一条河流，从遥远的山谷和森林漂浮而来，孩子们立刻想象出两个童话形象：“黑暗”和“薄暮”。萨妮娅讲了关于这两个生物的童话故事：它们住在森林那边一个遥远的山洞里，白天它们在漆黑的无底深渊中睡觉，睡梦中还会叹气（至于为什么叹气，只有讲故事的人才知道）。但当太阳返回神奇的花园，它们便会离开山洞。它们的大爪子上长满了柔软的绒毛，因此谁也听不见它们的脚步声。“黑暗”和“薄暮”非常善良、温顺而平和，不会欺负人。(www.daowen.com)

孩子们还想编一个“黑暗”和“薄暮”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但今天已经够了。我们要回家了，但孩子们明天傍晚还想来。“这时候容易编故事”，瓦里亚说。

为什么孩子们这么想听童话故事？为什么孩子们这么喜欢本身环境就会让他们的想象力飞驰的黄昏薄暮？为什么与其他所有方式相比，童话更能增强言语和思维能力？因为童话形象具有鲜明的感情色彩，童话话语在儿童的意识中是鲜活的。当孩子们倾听或讲述那些描述幻想情景的话语时，他们会聚精会神、全神贯注。无法想象，学校教育若既没有听童话，也没有编童话，将会是什么样子。我面前摆的是“快乐学校”前两个月里孩子们编的一些童话和小故事。其中包含的是孩子们的思想、感觉、愿望和观点。

小兔子（舒拉）

妈妈送给我一只长毛绒小兔子。那是在新年前。我把它放到了新年枞树的枝丫间。我们都躺下睡觉了。枞树上亮着一个小小的灯泡。我看到小兔子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围着枞树跑跑跳跳，跑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树上。

向日葵（卡佳）

太阳出来了。鸟儿醒了。云雀飞向天空。向日葵也醒来了。它猛的一抖，抖掉了花瓣上的露珠。它转向太阳：“你好，太阳，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你看，没有你给予的温暖，我这些黄色的花瓣都蔫了。现在它们又挺起来，开心了。我也是圆圆的、金黄色，很像你啊，太阳。”

怎么耕地（尤拉）

联合收割机收完了小麦。小刺猬从洞里爬出来一看，小麦没了，也没有麦穗沙沙作响了。小刺猬团成一团在麦茬上滚来滚去。但迎面而来一个巨型怪物——一只金属甲虫，轰隆隆响着，后面挂着犁。它爬过的地方尽是耕过的黑色土地。小刺猬坐在洞里向外看，感到很惊讶。它想：“这个大甲虫从哪儿来的？”但这是一台拖拉机。

两幅列宁的肖像（瓦里亚）

我姐姐奥莉娅十月加入了十月儿童团^[1]。她有一枚红星。红星上有一幅小小的列宁肖像。

现在我家有两幅列宁·伊里奇·弗拉基米尔的肖像了，一幅挂在墙上，一幅在奥莉娅的红星上。列宁为劳动人民的幸福而斗争。爸爸说：“列宁上学时成绩很好。”我也要好好学习，成为一名信仰列宁主义的少年。

橡子（季娜）

一阵风吹过。一颗橡子从橡树上掉落下来。外皮黄色有光泽，像是由铜锻造而成。掉到地上后，它想：“还是在树枝上好。可是现在我在地上。这里既看不见河流，也看不到森林。”橡子开始发愁。于是它央求道：“橡树，把我带到树枝上去吧！”但是橡树回答说：“你怎么这么傻。你看，我也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你快扎根吧，快点长大。你也会变成一棵高大的橡树了”。

孩子们不仅关心自然界发生的事情，他们还希望世界和平。他们知道，世界上还有那种企图发动战争的势力。下面就是一个童话故事，其中以“蛇”的幻想形象来描绘这种邪恶的势力。

我们是如何战胜铁蛇的（谢廖沙）

它生活在大海另一边很远很远的沼泽中。它讨厌我们人民，制造了原子弹。造了许多许多，把它们挂到翅膀上，飞了起来。我想把它扔到太阳去。它想让太阳熄灭，让我们在黑暗中灭亡。我派燕子去迎战铁蛇。每个燕子嘴中都衔着一团来自太阳的烈火，并去追赶大蛇。它们把火苗扔到大蛇翅膀上。铁蛇跌落下来，陷入了沼泽，并使炸弹炸毁。而太阳依然如常，小燕子们欢快地歌唱。

这个童话故事体现了儿童独特的世界观。若没有鸟兽参与，儿童就无法想象善良如何战胜邪恶。A.盖达尔曾说，童话应该这样结尾：“红军击败了白军。小兔子坐在那儿欢欣鼓舞。”在孩子们心中，可爱的小燕子、小兔子并不仅仅只是童话故事中的生物，它们还是善的化身。

每天，周围世界都会有新的发现。每个新发现都演化成童话故事，而作者便是孩子们。童话形象使孩子们感受到祖国大地之美。正是童话、幻想和创造展现了故土之美，而这又是对祖国之爱的源泉。对祖国强盛和伟大的理解和感受，是逐渐形成的，并以美为其源泉。我想给每位教育小孩子的年轻教师一个建议：当你准备让孩子们第一次听你讲述祖国的伟大强盛时，一定要仔细谨慎、慎重安排。你的话应该是鼓舞人心、满怀崇高情感的（只要你内心的情感崇高而纯洁，即使有人说你辞藻太过华丽，也无须害怕）。但是，若想让这些话打动孩子们的心，形象地说，就要在孩子们意识的田野上精心耕作、播下美的种子。

让孩子们能够感受这种美，并为之欢欣鼓舞，让体现祖国的那些形象永远留存在他心间、在他记忆深处。美是人性、善良情感和亲切关系的血肉联系。当我发现托利亚、斯拉瓦、科利亚、维佳、萨沙那冰冷的心逐渐融化时，我由衷地感到高兴。对美的欣喜、赞叹和惊讶，对我而言，仿佛是一条通往孩子们心灵的道路。

“快乐学校”的生活不受严格规章制度的约束，也没有规定孩子们可以在蓝天下待多久。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们不觉厌烦，不让他们因心中厌倦而暗自期待老师讲“该回家了”这句话。我总是尽力在孩子们还沉迷于他们观察的事物，对进行的劳动兴致还很高时结束学校的工作。让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期盼明天，要让明天预示着新的欢乐，让孩子们夜里梦到太阳抛洒到地上的银色火花。某一天孩子们可以在学校的蓝天下待1～1.5个小时，另一天可以待4个小时，这都要看老师一天能给孩子们带来多少欢乐。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每一个孩子不仅要感到快乐，还要创造快乐，让自己小小的创造丰富集体生活。

那年秋天，天气一直又温暖又干燥。到十月中，树叶都没黄，还听到过几次雷声轰鸣，仿佛又回到了夏天，每天早晨露珠在草地上闪闪发光。这为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我们又多次来到自己的山冈，在云层间“游览”。这些时刻给孩子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朵朵蓬松的白云变成他们种种神奇发现的新天地。孩子们从白云奇异、变化莫测的轮廓中看出了走兽、童话里各种各样的庞然大物：孩子们的幻想犹如飞快的鸟儿冲向云霄，飞过蓝色的大海和森林，飞到遥远的未知国度。正是这次飞行清晰地展现了孩子们的个人世界。天空中飘过一朵奇异的云彩。

“孩子们，这朵云像什么？”

“是戴着草帽的牧羊老爷爷，还拄着一根棍子呢。”瓦里亚说，“看，他旁边还有羊群。前面是卷着犄角的公羊，后面跟着一群小羊羔……而老爷爷挎着一个布袋，还有什么东西露在袋子外面。”

“这不是老爷爷，”帕夫洛不同意，“这是个大雪人，和冬天我们堆的雪人一样。看，这是他手中的扫帚。而他头上戴的不是草帽，是水桶。”

“不，这不是雪人，是一个干草堆。”尤拉说，“干草堆上有两个拿着草叉的牧羊人。看，他们在往下扔干草，下面还有一个推车。这哪是公羊？不是公羊，是推车。这是车弓，不是犄角。”

“这是一只大兔子。我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兔子。下面也根本不是推车，而是兔子尾巴。”

我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发挥想象力，但是科利亚、斯拉瓦、托利亚、米沙不知为何一直默默无语。当看到科利亚脸上那不屑一顾的神情时，我的心被深深刺痛，那可是认为玩儿童游戏有失尊严的成年人的脸上才会有的神情啊。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曾在这个男孩的眼中看到过那种看到美景时的欣喜啊。当时我并未多想，但这种感觉提醒了我：直到孩子们被儿童的欢乐深深吸引，直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喜悦，直到孩子们迷恋于孩童的嬉戏时，我才有权谈论对他施加的某种教育。孩子就应是个孩子……听故事时，若他不能对善恶的斗争感同身受，若他眼中闪现的不是欢欣喜悦而是蔑视，这就意味着孩子们已心力交瘁，必须花费许多精力才能把孩子们的心灵矫正过来。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朵轮廓奇特的云彩，好似一座高墙林立、塔楼矗立的奇异宫殿。孩子们的想象填补了宫殿轮廓模糊的那一部分，尤拉则开始讲述遥远的神秘王国、邪恶的女巫和拯救美女的勇士的故事。而维佳的想象里则编了另一个童话故事。在遥远异国的某个地方，山里住着一只可怕的生物，他正企图发动战争。想象的翅膀带着小男孩坐上飞船，让他一瞬间飞到了邪恶生物居住的山洞上空，将恶人消灭，地球上永远和平了。

然后，我给他们讲遥远的热带国家，讲到永恒的盛夏、奇异的星座、蔚蓝的大海和整齐高大的棕榈树。在这里，童话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我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遥远世界的窗子。我讲着风土人情、大海大洋，讲述丰富多样的动植物和自然现象。

我开始讲人奴役人的世界。劳动人民，特别是儿童遭受苦难的生动画面在孩子们的意识中引起了令人不安的想法：世界上一直存在着善与恶的残酷斗争，我们的人民是为人类幸福、荣誉和自由而战的斗士。我竭力做到，让我的每个学生从小在这种人剥削人的社会罪恶面前不屈不挠，让他们极度珍惜我们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自由劳动的国家。我认为，教育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保证在孩子们的意识中邪恶不再是某种抽象的东西，而是敌视世界所有人的敌对力量。我告诉孩子们，世界上有些国家，财富属于少数资本家和地主，而劳动人民连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都被剥夺。我并没有急着让孩子们理解“帝国主义”这个抽象概念。以后他们自然会理解的。在我所讲的这个年龄，具有决定作用的是鲜明清晰的观点和他们的情感色彩。当我讲到，意大利有成千上万的母亲因贫困绝望，被迫将自己的儿女卖给美国的富豪时，孩子们感觉到这种罪恶是极大的不公造成的：一部分人不创造财富却拥有财富，另一部分人创造财富，却连一块面包、一件衣服、一间居身之所都没有。

老师在讲故事时，与孩子们一起同欢乐共悲伤，是孩子们智力充分发展、拥有丰富精神生活的必要条件。这些故事的教育意义在于，孩子们是在能够产生童话故事的环境中聆听的：最早的点点繁星在空中闪烁的宁静夜晚；树林里，篝火旁，舒适的小木屋里，在炉中燃烧的炭火光亮里，窗外秋雨沙沙作响，寒风呜咽悲鸣。故事应当短小精悍，生动形象，让人印象深刻。不要堆砌太多的事实，不能给孩子们过多的印象，否则，孩子们对故事不再敏感，任何事情都唤不起他们的兴趣了。我建议各位教师：要逐渐地影响孩子们的感情、想象力和幻想，要循序渐进地打开通往广袤无垠世界的窗口，不能骤然打开，更不能将其变成畅通无阻的大门，否则那些被你所讲的故事情节的思想吸引的孩子们会不顾你的意愿，如珠球般蜂拥而出。首先，他们会在浩如烟海的事物面前茫然不知所措，而后，这些尚未被认识的东西又让人司空见惯、视而不见，变得空洞。

蓝天下的学校教会了我如何为孩子们打开通往周围世界的窗口，而我努力让所有教师都能够学到这门生命科学、认知科学。我建议他们：不要将所有知识一股脑地灌输给孩子，不要希冀在课堂上将你所知的关于学习主题的一切知识都讲出来，否则孩子们的求知欲、好学精神就会被洪流般的知识淹没。要善于将周围世界的某一种东西展示给孩子，但要做到让生活中的这一小部分在孩子面前绽放它全部的光彩。总要留些未尽之言，让孩子们总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顾他已知的知识。

人类思想取得的成就是无止境的。例如，人类编写了数不胜数的书籍。要向孩子们展示一本书所蕴含的美、智慧和思想深度，但要展示得让每个孩子永远爱上读书，并甘愿独自到书海中畅游。我曾和教师们分享我关于通往生动话语源泉的“旅行”的想法：我把小孩子针对自己亲眼所见的周围世界的事物、现象所作的富有表现力、充满感情的简短叙述称为“旅行”。低年级老师们也仿效我，开始采用这种“旅行”。教室的门打开了，孩子们在轻风微拂下踏上绿油油的草地。阅读课和算术课，特别是一二年级，越来越多地在蓝天下上课。这并不是为了投身自然而放弃课堂讲课或脱离书本和科学。相反，它充实了课堂，使课本、科学更生动。

所有小学教师常常在课后聚在教师休息室讨论，讨论该怎么做才能使认知周围世界、掌握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永远都不至成为孩子们眼中枯燥和厌烦的事情？这种集体性工作中产生了新想法：让孩子们了解农业劳动和技术，逐步熟悉那些最优秀人物的创作。小学教师诺维茨卡娅、涅斯捷连科、韦尔霍维尼娜，为自己的学生制订了去鲜活话语源泉“旅行”的计划，同时还根据我的建议，界定了最适合在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用来发展儿童思维和言语的自然现象的范围，以及与之有关的农业劳动类型。

【注释】

[1]译者注：十月儿童指的是准备加入少年先锋队的小学儿童（通常为小学一至三年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