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陈世美要进京赶考,妻子秦香莲带着儿子英哥和女儿冬妹送他一程。
秦香莲的千言叮嘱,化作四句:“君去求官,妾奉高堂,若得富贵,莫弃糟糠。”
“高堂”指的是年迈的父母,“糟糠”指的是同甘苦的妻子。意思是,我会照顾好公公婆婆,你做了官可别抛弃我。
陈世美安慰妻子:“娘子你放宽心,请回去吧。”
这一过就是三年,陈世美音信全无。他的父母去世了,秦香莲带着一双儿女千里寻夫。
他们历尽艰辛来到京城汴(biàn)梁,投宿在一家客店中。
秦香莲向店主张三阳哀告:“我们乃是湖广均州人,千里迢迢来到京都,寻不着官人的下落,也无亲无靠,望求你老人家行个方便。”
没想到张三阳也是均州人,顿时热情地问长问短。当他听说秦香莲的丈夫叫陈世美,不由得一愣。
“陈世美呀?”张三阳看看两个孩子,“他们跟陈世美还真有点儿像。”
香莲喜道:“听老伯之言,莫非与我丈夫相识吗?”
张三阳说:“就在三年前,我这店里住着个赶考的举子,是湖广均州人,叫陈世美。他后来中了状元,做了官哪。”
香莲高兴地对孩子们说:“原来你们的爹爹高中了!”
她忙问张三阳:“老伯,我丈夫他现在哪里?”
“他呀,”张三阳说,“他就住在驸马府。”
香莲不懂:“什么驸马府哇?”
“我就跟你实说了吧,”张三阳心直口快,“陈世美中了状元之后,老太后十分喜爱,招为东床驸马,你丈夫就当了她女婿啦。”
香莲顿时晕倒了。
她在儿女的哭喊声中醒来,唱道:“晴天霹雳魂飘荡,好似南柯梦一场。临别曾把好言讲,富贵来时他变心肠。”
张三阳问香莲:“你打算怎么办哪?”
香莲说:“我要找他辩理!”
可是,张三阳顾虑,那驸马府门卫森严,只怕进不去呀。“这么办,我领你们到驸马府,你就说是驸马的乡亲,他们就放你进去了。”
到了驸马府,香莲对门官说:“烦劳通禀一声,就说乡亲求见驸马。”
没想到门官的回答是:“我家驸马也曾吩咐我,所有乡亲一概不见。”
香莲一震:“啊,门官,请对你家驸马言讲,我这乡亲乃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一定要见。”
我介绍过《打严嵩》和《穆桂英挂帅》,严嵩和王强府上的门官都是卑鄙小人,而现在这个门官却好讲话些,他说:“在此少待,我与你通禀就是。”
“多谢了。”香莲激动地对孩子们说,“儿啊,就要与你们爹爹见面了。”
门官很快出来道:“这一妇人,我家驸马说他公务繁忙,不能接见。赏你纹银百两,命你速回原郡,另谋生路去吧。”
“这银子我是不要的,”香莲很有骨气,“我对你实说了吧,我就是你家驸马的原配夫人。”
门官一惊:“这两个幼童呢?”
“这是他的一双儿女。”
“哦,我来问你,驸马府中近日有件大喜之事,你可知道?”
“知道,明天就是你家驸马寿诞之日。”
连驸马的生日都知道,眼前的女子是驸马的原配夫人无疑了。“哎呀夫人哪!”门官很为难,“非是小官不允,只是我家驸马有命在先,小官不敢违抗啊!”
香莲哭了:“可怜我母子受了千辛万苦乞讨来京……”
孩子们也哀求:“让我们进去吧!”
这个好心的门官为香莲想了个主意:“有了,你将罗裙撕下半幅与我,你就往里闯,我在后面嚷,就是驸马怪罪下来,小官也有抵赖之词。”
“多谢了!”香莲撕下半幅罗裙交给门官,拉着儿女跑进府门。
门官就在后面追喊。
香莲迎面正遇陈世美,叫了声:“官人。”两个孩子齐声叫“爹”。
陈世美责怪门官:“刚才怎样吩咐你的?”
门官拿着半幅罗裙:“您看……”
“无用的东西,还不滚了下去!”
“是是是。”
陈世美问香莲:“你不在家侍奉二老,到我这驸马府做什么来了?”
香莲说:“难道你不见我身穿孝服吗?”
英哥说:“我爷爷奶奶想你都想死了!”
陈世美哭了:“听说爹娘丧了命,好似钢刀刺我心。眼望着家乡珠泪滚,枉费爹娘养育恩。”
香莲唱:“我将公婆已入坟,千辛万苦到京城。因何相逢不相认,你、你、你得了新人忘旧人……”
再说外面的张三阳,等了一会儿,见香莲领着孩子满面泪痕地出来了。
张三阳问:“香莲,怎么啦?”
香莲说:“他不但不认,反将我们赶出来了。”
张三阳忍不住大骂陈世美。
这时传来鸣锣声,行人说是丞相王延龄下朝了。
香莲便托付张三阳:“老伯,请将我一双儿女带回店中,我要拦轿喊冤去了。”
张三阳一口答应。
善良的王丞相将香莲带进府中问话。
问了姓名和籍贯,王延龄又问:“你拦轿喊冤,状告何人?”
香莲说:“状告当今驸马陈世美!”
听了香莲悲愤的诉说,王延龄唱:“听她言来非诬赖,状元驸马不成才。宫廷之事需掩盖,此事叫我怎安排……”
王延龄忽生一计:“香莲,明日就是你丈夫寿诞之期,老夫还要亲自过府祝贺。我有意将你带进府去,你用乡音曲调编些歌词,打动于他。倘若将你认下,岂不是好?”
香莲低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第二天,到了驸马府,王延龄特意避开喧闹的东厅,在西厅与陈世美单独相对。
二人边喝边聊,王延龄说:“老夫忘记了驸马是哪里人氏。”
陈世美说:“湖广均州人氏。”
“噢,湖广均州,好地方!”
“小地方。”
“但不知贵乡出何名产奇珍。”
“哎呀,”陈世美说,“我们那里无有什么名产奇珍,不过出了些个文人才子。”
王延龄笑道:“如此说来,是文章之地、礼仪之乡。”
陈世美没反应过来:“礼仪之乡?”
王延龄话里带刺:“若不是礼仪之乡,驸马你焉能如此崇尚礼仪?”
“相国夸奖了,哈哈哈。”陈世美见王延龄叹气,问,“相国为何心中不悦呀?”
“驸马,你听东厅之上,猜拳行令,何等热闹。你我二人在此饮酒,好无趣味。”
陈世美说:“这有何妨,待我唤出宫娥彩女,叫她们弹唱歌舞,与相国解闷如何?”
王延龄摇头:“宫娥彩女的歌唱,老夫听过多次,不胜厌烦。”
“依相国之见呢?”
“哦,有了。驸马,适才老夫路过长街,见一村妇在那里歌唱,倒也动听,倒不如唤她前来唱上一段,助助酒兴,你看如何?”
陈世美不以为然:“想那村歌野调,怎能登这大雅之堂?”
王延龄站起:“驸马不允,好,老夫告辞。”
“慢来慢来,”陈世美挽留道,“老相国不必如此,但凭相国。”
王延龄便吩咐自己的管家:“去到长街唤一个歌唱村妇前来。”
管家便领着手抱琵琶的秦香莲进来。
陈世美一见香莲,哪里能容:“来人,把她轰出去!”
“且慢,”王延龄问,“驸马,你认识她?”
陈世美说:“我怎么会认得她!”
“既不相识,驸马因何这样大惊小怪?”
“这……相国,今日乃本宫寿辰,你看这村妇破衣烂衫,而且身穿孝服,成何体统?”
王延龄说:“你我听她的歌唱,你管她的衣服做甚哪——这一村妇,你唱的什么曲调?”
香莲答:“湖广均州曲调。”
王延龄拍手:“唱起驸马爷的家乡之音来了!湖广均州乃是文章礼仪之乡,曲调嘛,想必也是好的,老夫倒要一饱耳福。”
陈世美吩咐侍从:“叫她到廊下去唱。”
“慢,老夫年迈耳聋,还是在堂上唱。”
“廊下唱。”
“堂上唱。”
“廊下去唱!”
王延龄又站了起来。
陈世美问:“老相国,你又要告辞?”
王延龄说:“我唤来村妇歌唱,为的是助助酒兴,你叫她到廊下去唱,分明是嫌弃于她,厌烦于我,故而告辞。”
丞相乃是重臣,陈世美不想得罪,只好说:“相国不必动怒,就叫她在堂上唱也就是了。”
王延龄让香莲坐下:“慢慢唱来。”
香莲弹琴唱道:“夫在东来妻在西,劳燕分飞两别离。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
王延龄称赞:“这几句书头唱得好,驸马可曾听见?”
陈世美说:“不曾听见。”
“妙在这新人笑,旧人啼。往下唱来。”
香莲便唱出亲身经历。
当听到“双手撮(cuō)土,埋葬公婆”,王延龄说:“驸马,这一女子世上少有吧?”
陈世美说:“这种村歌野调,怎能当作真话?”
“驸马可曾听过这段歌词?”
“不曾听过。”
“你既不曾听过,怎么晓得不是真话呀?”
陈世美语塞了。
再往下唱,王延龄问香莲:“听你之言,这个女子的丈夫还是做官的?你唱了半日,不知唱的是哪家的事。”
香莲说:“是我自己的苦情。”
“那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这个……”
“大胆地讲,老夫与你做主,叫什么?”
香莲说:“叫陈世美。”
“呔!”旁边的侍从立刻训斥,“你是什么人,竟敢提驸马爷的名讳,难道说你就不要脑袋了吗?”(www.daowen.com)
“呀呸!”王延龄骂道,“世间同名的甚多,她丈夫叫陈世美,与你家驸马什么相干?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驸马你说对不对呀?”
“对对对。”陈世美只好斥退侍从。
王延龄暗对香莲说:“你那丈夫假装吃醉,想是有回心之意。待老夫暂退,你前去哀告他吧。”
王延龄避开后,香莲对陈世美说:“官人哪,你如今真醉也罢假醉也罢,望你念在夫妻之情,将我母子认下了吧。”
陈世美说:“秦香莲,你既念夫妻之情,为何逼我太甚哪?”
“我要夫妻团圆,儿女有靠,何言逼你太甚?”
“你要夫妻团圆,儿女有靠,你就不顾我这驸马的前程?”
香莲浑身颤抖:“这驸马的前程害得官人妻离子散,你……要它何用?”
陈世美唱:“夫妻团圆休妄想,快快给我出宫墙。”
香莲唱:“既然团圆成梦想,就应该打你这负义的郎!”
陈世美咬牙切齿:“霎时叫你一命丧——”
他正要叫人,王延龄来了:“驸马公因何故这样猖狂?”
王延龄劝陈世美认下香莲,陈世美却说:“我与她素不相识,我认她做甚?”
“你与她素不相识?哦,哦,我明白了。”王延龄说,“你怕夫妻相认之后,圣上降罪与你。这也无妨,倘若圣上怪罪,老夫我拼着我的前程不要,替你担待担待!”
陈世美还嘴硬:“本宫一不欺君,二不害民,我要让相国替我担待什么?”
王延龄怒道:“依老夫看来,她——”指香莲,“就是你欺君害民的铁板钢证!”
香莲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官人,有相爷担待,你就回心转意了吧。”
陈世美冷笑:“听你二人一唱一和,莫非设此圈套,陷害本宫不成吗?”
王延龄也颤抖了:“老夫好心好意,劝你与妻相认,怎么说老夫设圈套,真正岂有此理!”
“本宫之事,不用你管。”
“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此事呀,老夫我是管定了,你认还是不认哪?”
陈世美反唇相讥:“要认你去认。”
王延龄问:“老夫认她做甚?”
陈世美说:“将她带回府去,烦闷之时,也好叫她弹唱解闷哪。”说完拂袖离开。
“好恼!”王延龄恨恨地唱,“船到江心难补漏,只恐你大祸要临头。怒气不息出府走——”
香莲唱:“只要有三寸气誓不罢休!”
王延龄觉得香莲有志气,便递过自己的折扇:“老夫的扇儿你拿在手,到开封见包拯定报冤仇。”开封府的包拯可是一位主持正义的清官。
再说陈世美,他吩咐侍从:“跟随那贫妇,看看她住在何处,速报我知。叫家将韩琪来见。”
“遵命。”
韩琪来了,陈世美问他:“本宫平时待你如何?”
韩琪说:“待小人恩重如山。”
“既然如此,本宫有件为难之事,你可干得来?”
“小人干得来。”
这时侍从来报:“那一贫妇带领儿女直奔开封府而去。”
陈世美将一把钢刀交给韩琪:“命你将这疯妇还有两个幼童杀死见我。”
韩琪问:“那疯妇身犯何罪?”
“本宫之事不要你管。”
韩琪欲走,陈世美又叮嘱:“我要钢刀见血为证,你须与我斩尽杀绝。”
韩琪不敢再问,持刀而去。
香莲见有人追赶,忙带着儿女避入小庙。
韩琪踢开庙门,举起钢刀。
香莲护着孩子质问韩琪:“不问罪就杀人于心何安?”
韩琪在陈世美那儿没问出什么,正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香莲细细一说,韩琪震惊了:“听她言不由我心惊胆战,怪不得杀人令不讲根源。我本堂堂男儿汉,岂能够助纣(zhòu)为虐欺苍天?”
见两个孩子惊恐地大哭,韩琪唱:“她母子只哭得天昏地暗,就是那铁石人也要心酸。陈世美登龙门天良丧尽,我韩琪身微贱义重如山。”
他向香莲一挥手:“你们逃命去吧。”
“谢军爷。”
但韩琪又喊:“回来——陈驸马他……他要我钢刀见血为证。”
香莲哀求:“军爷呀,只求你将我一人杀死,留下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儿,让他们逃命去吧。”
在孩子的哭声中,韩琪左右为难。最后他自刎了,将自己的血留在了刀上。
香莲对着韩琪的尸身跪下:“军爷受我一拜!”
她拾起刀来,将这罪证交到开封府。
包拯问清案情,命人请来陈世美。“但愿他明大义,认香莲,满天云雾顿时消。”
陈世美来了,包拯要观察他的反应,就叫来香莲母子。陈世美立即拔剑,被包拯拦住。包拯问:“驸马,你认识她?”
“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见面就杀?”
“我杀了她再问。”
“杀了她还问什么呢?”
陈世美尴尬地笑了几声。
包拯劝道:“驸马,见了她母子三人,就该相认才是。”
陈世美不想啰唆,扭头就走。
“且慢,”包拯问,“哪里去?”
陈世美说:“顺轿回宫。”
包拯说:“只恐你来得去不得!”这话就严重了。
接着就是包公戏中最有名的唱段了:“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的。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说起了招赘(zhuì)事你神色不定,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我劝你认香莲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陈世美居然还能侃侃而谈:“明公说话言太偏,细听本宫说根源。甲子年间开科选,天下的举子来求官。头一名进士陈世美,御笔亲点为状元。跨马三日游宫院,才将公主匹配良缘。一无有证来二无有见,你叫我相认为哪般?”
包拯唱起铿锵疾速的西皮快板:“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人来看过了香莲状,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陈世美仗着自己有皇家撑腰,满不在乎。
于是包拯升堂,让秦香莲与陈世美对质。
包拯审问:“你命韩琪去灭口,杀她母子你还不招?”
陈世美抵赖:“我命韩琪有谁晓?”
包拯唱:“现有你府的杀人刀。”
陈世美这才有点儿慌:“大堂之上验了刀,三十六计走为高。不辞明公忙搭轿——”
“哪里去?”
“我有本章奏当朝。”我要向皇帝奏本去了。
包拯阻拦:“如今有人将你告,先打官司你后上朝!”
“纵然有人将我告,敢把我当朝的驸马怎开销?”
“呸,慢说当朝驸马到,就是那凤子龙孙我也不饶!”
包拯命令手下脱去陈世美的纱帽和蟒袍,四个刽子手高高举起陈世美向铡刀走去,陈世美的长发(京剧里叫“甩发”)绝望地垂了下来。
正在此时,陈世美的救兵赶到了,皇姑(皇上的姐妹,也就是公主)、国太(即太后)和太监、宫女们急急来到开封府。
包拯赶忙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国太:“走向前来忙跪倒,国太到此为哪条?”
国太唱:“适才驸马开封到,不见回转我心焦。”
包拯机智地回答:“开封府无有陈驸马,有一个悔婚男儿他犯律条。”
国太见无法动摇包拯,便动起了让原告撤诉的脑筋。
包拯鼓励香莲:“只管向前去禀告,天塌地陷有老包。”
皇姑蛮横地对香莲唱:“驸马本是皇家眷,哪有妻室与儿男。冒认官亲罪非浅,速撤状纸你回家园。”
“香莲,”国太的口气缓和一些,“香莲听我良言劝,莫为此事再纠缠。包拯纵然是铁面,皇亲、庶民不一般。世美已做皇家婿,破镜重圆难上难!”
香莲毫不退缩:“香莲状告陈世美,破镜不曾望重圆。他身登龙门把心变,杀妻灭子禽兽般。依权仗势逞凶残,逼死韩琪在庙前。似这等不仁不义欺君害民的负心汉,岂能容留在人间?”
国太变了脸,让手下抢走英哥和冬妹,并要挟香莲:“撤回状纸我放你的儿男。”
香莲立即向包拯求助,包拯命王朝、马汉等抢回了香莲的儿女。
国太安慰皇姑:“皇儿休要泪满面,母后在此你心放宽。开封大堂我坐了,”她威胁包拯,“我死在开封你们谁敢承担!”
国太这一撒泼,可真难住了包拯。他唱:“皇家的官司难了断,此事怎能两周全?取来俸银三百两,将银交与秦香莲。”这些银两是他的工资。
可是香莲拒不接受。
包拯唱:“这是纹银三百两,拿回家去度饥寒。教子南学把书念,千万读书莫做官。”“南学”就是学堂的意思,他对英哥道,“你爹爹倒把高官做,害得你一家不团圆。”
包拯的表现令香莲心寒了:“三百两银子把丈夫换,从今后我屈死也不喊冤。人言包相是铁面,却也是官官相护有牵连。”
这话深深刺激了铁面包拯:“香莲下堂把我怨,她道我官官相护有牵连。本当铡了陈世美——”
国太喊:“大胆!”
“国太苦苦死纠缠。有心不铡陈驸马——”
又传来香莲的哭声。
“倒叫包拯两为难。”
最后,包拯毅然摘下了自己的乌纱帽:“皇家的官儿我不做,纵有这塌天祸包某承担!”
他顶天立地地高喊一声:“刽子手,开铡!”
周锐趣说京剧
一天,我的学长吴百年给我送来一本黄得发黑、一碰就掉渣儿的书,说是朋友处理旧书时让他挑选,他知道我在写京剧故事,就为我选了这本民国时期出版的《大戏考》。
如果这书里有些旧剧本或名伶逸事,我会很欢迎,可都是些京剧唱片的唱词,似乎很难用到。这书就一直寂寞着,直到今天突然派上了用场。
写完《铡美案》的故事,我想到小时候听侯宝林的相声,他说《铡美案》里“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这一段,以前的唱词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唱词是:“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说起了招赘事你神色不定,我料你在原郡必有前妻。”侯宝林说,以前的第二句是“我曾与驸马爷相过面皮”。接下来是:“我看你左眉长来右眉短,左膀高来右膀低。”侯宝林觉得这唱词有问题:“如果陈世美真是这模样,公主怎么会要他?”
小时候只认为相声会夸张逗乐,原来的唱词未必是这样的。可现在想,原来的唱词应该就是相声中所说的。只是我已记不完整,“膀高膀低必有前妻”,前面那句“眉长眉短”会怎样呢?
我就想到,可以查查那本一碰就掉渣儿的《大戏考》。
果然一查就查到了,这两句唱词是:“眉长眉短有儿女,膀高膀低必有前妻。”
显然,让包公来当相面先生的处理确实拙劣,还是修改后的唱词好。
然后我又想,这本《大戏考》也许还能展示一些修改前的唱词,让我们能比较一下该不该改,改后的好处或坏处在哪儿。
《连环套》的“坐寨”一场,窦尔墩有一句唱词是“河间府为寨主除暴安良”,没想到以前的唱词是“河间府为寨主坐地分赃”。仔细一想,“坐地分赃”正是强盗的本分哪,作为强盗头子的窦尔墩完全可以不以为耻。虽然“坐地分赃”更真实,但作为一个英雄形象,还是觉得“除暴安良”更正面些。
《甘露寺》里,乔国老向吴国太介绍到张飞时,原来的唱词是“曾破黄巾兵百万”,这符合《三国演义》里的叙述。但因为黄巾起义是农民起义,新中国成立后就把这句改成“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这修改是有历史背景的。
同样来自《三国演义》,《空城计》里诸葛亮对司马懿唱过一句“早备下羊羔美酒,我犒赏你的三军”,原来的唱词是“早备下羊羔美酒、美酒羊羔,我犒赏你的三军”。听惯了那段唱,觉得把“羊羔美酒”颠倒一下也挺活泼,有些摇曳生姿。
《借东风》里那段脍炙人口的唱,原来最后的唱词竟是“为什么有一道杀气红光”,粗糙无味,不如修改后的“趁此时回夏口再作主张”。
在《徐策跑城》里,眼花耳聋的老徐策对城下义子做着絮絮叨叨的盘问,我们熟悉的唱词是:“我问你,家住哪府哪州并哪县,哪一个村庄有你家门?”而原来最后的唱词是:“还是住内城?还是住外城?”我觉得修改还是合理的,从府、州、县到村一条线,比内城、外城更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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