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杵臼自公元前548年被崔杼拥立为君以后,在位共五十八年。晚年时他的嫡长子死去,在立谁为嗣子的问题上颇费思索。他不愿意从一些年龄大的儿子中挑选,而是倾向于与宠姬芮(ruì瑞)姬所生的小儿子荼,只是因长幼之序,未能讲明,直到病危,才作出决定,立荼为太子。公元前490年9月,齐景公死,太子荼继立为君,是为安孺子(一作晏孺子),齐之二卿高昭子、国惠子辅佐他。齐景公病重时,为避免群公子与荼争位,都把他们逐出国都临淄,安置在莱地(今山东黄县东南莱山)。齐景公死后,群公子怕灾祸临头,纷纷逃出齐国。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逃到卫国,公子寿、公子阳生逃到鲁国。
新君安孺子即位时年纪尚轻,因他的继立不合齐宗室、大夫们的意愿,又加之辅佐他的高、国二卿专权用事,齐国的百姓不很拥护。这些都给阴谋家施展手段提供了机会,一场废杀君主,另立新君的宫廷政变由此发生。
这个阴谋家叫田乞(即陈乞。古代陈田同音),齐国掌管粮赋的大夫。他惯于玩弄两面手法,阳奉阴违,挑拨离间。安孺子立为齐君后,他对大权在握的高昭子、国惠子伪装忠诚,卑身奉事,每次上朝,“必骖乘马”(《左传·哀公六年》),即与二卿同车上朝,自己在车右为陪乘,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每次随行,都要阴险地离间二卿与诸大夫的关系。说诸大夫的坏话:“他们(指诸大夫)都非常狂傲,打算抛弃您的命令。都说,‘太子荼是高、国二卿所立,他们控制着新君,掌握着大权,肯定会迫害我们,何不将他们除掉?’由此看来,诸大夫在仇视着二位,打二位的主意,二位还是早点考虑对策吧!依我看来,最好是把他们都杀了,斩草除根,这是上策。犹豫等待是下策,不可取!”到了上朝站班时,田乞本应站在高、国二卿身边,但他却故意和二卿说:“诸大夫都像虎狼一样,见我在你们身边,都非常恨我,说不定哪一天会杀了我,我还是站到他们的行列里去吧!”
田乞这样说,实际上是为了和诸大夫说话方便。等他站到大夫们的行列里,则又鬼鬼祟祟地挑唆起来。他对大夫们说:“高、国二卿将为祸乱,他们仗着国君的宠信要杀害你们。那两人说,国家多难,都是先王宠信你们的缘故,都杀了你们,国君才能安定。现在,他们已拟好计划,就要动手了,诸位何不先发制人?否则,将后悔莫及!”
自从安孺子继立、诸公子出逃后,大夫们常有惴惴不安之感,所以,田乞这番煞有介事的煽动,不能不使大夫们相信。他们把田乞当成救人之危的好心人,感激地听从了他的“忠告”,表示愿意随从他除掉两位相国。
周敬王三十一年六月戊辰(公元前489年8月7日),“陈乞、鲍枚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引文同上),一场周密预谋的宫廷政变发生了。高昭子惊闻变故,急如星火地和国惠子坐车前往安孺子的宫室,救援他们的君主。双方在临淄城内称作“庄”的大街上发生激战,结果,齐君的人马战败,田乞率领他的党徒兵卒穷追不舍,国惠子逃往莒国,高昭子逃往鲁国(《史记·齐世家》谓高昭子被杀,此从《左传》)。安孺子失去了有力的辅佐,落入田乞的控制之中。
但是,安孺子并不是田乞理想的傀儡,因为在此之前这个幼小的君主所信任的是高、国二卿。田乞决定废掉他,另立新君。
那么,他的意中人是谁呢?是逃到鲁国去的公子阳生。田乞与公子阳生关系密切,立他为君,田乞有利可图。田乞开始这次阴谋活动时,没有采取先前那种公开的挑唆、煽动的办法,而是与之相反,暗作手脚,秘而不宣。
他派人去鲁国捎信给公子阳生,报告他二相已除,请他回国。听到这个消息,公子阳生喜则喜矣,却也不免有些犯疑,因为他知道田乞是个有心计的人,他一时还猜不透田乞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为稳妥起见,行事谨慎的公子阳生想先和同时逃往鲁国的兄弟公子寿商量一下。刚欲成行,又担心公子寿家人多嘴杂,走漏消息,便假说请公子寿和他一起去试马,到城外才把事情告诉了他。公子阳生的家臣监止(又称阚止)事先知道了此事,他不放心公子阳生独自回国,想伴他同行。公子阳生阻止了他,说:‘事情是怎么样还不好说,你先回去,照看一下我的儿子壬吧!”公子阳生又向监止嘱咐了一番,便上路了。(www.daowen.com)
为了不使国人知道,公子阳生赶在一天夜里到达了齐国都城,但城内有一些人还是知道了。因他们都受过田乞的好处,所以谁也不乱说,齐国诸大夫们对此一无所知。
公子阳生回到齐国后,“私匿田乞(即陈乞)家”(《史记·齐太公世家》)。田乞找机会让他混在进食者的队伍中,进入了齐国国君的宫室。
接下来便是拥立公子阳生继位。在此过程中,田乞又玩弄了新的把戏。十月丁卯日(公元前489年12月4日),田乞谎说要祭祀母亲,请诸大夫到自己府上宴饮。众人应召前来,酒过三巡,田乞令人抬进一个大口袋,放在宴会厅中央,然后,“发橐(tuó鸵)出阳生”(引文同上),放出一个活人来。田乞上前,首先恭敬地行以臣子之礼,对大家说:“这就是我们的新君,诸位还不下拜?”大夫们这才明白田乞请他们来的用意。因田乞已先称君,他们也不便违逆,赶忙向公子阳生拜谒。
当即,田乞与诸大夫盟誓,拥戴新君阳生。这时,曾经和田乞一起攻杀高、国二卿的鲍枚带着几分醉意赶来了。鲍枚管车的家臣鲍点问众人:“拥立新君是谁的主意?”田乞一时无言可对。他见鲍枚醉了酒,以为鲍枚醉胡涂了,便欺骗鲍点说:“这是你家主人的主意。”没想到,鲍枚并未胡涂,见田乞当面撒谎,发怒道:“你难道忘了先君景公要我们辅佐公子荼的命令了吗?难道你想废掉公子荼吗?”田乞被问得很难堪。恰在这时,公子阳生给他解了围,他给鲍枚叩头说:“我知道,您是按道义办事的,如果我可以为君,一定不怨恨您,更不会杀害您;如果我不配当国君,您也不要加害于我。合乎道义的就应照办,不合道义就后退,我只希望不要因为国君的废立再发生动乱!”鲍枚被公子阳生的坦诚感动了,改口说:“你们都是先君景公的儿子,立谁还不一样吗?”
于是,鲍枚和众人一起参加了拥立新君的盟誓,公子阳生正式成为国君,即齐悼公。
齐悼公继位后,仍阴忌被废的公子荼,他怕齐国诸大夫重新拥立公子荼而废掉他,便派自己的亲信大夫朱毛授意田乞除掉公子荼,对他说:“没有你,我当不上国君。但一国不能有二主,有两个君主迟早会发生祸乱,我不得不将自己的这种想法告诉朝臣们。”没想到,这番话却使田乞产生误解,他以为齐悼公怀疑他,便委婉答道:“您对群臣都不信赖了吗?齐国内有饥荒,外有兵扰,年少的君主处理不了,才废公子茶而立您,您也应容纳群臣吧!”
朱毛将田乞的话回报齐悼公,齐悼公后悔失言又未被田乞理解自己的意图。朱毛献计道:“您大事征求田子的意见,小事就自己定夺吧。”意思是说,要杀公子荼不必和谁商量。齐悼公只好自己动手。他先派朱毛将公子荼迁移到骀地(在今山东昌潍地区),还没有到达便把他杀死在野外的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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