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候变化问题背景下，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认识

1.气候变化对水资源的影响

对于水资源而言，气候变化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全球变暖影响水资源本身分布、进一步加剧水资源分布不平衡。气候变化中的温室效应，导致极地冰川加速融化、海洋水体膨胀以致海平面上升、陆地变为海洋，对现有高低的纬度国家带来相反且不同的影响。就目前水资源分布而言，以巴西、俄罗斯、美国等国为首的9个国家占了全球60%左右的淡水资源，全球约有80个国家和15亿人口淡水用水不足，其中至少26个国家约3亿人处于极度缺水中，现有的水资源分布就已经极不合理，而温室效应将进一步加剧淡水资源的分布和用水紧张程度。就未来的水资源用水趋势，在未来2025年左右，将有不少于40个国家和30亿人口缺乏淡水。^[82]可以预见未来的用水危机有多么的严重。

第二，全球变暖加剧了极端性自然灾害，洪涝、干旱灾害等频频发生，极端气候现象明显增多。其所引发的极端自然灾害中，对水资源而言，过多的降水、大面积的干旱等是重要表现。就2013年的气候而言，太平洋屡次爆发50年一遇的超强台风，席卷了东亚、东南亚多国，造成重大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第三，全球变暖对以水资源为基础的农业产生重大影响，会损害现有农业结构，增加农业不确定性。气候变暖致使温度上升，干旱的出现，加速原有水储备的蒸发速度，更加需要大规模利用水资源，农业本身需大量利用水资源，促使农业用水出现紧张局面，不能保障灌溉区的用水，不利于正常的农业生产；同样，气候变化易导致洪涝灾害的出现，影响正常农业生产；除此以外，全球变暖将改变原有的农业生产结构和布局，特别是原有的气候带交界区域，促使喜温农业产业向高纬度地区推进；气候变化将大力地改变原有农业生产所依赖的自然条件，农业生产与气候息息相关，增加了农业生产的不确定性。^[83]

第四，全球变暖深刻影响人类及社会生存发展为基础的水资源，从而引发其他国际性问题。水资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但体现在满足人类基本生活需求，而且它也是整个社会发展的自然基础。水资源的分布不平衡，使得在某些地区水资源是稀缺资源，其宝贵性和重要性特别突出，水资源冲突或争端往往成为国家关系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水政治成为某些缺水地区国家关系的晴雨表。然而，在全球面临严重的水危机和水资源紧张的背景下，更多的国家开始意识到与水相关的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在跨界水资源方面，比如，跨界水资源的水权、分配、安全、管理和可持续发展等，全球国际水法蓄势迎发展。

2.气候变化对中印跨界水资源的特殊影响

就气候变化对中印跨界水资源影响而言，无疑被誉为“亚洲的屋脊”和“世界的水塔”的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山脉首当其冲地受到影响。

其一，气候变化加剧了中印跨界水资源水量的变化性。“根据UNEP预计，全球将有40%的人口，可能会受到亚洲山区雨雪和冰川量的减少而产生负面影响，其中包括积雪、海冰、冰川、永久冻土以及湖冰的减少。该报告还强调，气候变化还会进一步引发水文方面的风险——对于由冰川融水形成的冰川湖来说，其突发洪水的风险将加大。这些湖泊可能会向下游一些防御力较弱的村庄下泄多达1亿立方米的水量。”^[84]

其二，气候变化将影响跨界水资源原有的生态的完整性。自然地，气候变化下的喜马拉雅山脉地区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等国的关注，正如1999年全球冰雪研究委员会(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for Snow and Ice，ICSI)喜马拉雅冰川工作小组在报告中指出:“喜马拉雅山脉地区的冰川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消融，该消融速度比其他地区冰川消融速度都要快，而且如果这一速度得以保持的话，截至2035年，当地物种无法存活下去的可能性将非常大。”^[85]原有生态将遭到破坏，其完整性受威胁。(www.daowen.com)

其三，一定程度而言，气候变化将影响中印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两国关系的发展。气候变化背景下，高山冰川的消亡将可能会对两国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所需的灌溉用水、生活饮用水、水利开发等用途造成严重影响，鉴于它的重要性，两国都十分重视冰川研究，都开始着手进行研究。气候变化对中印两国而言不但会产生上述四个方面的危害，而且考虑到喜马拉雅山脉特殊的地理位置及中印两国面临着相似的水资源紧张局势，水政治逐渐发力影响两国关系发展，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印度常对中国青藏地区的水资源开发利用工程如此“感冒”，常在印度国内炒作为“中国水威胁论”，时不时地成为影响两国关系发展的障碍因素之一。如前所述，两国是世界上第一大、第二大发展中国家，两国面临着共同的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发展目标，两国同是严重的水资源分布不均衡，一定程度而言，因水紧张问题，束缚并限制了两国农业、工业等产业发展，为此，中印各自采取了“南水北调”、“北水南调”的调水政策，各自的水国情迫使两国把水资源的开发利用的目光转向丰富的跨界水资源，中印竞争性利用水资源很难避免，存在着引发中印水资源开发利用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如何在气候变化背景下，明确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显得尤为必要。

3.气候变化对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的具体影响

如前所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是指各国对国际河流和跨界含水层位于其领土内的那部分水资源的权利，该权利是以主权权利为前提、所有权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占有权、使用权、用益权、支配权等权利的总称。气候变化对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产生多个方面的影响。

其一，气候变化背景下，加剧了跨界水资源的变化性，更加需要以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的绝对性特征存在为前提，同时，也更加强调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的相对性特征。二者的结合构成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的整体性特征。气候变化并不改变水权的绝对性，它仍是两国对中印跨界水资源固有的权利主张，这是一种基于既有的主权权利的延伸，可涉及跨界水资源所有权为基础的其他权利，与自然资源永久主权原则相一致；水权的相对性突出了两国可以共享整体性特点下的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水资源本身及水权是多种权利的权利束的特点下，共享性意味着两国可以在灌溉、生活、水力发电等多目的多用途下共同分享和使用跨界水资源，对于水权的行使在地理范围、权利种类、合作模式、管理带来巨大的挑战。根据笔者的理解，1997年《联合国国际水道非航行使用法公约》中两大基本原则，公平合理利用原则和不造成重大损害原则，是跨界水资源法中重要的试图平衡权利与义务关系的集中表现，它不仅能够很好体现跨界水资源主权和水权的绝对性与相对性集一身的特点，而且也是其在主权和水权方面的绝对性与相对性特点下法律规则的直接反映。两国对于中印跨界水资源的主权和水权，就如何规制中印两国在跨界水资源方面的权利和义务及其关系、就如何明确两国享有公平合理地开发利用水资源时妥善处理好其与不造成重大损害之间的关系，成为跨界水资源开发利用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可以预见，气候变化背景下，两国跨界水资源方面的权利的行使将紧密地与其承担的义务相联系，任何脱离义务的权利或脱离权利的义务将不复存在。

其二，气候变化背景下，更加凸显了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不是单一的，而是作为整体存在的。气候变化加剧了特殊地缘的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数量和质量方面的变化性，鉴于两国都面临着水危机、强劲的水资源需求以及两国日益注重非传统安全的趋势，这种变化性容易导致中印在跨界水资源的摩擦或冲突，特别是水权方面的。正如有学者所言，“在国际河流流域，气候变化下的直接或间接变化可以改变当前的水政治平衡，有证据可以表明政治紧张的可能性是与流域内变化性或变化的速率和吸收变化的制度能力之间的相互作用有关”^[86]。当前形势下需更加强调水权的整体性，就全球跨界水资源中水权实践来看，尤以美国和加拿大在哥伦比亚河流的开发最为成功，已经成为全球跨界水资源开发利用程度最高典范。美加根据各自的特点，通过对哥伦比亚河的共同水电等开发，不但最大化地挖掘和开发两国共享的跨界水资源的潜能，而且又极大地满足并服务于两国经济发展和社会需求。尽管美加在哥伦比亚河的水电综合开发并不是积极响应气候变化的杰作，尽管水电开发对流域生态环境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但是，两国的共同开发为全球其他流域树立了合作开发的榜样和范例。中印面临着相似内外部环境，中印跨界水资源开发利用程度较低。中国作为上游国家，一举一动极易触动印度的神经，印度国内遂有“中国水威胁论”，气候变化背景下，日益凸显水资源对两国发展的至关重要性。如何既能大力地开发利用中印丰富的跨界水资源，又能避免两国水摩擦或冲突，水权共享是个较好的具有建设意义上的办法。

其三，气候变化背景下，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急需强化实施适应性强特点的跨界水资源管理制度。当前跨界水资源管理制度中最受推崇的当属水资源综合管理制度，该制度既能在现有水危机和水资源紧张大背景下发挥作用，又能在气候变化的新背景下体现其重要价值，其适应性可见一般。水资源综合管理制度是指水资源管理建立在可持续性和效益原则之上，在国家对水资源的保证之下，通过国家的积极参与和私人经济的融入，在这种条件下形成适合的工艺技术和管理模式。^[87]目前来看，中印并未签订较为全面地规制中印跨界水资源综合管理方面的条约，也并未建立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方面较为成熟的合作管理制度。因此，长远来看，中印两国可以就跨界水资源展开深入的合作，建立成熟的管理机制，用条法保障两国能公平合理地行使水权，且又不对彼此造成重大损害的双赢机制。

客观来说，气候变化对水资源产生了重要影响，中印跨界水资源本身及其水权方面也不例外。一般而言，应对气候变化，适应与减缓是最为基本的、重要的两种应对措施。^[88]受其启发，就如何在气候变化背景下，应对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问题，强化对其的适应性，是解决问题的重要努力方向。

(二)边界争端背景下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再认识

全面地把握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不可忽视中印边界争端客观事实对其的影响。整体来看，中印边界争端的东段雅鲁藏布江—布拉马普特拉河是中印跨界水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中印边界争端是历史遗留问题，至今深刻影响两国国家关系的发展。^[89]中印边界争端所涉领土争议部分，意味着领土主权归属存在争议，在现有两国边界现状下，边界领土主权未定的情况下，对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的影响可想而知。如前所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是以主权为前提、所有权为基础的一系列权利的权利束。正向来理解，中印跨界水资源主权未明确的前提下，其所有权等权利都不明晰，这对相应的基于该权利的一系列的开发利用等实践造成巨大困难，并促使中印竞争性地开发利用跨界水资源^[90]。反向来看，即使中印跨界水资源及其所涉边界存在主权归属争议，假如两国同意在主权归属争议下，建立某种平等互利的管理模式，并可以实施一些双赢的举措，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此办法需要以两国共同的合作意愿和魄力、较为完善的能兼顾两国共同利益以及可持续发展理念下的制度为基础。如何规范中印跨界水资源的水权，是不可逾越的重要问题。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印边界争端加大了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行使的难度和困难，但也并不意味着不可突破。转变旧有观念，创设能符合两国共同利益的制度，中印跨界水资源水权共享是个可以尝试的办法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