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卯弘治八年初,命广东左布政使金公泽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等处地方。
南赣居江藩上游,阻岭为险,东为汀漳潮惠,西为郴桂,南为雄韶,盘错二千余里,山峒险峻,盗贼充斥,事无统摄。巡按江西御史张公缙、镇守太监邓原议请增设巡抚以示弹压,遂拜公是职,巡抚江西等处并节制福建广东湖广兵备守备等官,驻箚赣州。
秋八月蒞任。
冬十月,贼犯龙南,督兵剿平之。
汀漳盗王魁蔡郎纲等流入信丰竹篙岭、龙南象塘堡大肆劫掠,义民廖思闰、老人陈受统率家属击败之,时思闰与受死於阵。公督兵剿杀,余党悉平。
丙辰九年春二月,请建行台。
公蒞赣时原无巡抚衙门,暂於赣州卫寄住。公疏谓:“地方节报贼情,宜当宣布恩威申严号令,动调军马剿除盗贼,必得衙门以便行事。”奏允,会同镇巡等官行委推官张瓛估计工料,合用银二百八十七两,扣支无碍官银办料鸠工,创建衙门。前后堂各五间,穿堂、两厢、大门、仪门、廊庑各若干间。堂左建后乐堂,东则建赏功所,大门之外立“抚安”“镇静”二坊。屏墙之南又立三司厅,以为巡守、兵备会议白事之所。经始於八年十月,落成於今年闰三月,尚书何公乔新为之记。
修濬城池
赣城肇自晋,迄唐宋胜国时毁之,国初重筑,后屡修葺。公至,周视经度,檄知府何珖、推官张瓛,卑者加之,颓者葺之,并疏濠水。兴国、信丰、南康城,俱檄县修筑。
初立关隘
檄府县量度远近险易要害之地设立关隘,编佥附近民壮把守以备不虞。赣州府所属赣县三处,兴国十九处,宁都八处,雩都、安远俱九处,会昌、龙南、信丰俱六处,石城七处,瑞金十一处;南安府所属大庾四处,南康二处,上犹六处;汀州府所属长汀九处,宁化八处,上杭十五处,连城七处,武平六处,归化五处;漳州府所属龙溪九处,龙严八处,长泰五处,南靖二处,漳平二十二处;南雄府所属保昌、始兴俱九处;韶州府所属仁化、乐昌俱四处,翁源三处;惠州府所属长乐十一处,兴宁二处;郴州桂东县四处。
修儒学
时赣之府县学俱在城东南隅,岁久日圮,出公帑修葺之。
夏四月,条陈地方便宜,凡五条。
——添设巡检司。瑞金湖陂山场离县六十里,东南路通汀州宁化,西北路通宁都、石城,深山险洞,林木阴翳,先年大盗邹羊堡、魏金纶等凭为巢穴。乞设巡检司,除流官巡检一员把守。
——添设土巡检。瑞金县壬田寨离县三十余里,路通车段坝长汀界,乃闽贼必由之路。及有地名新迳离县七十余里,接会昌蛇山、武平、上杭白沙等处。地名竹园岭背,与长汀古城隔山,南通桃源峒。俱为流贼啸聚之所,虽有义官、老人、总甲把守,缘无官职,人心不服,乞设土巡检统领土兵。信丰县石背离县八十余里,会昌县长河洞离县一百余里,亦皆地势险恶,人易反侧,比年亦皆义民、总甲管束,恐非长计。已上五处地方,须各设土巡检一员令其管束。
——迁移大庾县治。南安府并守御千户所衙门俱在城内,惟本县独在城外,地方旷野,居民鲜少,兼与福建、湖广、广东边界相邻,流贼窃发。即今门墙、库藏、监防年久损坏,恐致疏虞。看得府治西边旧布政分司一所,见在空闲,宜就彼改修县治。
——修城垣。郴州并桂阳、宜章、桂东、兴宁、永兴五县设在万山,接连广东江西韶南等府仁化上犹等县。郴州及宜章、桂阳、兴宁三县虽有城池,内多矮薄倒塌,桂东、永宁二县皆无城池,宜设法修筑。及桂阳二县地名雷家洞、浙山等处无碍山场,产有木植数多,招人砍伐,待其放至永兴河下,十分抽三,一年可得价银千数两,以助修筑前项城池。
——举报功之典。义民金隆显、总甲谢名睿、机兵黎洪定等,俱奋勇与流贼彭黑等对敌被杀;弩手吴必隆、机兵谢成、庄连华与强贼陈宗受等对杀;流贼王桂等劫龙南县地方,老人赖思升、总甲赖思元等把截被杀后,冠带义民廖思闰、陈受奋勇向前,斩获贼级;又义民父子土兵人等廖思温等一十九人各奋勇杀贼,力不能支,一时俱被杀。以上义民人等,皆能奋不顾身,情俱可悯,乞查旧例优叙,以激劝人心。
五月,请留运粮官军。
赣州卫该运粮米一万二千五百石,淮米八百石,运粮官军六百一十二员名。先是两广督府邓公廷瓒因地方多故,建言将赣州卫、建昌、吉安千户等所运粮官军,暂留调用杀贼,原运粮米变价解部,疏上未报。至是,公复申明之。
六月,盗入惠州,主簿杨文等击破之。
贼首黄恭长等于羊角山、莲塘、包溪、塘坑四处立寨,主簿杨文督机兵总甲黄子侃等破其三寨,典史危楚督机兵总甲张寰等破其一寨,又杨文、危楚暨善政里巡检杜清併力捕击,前后获首从贼黄恭长等一百一十二名,贼属三十九名口。
秋八月,疏请严敕辖外郡邑併力缉盗。
各处盗贼因见添设巡抚,往往逋逃辖外地方,差兵缉拿,则以地方非其所辖,推托回护。公疏请敕该部覆议,今后但有盗贼越过各州县,不论该辖地方与否,俱要併力协拿,违者许本镇提问追究。
九月,请备军饷。
疏略云:所辖地方军卫有司,武备多有不修,民事亦多废弛,盗贼不时窃发,一遇调动军马,就要钱粮供给。又如城垣倒塌当修,军器损坏当整,人民饥荒当赈,拿贼有功当赏。凡此钱粮将取之于官,官库匮乏将取之于民,民又不堪。若不预为措置,不免临渴掘井,何益于事?查得先该巡按江西御史邓公辅为处置仪从事,题奉钦依通行问刑衙门,将有力徒囚照罪纳米,其无力者研审家道颇过,每日计追工钱一分,如徒三年追银十两八钱,准作仪从一名;至于无力之甚者,径发摆站。切惟此等囚徒编充仪从例,该按察总司并该有王府、府县照数编送,若通行各道守巡等官并府县衙门一概编送,不无太滥。况臣所辖江西岭北、湖东二道,又皆边境地方,山多民瘠,难为措置。乞敕该部计议,凡有王府去处,合无止令按察总司并该有王府、府县,仍照前例编充仪从,征银解送。臣四省边方该辖府州县并巡守等官,今后但有问发无力徒囚,免其编充仪从,仍照前例计追徒役工银,各令收贮所在官司,以备军饷缓急之用,按季解府,出给库收备照,则随处有备而民患可以预防矣。
冬十二月,请添设捕盗官。
疏请广东南雄、江西赣州、南安、建昌、福建汀州五府最居要害,乞照例各添设督捕通判一员。
丁巳十年,巨盗黄瑛等伏诛。
先是湖广强盗黄瑛等号“吊眼黄”,劫掠县库,所在残害,监察御史郑公维桓奏,奉圣旨“这贼重大,便舖马赍文去着金泽并两广总镇巡等官严督各属缉捕。”至是擒获黄瑛等一百一十九人,斩首枭示。
戊午十一年,盗劫瑞金县库,伏诛。
瑞金县被旧库役刘光世引贼邓月旺等夜劫库银,道府为县所蒙蔽,不以实报,公驳问得实,严令缉捕。漳南道擒获月旺等十二人,明正典刑。因疏参兵备以下官欺隐,各镌秩有差。
冬闰十一月,选机快操守。
先是,奏准每县添设捕盗主簿一员,专一管领操守,遇警调用。行抚属守巡、兵备等官,将所属府县原额民快人等逐一审查,各该县分原有五百名以上者,分作二班,一季一换,遇警通行调用。如无五百名者,不必分班,常川操守。中间事故,不许县官擅自更替,务经巡守等官查勘佥更,俱于丁粮相应之家,佥点年方精壮之人,籍其年甲在官。
己未十二年春三月,定榷盐税。
南赣为闽、广通衢,梅岭货物经过者,例征税课,诸货惟盐为重。江西诸郡例食淮盐,路远腾踊,后令南、赣、袁、临、吉五府许食闽广盐,每年征水面银四十两。今查考其数,加征银四十两于南安府折梅亭,令属官领循环簿计数抽分。一以为南安过庾岭雇夫役之用,一以给南赣军饷。
秋八月,盗劫南雄,主簿黄旹战死,知府曾焕击破之。
强盗芒槌、铁尺,老人刘广瑄等结聚三百余人,突入南雄坊厢,大肆猖獗,保昌主簿黄旹追捕被害,并杀民快邓秀等。知府曾焕督兵讨之,计令群贼自乱,斩获无遗。公列论失误并有功官员,黄旹给路费营葬银一百两,邓秀等银五两。后都御史韩公邦问复勘过,请恩荫旹一子入监。
九月,公还南京刑部右侍郎,以广东左布政使韩公邦问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
创始难矣。金公在任五年,以从容文雅之资而当纷纭倥偬之寄,论才任使,指授方略,动中机会,夷凶剪暴之功寔昭昭焉。创制经略灿然可述,而劝惩罔忒,溪徭峒蛮一时向风,至今诵之,谓识治之通材非耶。
冬十一月,韩公蒞任。
庚申十三年,修城濠。
清远卫指挥同知徐淮申:英德县城内马道城外濠池,被民侵占填塞,恐有外警无以御之。行令通判熊銮将马路濠池逐一查勘,修濬开砌,设立界限,不许侵占。仍通檄所辖各府州县筑濬城濠。
辛酉十四年春三月,清驿递。
王府差官以买办物料为名,沿途需索,驿递以状闻,由是清查。凡无符验真正关文,不许应付。
夏五月,奏治军官违法。
袁州卫指挥同知周晟,於部内举放钱债,违禁取利;指挥佥事叶垅,於部内求索财物;上杭守御副千户潘荣,接受歇役银二十四两,科敛军人银二十九两,侵欺月粮银八十两。事属违法,各题奏逮治之。
劫盗陈快马等伏诛
陈清,号快马,聚众劫掠河源县居民刘仲贵等家,捕获到官,审实各枭示。
壬戌十五年,重建濂溪祠。
宋儒周濂溪讲道於虔,二程夫子来学。旧有书院,岁久沦废。檄何郡守珖,复建祠於府治前。
夏六月,请添设官员。
江西布政司属十三府,分五道,本司额设布政、参政、参议四员,分管各道。成化间,奏添参议一员,提督粮储。近年各属地方盗贼生发,虽已渐平,更须添设参政或参议一员,抚治逋逃,分管道分。
癸亥十六年,公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以湖广右布政使张公本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寻议裁。
时承绥靖之后,疆域少事,韩公居虔五年,简靖敦笃。政先大体而不求烦苛,无矫强之迹而有淳厚之风,可谓知先务者矣。
丙寅正德元年
丁卯二年
戊辰三年
己巳四年
庚午五年
辛未六年,大帽山及汀漳郴桂诸峒寇窃发。
秋七月,起巡抚大同右副都御史周公南巡抚江西等处。巡抚革后,巢贼繁兴,朝议复用重臣督剿,特起公专敕巡抚江西南赣福建汀漳广东雄韶惠潮湖广郴桂等处,给旗牌八面副。
冬十月,周公蒞任。
疏处兵粮
议得大帽山等处流贼攻围所县城池,势甚猖獗,巢连三省,众以万计,必须大举方底削平。合用兵数二万三千名,每月约用行粮一万三千五十石,盐米银三千四百五十两,三月之费,共该粮三万九千余石,银一万余两。随查布政司库银止有一万四千余两,乞将正德五年分屯粮折色银,并农民例银与附海依山盐价及赃罚银两,权宜区处,暂免起解,存为军需支用。候地方宁靖之日,照旧解还。且目下兵力已齐,事机可乘,急缺粮赏。若待报准支用,恐失机会。行令该道及兵备道各设法区画借用。
壬申七年春正月,集各道兵夹攻大帽山诸巢,平之。
贼首钟仕锦等聚徒流劫攻陷建宁、宁化、石城、万安诸县,支解平民,捉掳官吏,僭号称王。公下车甫两月,即亲诣会昌,移檄诸道,调度兵食,刻期并进。而诸道各率所部来会,寔正月十又八日也。贼窟属广之程乡者九,曰大帽山、大峰嶂[1]、瓮渎[2]、五子石、十二排[3]、香炉嶂、鸬鹚角、军山笔、圆子岩;属闽之武平者八,曰岩泉、上赤、中赤、下赤、悬绳峰、挂坑嶂、黄沙巢、大刘畲;属赣之安远者七,曰丹竹楼、淡地、双桥保、黄竹湖、项山、寒地、甑背山。於时咸用招降,贼首何积玉为向导,熟其地里险易。整搠并举,呼声振天地,势如摧枯拉朽,不数月而诸窟次第告平。间有据险负固未下者,岭表元戎分遣东兰等州目兵,以神弩乘之,应手而破。贼首若程乡之李四子、张番坛、黄镛、张玉瓒、黄枥保,武平之谢得珠、刘隆、钟章,安远之何积钦、罗德清、黄琳,皆相继授首,及徒党就擒戮者合七千有奇,贼属俘获者一千八百有奇,夺回被掳者一百四十有奇,贼仗一千一百有奇,焚荡巢穴以屋计之七千九百有奇。间有一二胁从如朱贵、叶芳等,又皆赴所在将领求活,公亦悉遵朝廷恩例,许其自新归农。后奏授何积玉双桥巡检司土巡检,安插朱贵等於羊角水,叶芳等於黄乡堡。是役也,论功则方参政良节、方副使溢、戴副使敔、杨副使璋、王副使秩、郑参议毅、凌佥事相、吴佥事玺、都指挥佥事彭铎、李荣、张佑、知府郑良佐、朱谏、唐淳等,奉敕颁赏。死事则知县蒋玑、百户秦璧,以礼优恤云。
三月,请复设郴州兵备。
郴州接境两广,先年设有兵备於郴桂等处,整饬地方,往来巡视,衡、永各县皆得宁息。近因裁革,盗贼不时出没,虽动兵征剿,奈缺整饬官员,仍旧为患。今请照旧添设兵备副使一员在彼住箚,一则申理冤枉以清盗源,一则整饬边备以资弹压。
夏五月,受钦赏。
奏大帽山之捷,奉圣旨:周南赏银二十两,纻丝二表裏,写敕奖励。差来官陞一级,赏纻丝衣服一套,新钞一千贯。钦此。
秋七月,残寇入南雄诸郡,方参政良节剿灭之。
大帽山残寇侯景秀、蓝廷福等窜入南雄及惠州、龙川、河源等县,广东方参政良节督巡捕官兵捕之尽,获其众三百四十五名。
癸酉八年夏四月,修府县城。
赣州府及信丰、瑞金二县城圮,檄公帑修葺之。
五月,敕虔镇兵会征姚源洞,新兵疑叛,遂请还军。
江西姚源洞贼首王浩八、胡浩三、浩四等背招复起,流劫饶、信,侵犯衢、严,声言欲入铅山往福建为患。都御史俞公谏请兵策应,乃敕公将所属汀漳等府卫官兵并新招双桥等处兵快人等,量调曾经战阵者三四千名,亲自统率至饶信地方,协同俞公及镇巡等官并力剿杀。公即调集所辖三省及双桥等处土巡检何积玉等,新招程乡义兵朱贵等各部下兵快,分委知府朱谏、通判徐珪统领会剿。五月初十日,至南昌县藤家洲,何积玉部下兵满总叶芳将朱贵、朱孟真等二十余人杀死,扬帆回楫,一啸而散。公遣人问其不受节制之故,应曰:“调来官兵达兵欲尽诛我辈,是以回耳。”於是令原领兵官押回安插。黎给谏澄疏言:“土兵伺隙复叛,周南不可离赣。”公亦上疏请还,乃以官兵属王参政子言等统督,听俞都御史节制调用,遂还赣州。
秋八月,奉敕加赏,再请致仕。
甲戌九年春正月,何积玉据城叛,义兵孙大本击灭之。
积玉杀死同调朱贵,占住安远城中,聚集三百余人,出入带刀持鎗,本县知县蔡夔以警报,积玉憾之。正月十三日,纠党杀人祭旗,据城以叛。义兵孙大本等群集奋勇与积玉交敌,积玉中石死,斩首四十余级。该司印信收贮县库,孙大本、曹必和亦被贼杀死,各厚恤之。
夏六月,公迁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以四川左布政使蒋公昇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
时抚台报罢,而溪薮间之寇如蚁起,周公居虔三年,除凶戡乱,祍席生灵,其功甚伟。至于律己刚介而执宪坚定,痛惩贪墨之吏,抚字凋瘵之氓,殆清而惠者欤。
冬十一月,蒋公蒞任。
乙亥十年春二月,请留幕官以安抚民。
新民何积玉、叶芳等,前调征姚源,惊疑回县。积玉据城以叛,业已被杀,而叶芳等反侧,尚未悔祸,自此新旧招民互生嫌隙。监生林大伦素为新民所信服,赴选授云南府经历,将之任,黄乡老人刘振德等乞保留填注本处或府或卫经历,便於往来省谕新旧招民,以安地方。督府允其议,为之奏请。
夏四月,修儒学。
赣州府县儒学复坏,乃檄下府县修葺之。
秋七月,公迁南京户部右侍郎,以江西左布政使陈公恪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
蒋公蒞赣才九月,经画之迹仅可见一二,乃其以沉静为治休养之理,寔使民阴受其赐。
冬十一月,陈公蒞任。
十二月,修石城县城。
城以雨圮,檄县修葺之。
丙子十一年春二月,公迁大理寺卿,以鸿胪寺卿王公守仁陞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代。
陈公起家宿松,选台中,陞宪副,备兵岭北,逆瑾以冗员议裁。瑾败,起历江西左辖,入觐诏旌第一。抚虔清望郁隆,家食值俭,岁饘粥不继,人比以冰云。
丁丑十二年春正月,王公蒞任。
正月十六日,进兵征漳寇。二十四日,围象湖,贼溃围出,指挥覃桓、县丞纪镛死之。
公初拜命,闻漳寇方炽,兼程至镇。乃先移檄三省协同刻期起兵,召集智勇士於辕门。履任之明日,即遣指挥高伟、覃桓、县丞纪镛各领兵入漳州。至长富村,与贼大战,斩获颇多。贼奔象湖拒守,各兵追至莲花石,广东兵亦至,贼遂溃围出,覃桓、纪镛俱被害。各哨因称贼巢险恶,天气渐暄,我兵遭挫,请添狼兵,俟秋再举。
选拣民兵
以卫所军丁只存故籍、府县兵快半应虚文,令四省各兵备官于弩手、打手、机快等项,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者,每县多或十余人,大约每兵备各以四五百名为率。中间有力能扛鼎勇力出众者,优其廪饩,署为将领。召募犒赏等费,皆查各属商税脏罚支用。
行十家牌法
令十家各备一小牌,书写门户籍贯及认定多寡之数、有无寄住暂宿之人,揭於各家门首,以凭官府查考。仍十家共为一大牌,开列各户姓名,背写本院告谕,日轮一家沿门晓谕。
——甲内俱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妻顺,善相勤勉,恶相规戒,患难相恤,出入相友,小心以奉官法,勤谨以辨国课。但有不遵条约者,同甲之人互相晓谕劝导,至,再至,四果不听,禀官罚治。
——甲内凡有盗贼水火,同甲及左右甲、对甲,俱要齐心并力,应援救护。但有坐视不赴者,同甲举告官司治罪,仍量罚银米给被灾之家。
——甲内但有平日习为奸盗、赌博、教唆,俱要首报在官,许其改恶自新。凡遇警窃,即于此辈中查考,但有隐匿事发,坐以知情重罪。
——婚丧等礼俱要俭朴,但有习为奢靡而同甲不行劝阻,及劝不听而不禀告官司者,定行罚罪。
——甲内鬪讼等事,俱要和解劝阻,果有屈抑,许赴官禀告,但有恃强凌弱及诬告他人,同甲不首者,连坐其罪。
二月,亲督各道兵次于上杭,剿平诸贼。
象湖之役,群哨兵未集,覃桓等狃于小胜,深入致败,诸将亦无远略,遽欲济师。公乃责以失律之罪,令其立功自赎。又以奏调狼兵非惟日久路遥缓不及事,恐劳师费财别生他虑,於是亲率锐兵进屯上杭,密入群哨,佯言犒众退师俟秋再举。差义官曾崇秀潜探虚实,乘贼怠弛,选精兵一千五百名当前,重兵四千二百名继后,分作三路,各官统领俱於二月二十九日夜衔枚并进,直捣象湖,夺其隘口。各贼失险,复据上层峻险,四面飞打滚木、磊石,以死拒战。我兵奋勇鏖战,自辰至午,呼声震天,撼摇山谷。三省所发奇兵从间道鼓噪突登,贼惊溃,大败奔窜,我兵乘势追杀。既而福建兵於三月丙申攻破长富村等巢,擒斩首从贼詹师富等。广东兵己未等日攻破水竹大重坑等巢,擒斩首从贼温火烧等。三月之内,破巢四十有三,擒斩二千四百六十有八,俘获贼属九百二十有二,贼仗称是,而漳南数十年之逋寇悉平矣。(www.daowen.com)
夏四月,军中祈雨有应。
驻军上杭,三月不雨,公祷于行台,乃雨。四月戊午,寇平旋师又雨。登城南楼以观农事,谒晦翁祠於水南,览七星之胜概,夕归,志其事,扁其亭曰“时雨”云。
五月,班师奏捷。
疏报福建胡佥事琏、陈参政策、唐副使泽、钟知府湘、广东顾佥事应祥、都指挥佥事杨懋、知县张戬等功。
请申明赏罚以励人心。
疏略云:
盗贼之日滋,由於招抚之太滥;招抚之太滥,由於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於赏罚之不行。
何则?盗贼之性虽皆凶顽,未尝不畏诛讨,夫惟为之而诛讨不及又从而招抚之,然后肆无所忌。盖招抚之议,但可偶行於无辜胁从之民,而不可常行於长恶怙终之寇;可一施于回心向化之徒,而不可屡施于随招随叛之党。南赣之盗,其始也被害之民恃官府之威令,犹或聚众而与之角,鸣之於官。有司者以为既招抚之,则皆置之不问。盗贼习知官府之不彼与也,益从而仇胁之,民不任其苦,知官府之不足恃,亦遂靡然而从贼。由是盗益无所畏而出劫日频,知官之必将己招也。百姓益无所恃而从贼日众,知官之不能为己地也。夫平良有冤苦无伸而盗贼乃无求不遂,为民者困征输之剧而为盗者获犒赏之勤,则亦何苦而不彼从乎?是故近贼者为之战守,远贼者为之乡导,处城郭者为之交援,在官府者为之间谍,其始也出於避祸,其终也从而利之。故曰盗贼之日滋,由于招抚之太滥者此也。
夫盗贼之害,神怒人怨,孰不痛心。而独有司者必欲招抚之,亦岂得已哉。诚使强兵悍卒足以歼渠魁而荡巢穴,则百姓之愤雪,地方之患除,功成名立,岂非其所欲乎?然而南赣之兵素不练养,类皆脆弱,每遇征发,追乎勾摄,旬日而始集,约束赍遣,又旬日而始至,则贼已梱载归巢矣。或犹遇其未退,望贼尘而先奔,不及交兵而已败,以是御寇,犹驱群羊而攻猛虎也,安得不以招抚为事乎?故凡南赣之用兵,不过文移调遣以苟免坐视之罚,应名剿捕而聊为招抚之媒,求之实用,断有不敢。何则?兵力不足则剿捕必不能克,剿捕不克则必有失律之咎。征调日繁,督责日至,纠举论劾者四面而起,往往坐视而至于落职败名者有之。招抚之策行,则可以安居而无事,可以无调发之劳,可以无戴罪杀贼之责,无地方多事不得迁转之滞。夫如是,亦孰不以招抚为得计?是故宁使百姓之荼毒,而不敢出一卒以抗方张之虏。宁使孤儿寡妇之号哭,颠连疾苦之无告,而不敢提一旅以忤反招之贼。盖招抚之议,其始也出于不得已,其卒也遂守以为常策。故曰招抚之太滥,由於兵力之不足者此也。
古之善用兵者,驱市人而使战,收败亡之卒以抗强虏。今南赣之兵尚足以及数千,岂尽无可用乎?然而金之不止,鼓之不进,未见敌而亡,不待战而死。何者?进而效死无爵赏之劝,退而奔逃无诛戮之及,则进有必死而退有幸生也,何苦而求必死乎?吴起有云:“法令不明,赏罚不信,虽有百万,何益於用?”凡兵之情,畏我则不畏敌,畏敌则不畏我。今南赣之兵皆畏敌而不畏我,欲求其用安可得乎?故曰兵力之不足,由於赏罚之不行者也。
朝廷赏罚之典未尝不具,但未申明而举行耳。伏睹《大明律》内该载“失误军事”:调领兵官已承调遣不依期进兵策应,若承差告报军期而违限因而失误军机者,并斩。“从军违期”条:若军临敌境托故违期三日不至者,斩。“主将不固守”条:若军临阵先退及围困敌城而逃者,斩。此皆罚典也。及查得原拟直隶、山东、江西等处征剿流贼陞赏事例:一人并二人为首就阵擒斩以次剧贼一名者,陞署一级,不愿者赏银十两;从贼一名者五两,二名者十两,三名者陞授一级,不愿者赏十两。阵亡者陞一级俱世袭,不愿者赏十两。擒斩从贼六名以上至九名止,陞实授一级,余功加赏;不及六名,除陞一级之外扣算赏银。三人四人五人以上共擒斩以次剧贼二名者,赏十两均分,从贼一名者赏五两均分。领军把总等官自斩贼级不准陞赏,部下获功七十名以上者陞一级;五百名者陞实授一级,不及数者量赏。一人捕获从贼一名者赏银四两,二名者赏八两,三名者陞一级,以次剧贼一名者升署一级。俱不准世袭,不愿者赏五两。此皆赏格也。
赏罚如此,宜乎人心激劝,功无不立矣。由此言之,律例俱存,前此惟不申明而举行耳。今使赏罚之典悉从而申明之,其获效亦未必不如是之速也。伏望皇上念盗贼之日炽,哀民生之日蹙悯,地方荼毒之愈甚,百姓冤愤之莫伸,特敕兵部假臣等令旗、令牌,得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贼有不灭,臣等亦无以逃其死。夫任不专,权不重,赏罚不行,以至於愤军败事,然后选重臣假以总制之权而往拯之,纵善其后,已无救於失矣。
臣才识浅昧,且体弱多病,自度不足以办此行,欲乞骸骨,苟全余喘於林下。但今方待罪于此,心知其弊,不敢不为尽言。伏望陛下从臣之请,使后来者效其分寸,收讨贼之功,臣亦得以少逭死罪于万一也。
告谕百姓
风俗不美,乱所由兴。令民穷苦已甚而又竞为淫侈,岂不重自困乏?夫民习染既久,亦难一旦尽变,吾姑就其易改者渐次诲尔:
吾民居丧,不得用鼓乐为佛事。竭货分帛,费财于无用之地,而俭于其亲之身投之水火,亦独何心?病者宜求医药,不得听信邪术,专事巫祷。嫁娶之家丰俭称货,不得计论聘财装奁,不得大会宾客,酒食连朝。亲戚随时相问,惟贵诚心实礼,不得徒饰虚文,奢靡相尚。街市村坊,不得迎神赛会,百千成群。凡此皆靡费无益。有不率教者,十家牌邻互相纠察。容隐不举正者,十家均罪。尔民之中,岂无忠信循礼之人?顾一齐众楚,寡不胜众。不知违弃礼法之可耻,而惟虑市井小人之非笑。此亦岂独尔民之罪?有司者教导之不明,与有责焉。至于孝亲敬长、守身奉法、讲信修睦、息讼罢争之类,已尝屡有告示恳切开谕。尔民其听吾诲,尔益敦毋怠。
告谕各巢贼党
反覆千言,晓譬谆切,并赐之牛酒、金钱、布缕。
请立平和县
疏略云:
南靖县河头地方,北与卢溪流恩接境,西南与平和象湖山接境,而平和乡等又与广东饶平太伞、箭灌等处接境,皆系穷险巢穴。今动三军之众,合二省之力,扫荡群丑,此特一时之计耳。乞於河头中营添设县治,引带汀漳,襟喉清宁,外足以控制饶平邻境,内足以压服卢溪诸巢。将南靖县清宁、新安等里,漳浦县二、三等都,分各管摄,随地粮差。至於卢溪枋头坂宜立巡检司以为防御,就移小溪巡司於此,量加编弓兵,点选乡夫协同巡逻,遇有盗贼随即拨捕,势亦便利。盖河头者诸巢之咽喉,枋头者河头之唇齿,势必相须,迁转甚易,人心乐於趋事,经书已有成规大略,数月之间可无督促而成,则御盗安民之长策也。伏愿陛下俯念一方荼毒之久,深为百姓久远之图,下臣等所议於该部採而行之。今新抚之民群聚於河头者二千有余,皆待此以息其反侧云。
上攻治盗贼二策
疏略云:
南安府所属大庾、上犹等县,除贼巢小者不计,其大者总计三十余处,有名大贼首谢志珊等四十余人,所统贼众约有千余徒,且与湖广之桂阳、桂东鱼黄、聂水、老虎、神仙、秀才等巢、广东之乐昌巢穴相联,盘据流劫三省,为害多年。赣州之龙南因与广东之龙川浰头贼巢接境,贼首池大鬓、大昇、大安,纠合龙南贼首黄秀魁、赖正禄等三十余人,所统贼众五千余徒,不时越境流劫信丰、龙南、安远等县,已经夹攻三次,俱被漏网,以致乐昌之苗贼、长流洞之畲贼动以千计。
今据所辖兵力寡弱既不足以防遏贼势,事权沮挠不足以齐一人心,而攻治之方亦有二说。若陛下假臣等以赏罚重权,使得便宜行事,期於成功,不限以时。则兵众既练,号令既明,人知激励,事无掣肘,可以伸缩自由,相机而动。一寨可攻则攻一寨,一巢可扑则扑一巢,量其罪恶之浅深而为抚剿,度其事势之缓急以为后先。如此亦可以省供馈之费,无征调之扰,日剪月削使之澌尽灰灭。此则如昔人拔齿之喻,日渐动摇而儿不觉者也。
然而今此下民之情,莫不欲大举夹攻以快一朝之忿,盖其怨恨所激,不复计虑其他。须南调两广之狼达,西调湖湘之土兵,四路并进,一鼓成擒,使数十年之大患可除,千万人之积冤可雪。
然此以兵法十围五攻之例,计贼二万,倾兵十万,日费千金,殆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积粟料财数月而事始集,刻期举谋又数月而兵始交。声迹彰闻,贼强者设险拒敌,黠者挟类而深逃,迨於锋刃所加,不过老弱胁从。且狼兵所过不减于盗,转输之苦重困於民。近年以来,江西有姚源之役,疮痍南起;福建有汀漳之寇,军旅未旋。府江之师方集于两广,偏桥之讨未息於湖湘。兼之杼轴已空种不入土,而营建所输,四征未已,诛求之刻,百出方新。若复加以大兵,民将何以堪命?此则一拔去齿而儿亦随毙者也。
夫由前之说,则如臣之昧劣,实惧不足以堪事,必择能者任之而后可。若大举夹攻,诚可以分咎而薄责,然臣不敢以身谋而废国议,惟陛下择其可否断而行之。
部覆:悉依前项申明赏罚事理便宜行事,期于成功,不限以时。
题奉圣旨:这申明赏罚事宜还行,与王守仁知道。钦此。
请疏通盐法
正德六年,赣州府起立抽分厂,但有贩到闽、广盐课由南雄府折梅亭抽税者,止在赣州发卖免其抽税,愿装至袁、临、吉三府发卖者,每十引抽一引。闽盐自会昌过羊角水,广盐自黄田江、九渡水来者,俱未曾经折梅亭抽税,在赣州发卖十引抽一,至袁、临、吉发卖十引抽二。行之四年,官商两便,共抽税银四万八百四十余两,大帽山、姚源洞之役甚赖之。正德九年,奉旨广盐只许行赣,其袁、临、吉三府以非原行地方,不许越境。夫地方粮赏之用,岁费不赀,而仰给于商税独重。前项商税所入,诸货虽有,而取足盐利独多。
公疏题:夹攻在迩,粮赏之费如仰给他省,则两广有府江之师,库藏渐竭;湖广以偏桥之讨,称贷既多。若请发内帑,则营建方新,力或不逮。若重科贫民,则困穷以极,势难复困。及照前项盐税,商人既已心服,公私又皆两便,所谓不加赋而用足,不扰民而事办者也。除遵照敕谕,径自区书事理。批行该道照议施行,候事宁之日仍行具奏。
六月,遣兵破南安诸寇,焚其积聚。
上犹大贼首谢志珊号征南王,纠率桶冈等巢贼首钟明贵等,约会乐昌县大贼首高快马等,大修战兵,并造吕公车,欲打破南康县。闻广东官兵尽调征府江,就欲乘虚入广。报至督府,乃一面密行雄韶等府兵防遏,一面部勒诸军酌量贼巢强弱,派定哨道。选委能勇属官若南安府知府斆、南康县丞舒富等统兵前去,密诏知因之人乡导引领,昼伏夜行,刻期六月二十日子时入各贼巢,同时举火併力奋击。捣过贼巢一十九处,生擒大贼首三名,首从贼徒五十四名,斩获贼级六十八颗,射死贼徒二百余名,烧死贼徒二百余名,烧毁房屋禾仓八百九十余间,俘获贼属男女二十九名口。虽斩获之数不多,而巢穴已焚,积聚已空。就使屯聚横水、桶冈,而人多食少,大举夹攻为力易矣。
秋七月,被褒嘉陞赏。
漳寇之捷,节奉圣旨:地方强贼党恶聚徒动以万计,恃险叛逆已余十年。王守仁到任未久,即能奉行成算,申严号令,指授方略,擒斩贼众二千七百余名,且兵不重劳,财不妄费,贼害既除,居民安堵,功勤良可嘉尚。陞俸一级,赏银二十两,纻丝二表裹,还写敕奖励差来报捷。百户尹麟陞一级,赏纻丝衣服一套,新钞一千贯。杨璋、顾应祥并其余有功官兵,上紧查明奏来,与福建有功人员一体陞赏。钦此。
议处夹攻兵粮
——议得南安府所属大庾、南康、上犹三县各巢贼联络盘据,有众数千,西接湖广桂阳等县,南接广东韶州乐昌等县。三省夹攻,必须湖广自桂阳、桂东等处进,广东自乐昌县进,在南安者必须三县地方並进。赣州所属惟龙南县贼巢与广东惠州府龙川县浰头接境,浰头系大贼池大鬓等巢穴,有众数千,比之他贼势尤猖獗,前此二次夹攻俱被漏网。龙南虽有贼徒数夥,除之稍易,但其倚藉浰头兵力以为声援,攻之则奔入浰头,兵退则复出为害。必须广东兵自龙川进,赣州兵自龙南进,庶可使无奔溃。
——议得上犹去龙南四百里,两处进兵,必须一时並举,庶无惊溃之患。大约用兵一万二千名,但湖广、广东两省之兵皆狼达精悍,贼所素畏。江西之兵最为怯懦,望贼而溃乃其素习。今所拟调皆新习未练,若使严以军法处治,庶几人心齐一,事功可成。
——议得兵一万两千名,每名日给米三升,一日该米三百七十余石,间日折支银一分五厘,一日该一百八十余两。以六箇月为率,约用米三万三千余石,用银二万余两。领哨、统兵、旗牌等官并使客,合用廪给及赏犒劳牛酒、银牌、花红、鱼盐、火药等,约用银二万余两。通前二项约共用银五万两。二府商税,集兵以来日有所费,见存银止四千余两。二府并赣县、大庾、南康、上犹四县,积榖约计有七八万石,但贮积年久,恐舂米不及其数。见在前银不足支用,就欲别项区处,但恐缓不及用。查得江西布政司并各府县别无蓄积,止有该解南京折粮银两贮库未解,并一应纸米赃罚银两。合无行巡抚江西都御史孙燧转行布政司并行各府,照数借给应用。候事宁之日,或将以后抽算商税,或开中盐引,另为计处,奏请补还,庶克有济。
——议得合用本省巡按御史随军纪功,管理钱粮,及统兵领哨官员除本省三司分守、分巡、兵备、守备,并南、赣二府官员临时定委外,访得九江府知府汪颖、吉安府知府伍文定、汀州府知府唐淳、惠州府知府陈祥,俱各才识练达;程乡县知县张戬、抚州府东乡县知县黄堂、建昌府新城县知县黄文鸑、袁州府萍乡县知县高桂、吉安府龙泉县知县陈允楷,俱各有才名,堪以领兵,候命下之日,听臣等取用。各官之中敢有抗违失误者,许臣等即以军法从事,庶几警惧,事可易集。
八月,立乡约。
一同约中,推年高有德、为众所敬服者一人为约长,二人为约副。置文簿三扇,其一扇备写同约姓名及日逐出入所为,约副司之;其二扇一书彰善,一书纠恶,约长司之。内分条约十五,大约归于潜消默夺其邪心,化民成俗而已。
九月,议上夹剿方略。
疏云:兵无定势,谋贵从时,苟势或因地而异便,则事宜量力以乘机。三省贼巢虽声势相因,而其间亦自有种类之分、界限之隔,利则争趋,患不相顾,乃其性习。诚使三省之兵皆已齐备,会约並进,夫岂不善?但今广东狼兵方自府江班师,欲复调集,非旬月能到。两省兵集久顿,贼必惊疑,愈生其奸,悍者奔突,黠者潜逃。劳师费财,意外之虞乘间而起,虽有智者难善其后。诚使先合湖广、江西之兵,力而举上犹县诸贼,逮事之毕,广东之兵亦且集矣。则又合湖广、广东之兵,併力而举乐昌诸贼,逮事之毕,江西之兵又得以少息矣。则又合广东、江西之兵,并力而举龙川。方其并力于上犹,则姑遣人佯抚乐昌诸贼,以安其心。彼见广东既未有备,而湖广之兵又不及己,苟幸旦夕之生,必不敢越界以援上犹。及上犹既举,而湖广移兵以合广东,则乐昌诸贼其势已孤,二省兵力益专,其举之益易。当是时,龙川贼巢想去辽绝,自以为风马牛不相及,彼见江西之兵又撤,意必不疑。班师之日出其不意回军合击,蔑有不济者。臣窃以为因地之宜,先后夹击之便,除臣将前项事宜移咨广东、湖广总督巡抚等官知会,一面相机行事外,具本题知。
上敕谢恩疏
先是,公疏《为申明赏罚以励人心事》,兵部覆,题奉圣旨,是王守仁着提督南赣汀漳等处军务,换敕与他,其余事宜各依拟行,钦此。公具疏以谢。略曰:臣以凡庸谬膺重寄,思逃罪责,深求祸源,始知盗贼之日炽,由于招抚之太滥,兵力之不足,赏罚之不明,辄敢忘其僭妄,为陛下一陈其梗概。陛下特採该部之议,曲从试可之请。敕谕宣布之日,百姓悚然改观易虑,以为圣天子明见万里,动察幽微,占群策之毕举,知国议之有人,三军之气自倍,群盗之谋自阻,所谓舞干格苗,运於朝廷之上,而震乎蛮貊之中者也。夫过其言而不酬,有志者之所耻也;冒宠荣而不顾,自好者不为也。臣虽才力有所难强,而蝼蚁之诚诀能自尽,虽利钝不可逆睹,而狐兔之穴断期扫平。臣不胜感恩激切之至。
冬十月,上陞赏谢恩疏。
以破长富村象湖山等处贼寨功,降敕奖励陞赏,公具疏以谢。内云:
近者闽广之师幸而成功,其方略议於该部,成算出于朝廷,用命存于诸将,戮力因于士卒。臣不过申严号令,敷布督促之而已,曾有何功?而乃冒蒙褒赏,增其禄秩,赐以金币,臣实不胜渐汗惶恐之至。
是月,督军大征横水、左溪、桶冈诸寇,平之。
桶冈、横水、左溪诸贼荼毒三省,其患虽同而事势各异。以湖广言之,则桶冈诸巢为贼之咽喉,而横水、左溪诸巢为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则横水、左溪诸巢为贼之腹心,而桶冈诸巢为之羽翼。是以必先除横水、左溪心腹之患,而后与湖广夹攻桶冈,破竹之势,蔑不济者。
公之决策如此,缘是密切分布哨道,各领兵千余,令都指挥佥事许清率兵自南康新溪入,知府邢珣率兵自上犹石人坑入,知县王天与率兵自上犹白面入,皆会横水。令守备指挥郏文率兵自大庾聂都入,知府季斆率兵自大庾稳下入,县丞舒富率兵自上犹金坑入,皆会于左溪。知府伍文定、知县张戬勒兵候各哨齐集,从上犹南康分道入,以遏奔冲。公亦督亲兵千余,自南康进屯至坪,直捣横水,与诸军会。檄杨副使璋、黄参议宏监督各营往来给饷,以促其后。
分布既定,乃於十月初七日夜齐发,初九日公至南康,初十日进屯至坪。诸贼不虞官兵倅至,仓惶中鸣锣聚众,驰逐叫呼,势甚急迫,然於各险隘已设有滚木、磊石以待。公度贼此时拒险,尚未可近,乘夜潜进,距贼巢三十里止舍,使人伐木立栅,开堑设堠,示以久屯之形。夜遣报效听选官雷济、义官萧庾率乡兵及樵竖之趫捷者四百人,各与一旗,带赍铳砲钩镰,使由间道攀缘而上,登极高山顶,觇贼遍立旗帜,爇茅为数千灶,度我兵且近险,则举砲燃火相应。
十二日兵至,十八面隘贼方恃险迎敌,忽闻远近山顶砲声如雷,烟熖四起。我兵呼噪奋击,铳箭连发,贼大惊失措,意我兵已破其巢穴矣,遂弃险走。公预遣千户陈伟、高睿率兵壮士数十人乘间夺贼险,尽发其滚木、磊石;指挥谢昶、冯瑞兵先入焚其巢,使贼退无所据。贼乃大败崩溃,遂破十八面巢,而长龙、先鹅头、狗脚岭、庵背、白蓝等巢俱破。即横水居众险之中,贼首谢志珊、萧贵模等倚以为固者,亦为官兵所蹂躏,不能自保矣。
贼失势四窜,各哨官兵奋勇力战,知府邢珣遂破磨刀坑、茶坑、茶潭三巢,知县王天与破樟木坑、王石二巢,都指挥许清破鸡湖、新溪、杨梅三巢,俱至横水。知府唐淳破羊牯、脑下并左溪大巢,守备指挥郏文破狮子寨、义安、苦竹坑三巢,指挥余恩破长流坑、羊角窟、鼈坑三巢,县丞舒富破箬坑、赤坑、竹壩三巢,季斆破上西峰、狐狸坑、铅厂三巢,俱会左溪。
当是时,贼路所由入皆刊崖倒树、设阱埋签不可行。我兵涉深涧披丛棘冒死而入,遇险则挂绳崖树,鱼贯而上,猿臂而下,往往失足堕深谷中,幸而不死者经数日始得出。故兵至横水、左溪皆困甚,会日暮收兵屯箚。次日大雾雨,咫尺不辨,连数日不开,乃令各营休息犒劳,而使乡导数十人分探溃贼所往并未破巢穴动静。
十五日得报,谓诸贼分队各于绝险崖壁立栅寨为退保之计,有复合聚於未破之巢者,不意我兵骤进,未及搬运粮食,若分道追击可以尽获。公度湖广夹攻期在十一月初一,此去桶冈尚百余里,山谷险峻,三日始达,若此贼不了而移兵桶冈,势分备多,前后瞻顾,非计之得也。乃令各营皆分兵为竒正二哨,一攻其前,一袭其后,冒雾分投急击。
自十六日至二十七日,浃旬之间,各官兵破巢二十有二,遂请乘胜进攻桶冈。公又度桶冈天险,四面青壁万仞,中盘百余里,连峰参天,深林幽谷,不睹日月,中所产旱谷、薯蕷之类,足饱凶岁。往者亦尝夹攻,坐困数月不能俘其一卒,竟然以招抚而罢。询其所由入之路,惟锁匙龙、葫芦洞、茶坑、十八磊、新城五处,然皆架栈梯壑寅缘绝壁而上,贼使数人于崖巅坐发磊石,可无执兵而御。我师惟上章一路稍平,然迂回取道湖广,半月始至。湖兵既从彼入,而我师复往,事皆非便。况横水、左溪残贼皆奔入其中,同难合势,为守必力。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今我欲乘全胜之锋兼三日之程,长驱百余里而争利,彼者若拒而不前,顿兵岩谷之底,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者矣。莫若移屯近地,休兵养锐,振扬威声,先使人谕以祸福,彼必惧而请服。其或有不从者,乘其犹豫袭而击之,乃可以逞。遂使素与贼通戴罪义官李正严、医官刘福泰并所获桶冈贼钟景,於二十八日悬壁而入,期以初一日早,使人於锁匙龙受降。贼方甚恐,见三人至皆喜,乃集众会议,而横水、左溪奔入之贼坚持不可,往复迟疑,不暇为备。公遣县丞舒富率数百人屯锁匙龙,促使出降,而令知府邢珣入茶坑,伍文定入西山界,唐淳入十八磊,知县张戬入葫芦洞,於三十日乘夜各至信地,遇大雨不得进。
初一日冒雨疾登,贼首蓝天凤方就锁匙龙聚议,闻兵已深入,惊愕溃乱,犹驱其众男妇千余据内隘绝壁,隔水为阵。邢珣之兵渡水前击,张戬兵冲其右,伍文定兵绕贼傍击,贼不能支,且战且却。午霁,各兵鼓奋而前,贼乃败走。王天与、舒富部兵闻前山兵已入,亦从锁匙龙并进,协力助阵。贼奔十八磊,唐淳兵复严阵迎击,贼又败,会日晚,犹扼险相持。次早诸军复合哨并攻,大战良久,贼败遁走。邢珣兵破桶冈大巢、破梅伏巢、乌池巢,张戬兵破锁匙龙巢、西山界巢、黄竹坑巢,唐淳兵破十八磊巢,伍文定兵破铁木里巢、上池巢、葫芦峒巢,王天与破员分巢、背木坑巢,舒富破大王岭巢。窟穴一空,膏血盈野,大势已破,而贼之结阵分遁者尚多也。是日,湖广土兵亦至,公复令邢珣屯葫芦峒,唐淳屯十八磊,伍文定屯大水,郏文屯下新地,张戬屯磜头,舒富屯茶坑,姚玺、王天与屯板岭,而使杨副使璋巡行磜头、茶坑诸营,监督进止,以继其饷。又使季斆分屯聂都以防奔突,许清留屯横水,余恩留屯左溪,以备腹心遗漏之贼。而使黄参议宏留劄南安,给粮饷以为聂都之继。公亦自帅帐下屯茶寮,令各营分兵,与湖兵会剿遯贼。
初五日至十三日,邢珣、唐淳、张戬又连破上新地等九巢余贼之窃伏者,于是桶冈之贼略尽。公以其暇,亲行相度、扼险立隘,使卒数百斩木栈崖,凿山开道。又使典史梁仪领卒数百,相视横水,创筑土城,周围千余丈,议以其地请建县治,控制三省诸瑶,断其往来之路,方尔经营。十六日推官徐文英驰报广东鱼黄等巢被湖兵攻破,贼党男妇千余突往鸡湖、新地、稳下、朱雀坑等处。公复遣知府季斆、伍文定、邢珣、守备指挥郏文分兵相机急剿。二十日,伍文定兵击贼于稳下、西峰、苦竹坑、长河壩、黎坑等处,又追击于鸡湖寨。二十三日,郏文、邢珣兵击贼于上新地。十二月初三日,季斆兵击贼於朱雀坑、狐狸坑,擒斩俘获奔遯之贼始尽。于是留兵二千余,分屯茶寮、横水等隘,而以是月初九日回军近县,候二省夹攻尽绝,然后班师。
二月之间,驱卒不过万余,用费不满三万,通计捣巢八十有四,擒斩三千六百有竒,俘获贼属二千三百有竒,而贼首谢志珊、蓝天凤俱授首。
十二月班师论功。监军杨副使璋、黄参议宏,领兵都指挥佥事许清、守备指挥郏文、知府邢珣、季斆、伍文定、唐淳、知县王天与、张戬、指挥余恩、冯翔、县丞舒富,随征参谋等官指挥谢昶、冯廷瑞、姚玺、明德、同知朱宪、推官危寿、徐文英、知县陈允谐、黄文鸑、宋瑢、陆璥、千户陈伟、高睿等,或监军督饷,或领兵随征,皆深历危险,备尝艰难,俱合甄録以励将来。
冬闰十二月,请立崇义县及三巡检司。
横水、左溪、桶冈等处贼巢计八十余,界乎南安三县之中,东西南北相距各三百余里,号令不及,以故盗贼盘踞其中。公既削平,查上犹县崇义、上保、雁湖三里,大庾县义安三里,南康至坪一里,往岁皆为贼侵占,乃三县闰余之地。而横水适当三县之中,道里适均,山水合抱,土地平坦,请立裁减县治。仍请于横水东之长龙、横水南之铅厂、横水西之上保,各设巡检司,以控制诸巢。
立茶寮隘
茶寮当桶冈之中,群盗据以为险。西通桂阳、桂东,南连仁化、乐昌,北接龙泉、永新,东入万安、兴国,堪以立隘。乃令千户孟俊伐木立栅,起蓋营房,将皮袍洞隘兵移于此,与邻近各隘相兼防守。
戊寅十三年春正月,计禽三浰贼首池仲容,尽其党贼歼之。
南赣盗贼其在横水、桶冈诸巢则接境於湖郴,在浰头、岑冈诸巢则连界於闽广。接境於湖郴者,贼众而势散,恃山谿之险以为固;连界於闽广者,贼狡而势聚,结党与之助以为援。公议先攻横水,次攻桶冈,而末乃与广东会兵,徐图浰头。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昨年九月将进兵横水,恐浰贼乘虚出扰,思有以沮离其党,乃为告谕具述祸福利害,使报效生员黄表、义民周祥等往谕各贼,赐以银布。一时贼党亦多感动,各寨酋长黄金巢、刘逊、刘粗眉、温仲秀等,皆愿从表等出投,惟大贼首池仲容即池大鬓独愤然不从。金巢等至,公推诚厚抚,各愿出力杀贼自效,於是籍其众五百余为兵,使从征横水。十月十二日已破横水,仲容等闻之始惧,计且以次加兵,於是集其酋豪池仲宁、高飞甲等谋,使其弟池仲安率老弱二百余徒亦赴投招,意在缓兵,因而窥觇虚实,乘间内应。公阳许之。及进攻桶冈,使领其众截路,于上新地远其归途,内严警御之备以防其衅,外示宽假之形以安其心。阴使人分召邻贼诸县被贼害者皆诣军门计事,旬日之间至者数十,问所以攻剿之策,皆谓此贼狡诈凶悍非比他贼,其出劫行剽皆有深谋人不能测,自知恶极罪大国法难容,故其所以捍拒之备亦极险谲。前此两经夹剿,狼兵二三万竟亦不能大捷,后虽败遯,所杀伤亦略相当。近年以来,奸谋愈熟,恶焰愈炽,官府无可奈何,每以调狼兵恐之,彼辄谩曰:“狼兵易与耳,纵调他来也须半年,我纵避他隻消一月。”其意谓狼兵之来不能速,其留不能久也,是以益无忌惮。今已僭号设官,奸计逆谋尤非昔比,必欲除之,非大调狼兵,事恐难济。公以为兵无常势,在因敌变化而制胜。今各贼狃於故常,且谓必待狼兵而后敢攻,此所以不必狼兵而可以攻之也。乃为密画方略,使数十人者各归部集,候我兵有期则据隘遏贼。
十一月,贼闻复破桶冈,益惧,为战守备。公使人至贼所,赐各酋长牛酒,以察其变。贼度不可隐,则诈称龙川新民卢珂、郑志高等将掩袭之,是以密为之防,非敢虞官兵也。公复阳怒卢珂、郑志高等擅兵仇杀,移檄龙川,使廉其实,且趣各贼伐木开道,将回兵自浰头取道往讨之。贼闻以为实有为之之意,又恐假道伐之,且喜且惧,因遣弟来谢,且请无劳官兵,当悉力自防御之。卢珂、郑志高、陈英者,皆龙川旧招新民,有众三千余,远近皆为仲容所胁,而三人者独与之抗,故贼深讐忌之。十二月望,兵回南康,卢珂、郑志高等各来告变,谓池仲容等僭号设官,今已集兵,号召远近各巢贼首,授以总兵、都督等伪官,使候三省夹攻之兵一至,即同时并举,行其不轨之谋,及以伪授卢珂等官爵“金龙霸王”印信文书一纸粘状来首。公先已谍知其事,及珂等来,即阳怒:“以为尔等擅兵仇杀投招之人,罪已当死,今又造此不根之言乘机诬陷。且池仲容等方遣其弟领兵报效,诚心向化,安得有此?”遂收缚珂等将斩之。时池仲安之属方在营,见珂等入首大惊惧,至是皆喜,罗拜欢呼,競诉珂等罪恶。公因亦阳令具状,谓将并拘其党属尽斩之,因而遂械繫卢珂。而使人密谕以阳怒之意,欲以诱致仲容诸贼,且使卢珂等先遣人归集其众,候珂等既还乃发。又使生员黄表、听选官雷济往谕仲容,使勿以此自疑。密购其所亲信,阴说之使自来投诉。二十日,兵已还赣,乃张乐大享将士,下令城中:“今南安贼巢皆已扫荡,而浰头新民又皆诚心归化,地方自此可以无虞,民久劳苦,亦宜暂休为乐。”遂散兵使各归农,示不复用。而使池仲安亦领众归,助其兄防守,且云卢珂等虽已繫於此,恐其党致怨,或掩尔不虞。”仲安归,具言其故,贼众皆喜,遂弛备。公又使指挥余恩赍曆往赐仲容等,令毋撤备以防卢珂诸贼党,贼众益喜。黄表、雷济因复说仲容:“今官府所以安辑劳来尔等甚厚,何可不亲往一谢?况卢珂等日夜哀诉反状乞官府试拘尔等,若拘而不至者即可以证反状之实。今若不待拘而往,因面诉珂等罪恶,官府必益信尔无他,而谓珂等为诈,杀之必矣。”所购亲信者复从力赞,仲容然之,乃谓其众曰:“若要伸,先用曲,赣州伎俩亦须亲往勘破。”遂定议,率其麾下四十余人自诣赣。公使人探知仲容已就道,乃密遣人先行属县勒兵分哨道,候报而发。又使千户孟俊先至龙川督集卢珂、郑志高、陈英等兵。然以道经浰巢,恐摇诸贼,则别赍一牌,以拘捕卢珂等党属为名。贼闻俊往,果遮迎问故,俊出牌视之,乃皆罗拜,相争导送出境。俊已至龙川,始发牌部勒卢珂等兵,众贼闻之,皆以为拘捕其属,不复为意。闰十二月二十三日,仲容等至赣,见各营官兵皆已散归,而街市多张灯设戏为乐,信以为不复用兵,密赂狱卒私往觇卢珂等,又果械繫深固,贼乃大喜,遣人归报其属曰:“乃今吾事始得完全矣。”公乃夜释卢珂、郑志高等,使驰归发兵。而令所属官僚次设羊酒,日犒仲容等,以缓其归。
正月三日,度卢珂等已至家,所遣属县勒兵当已大集,公乃设犒于庭,先伏甲士,引仲容入,并其党悉禽之。出卢珂等所告状,讯鞠皆伏,遂寘于狱。而夜使人趋发属县兵,期以初七日同时入巢。军于龙川者,知府陈祥率通判徐玑等从和平都入,指挥姚玺率新民梅南春等从乌虎镇入,千户孟俊率卢珂等从平地水入;军于龙南者,知府刑珣率同知夏克义、知县王天舆等从太平保入,推官危寿率义官叶芳等从南平入,守备指挥郏文率义民孙洪舜等从冷水迳入,指挥余恩率百长王受等从高砂保入;军于信丰者,知府季斆率训导蓝铎等从黄田冈入,县丞舒富率义民赵志标等从乌迳入。公自督帐下郏文直捣下浰大巢,而使各哨分路,会于三浰。
先是贼众得仲容报,谓赣兵罢归,皆已弛备,闻官兵骤入,皆惊惧失措,分投出御,而悉其精锐千余据险设伏,迎敌於龙子岭。我兵列为三冲,犄角而前。王受兵首与贼战,贼却,受奋追里许,贼伏四起,叶芳兵鼓噪往援,卢珂等兵从傍冲击,与受兵合,呼声震山谷,贼大败而溃,我兵乘胜逐北,遂克上、中、下三浰。各哨奋勇齐进,是日遂破巢十一,曰热水,曰五花嶂,曰淡方,曰石门,曰上下陵,曰方竹湖,曰白沙,曰曲潭,曰赤塘,曰古坑,曰三坑。明日,探贼所奔,遣诸哨分道急击。自初九至十六日,连破巢二十有三,并获贼首“金龙霸王”印信、旗袍。其精悍者尚八百余徒,聚于九连大山。公计九连山势极高,横亘数百余里,四面斩绝,东接龙门山后诸巢以百数,若我兵进逼,其势必合,合难制矣。乃选精锐七百余人,衣所得贼衣,佯若奔溃者,乘暮从贼所据崖下间道而过,贼以为其党也,从崖上招呼,我兵亦佯与应。已度险,遂扼断其后路。明日,贼始觉,并力来敌,我兵从高临下击败之。公度其必溃,预令各哨设伏以待。二十五日,覆之于五花嶂,於白沙,於银坑水。二十七日,覆之於乌虎镇,於中村,於北山,於风门奥。其余奔散,残党尚三百余徒,逃上下坪、黄田坳诸处,各哨蹑踪追之。二月二日,战于平和。初五日,战于上下坪。初八日,战于黄田坳。十二日,战于铁嶂山。十四日,战于乾村,于梨树下。十六日,战於芳竹湖。二十三日,战于北顺,于和洞。二十六日,战于水源,于长吉,于天堂寨。谍报各巢积恶凶狡擒斩几尽,惟余党张仲全等二百余徒多係老弱,及远近村寨一时为贼所驱胁者,今皆势穷计迫,聚於九连谷口呼号乞招。公令黄表往验虚实,引来投见,随遣知府刑珣往抚籍其众,安插白沙。公因亲行相视险易,督同杨副使璋、陈知府祥等经理立县设隘,为久安长治之策,留兵防守,班师而归。
盖自本年正月初七日起,至三月初八日止,前后捣巢三十八,所擒斩大贼首二十九名颗,次贼首三十八名口,从贼三千六十八名颗,俘贼属男妇八百九十名口,卤获牛马器仗称是。奏捷论功,则兵备副使杨璋监纪给饷备历辛勤,守备指挥郏文、知府刑珣、季斆、推官危寿、指挥余恩、姚玺、千户孟俊、县丞舒富等皆身亲行陈,屡立战功,俱合奖擢,以为后劝。详见大学士费公宏纪功碑。
会兵剿乐昌诸寇,平之。
乐昌县巨寇高仲仁即高快马、李斌、吴等攻劫郡县,先镇巡上疏三省会兵夹剿。公议先诱其腹心为我用,次剪其羽翼孤其党,既而贼党龙贵、陈满果挈家赴招。知县李增因之擒萧绿、李廷茂等八十三名;通判邹级、知县李萼擒高快马等;知府姚鹏斩李万珊等一千三百二十名;通判莫相等破上下横溪、阙峒、深峒等巢,斩首从贼吴瑄等六百九十名。是役也,王佥事大用、顾佥事应祥密奉方略以殄大憝,三省之患一旦削平。
二月,移置小溪驿。
小溪驿属大庾县,孤悬城外数十里,居民鲜少,盗贼不时劫掠。峰山里民原筑有城防贼,今愿移驿于此,将宰屋、龙峰二隘人夫拨付该城防守,不惟地方可保无虞,而使客过往亦免惊惧,以故奏请更置。
夏五月,请立和平县。
龙川县之和平峒,寔长乐、兴宁、安远、龙南四县交界,三省闰余地也。前此本循州龙川、雷乡二县旧区,后雷乡县废,贼遂据之为逋逃渊薮。父老屡有请复县治之议,然其时贼方盘据,势有不能。今巢穴荡平,经久良图,诚无踰於添设县治者。龙川县里老人等愿割本县和平、仁义二都并广三图共三里,及割附近河源县惠化都,於羊子舖立一裁减县。其和平巡检司移于浰头地方,仍隶新县管辖,弓兵酌量增编。龙南县太平保原设有横冈、角塖二隘,上蒙、高砂二保原设有牛冈、阳陂二隘,向为池贼烧毁一空,今宜修筑。至於新兴地方係通始兴要路,宜添设一隘,各於邻近地方佥乡夫把守。此善后之计,公稽之舆情,参之道府,乃会同广东监察御史毛公凤具疏奏闻,请名和平县。从之。
六月,辞免陞荫。
以征横水、桶冈等处功,奉圣旨:“各官既剿贼成功,地方有赖,王守仁陞右副都御史,荫一子做锦衣卫世袭百户,写敕奖励他。钦此。”公具疏辞免,乞以原职致仕。奉圣旨:“王守仁才望数著,屡次剿贼成功,升官荫子,宜勉遵成命,不准休致。钦此。”又具疏以谢。
秋八月,再受钦赏。
以征浰头等处功,奉圣旨:“王守仁已因功陞了,还赏银四十两,紵丝二表裏。”兵部再具题请加陞赏,奉圣旨:“王守仁既累有除盗安民之功,还再赏银二十两,紵丝二表裏。杨璋等并有功官员,及该官失事人员,该陞赏的兵部都拟了来说。”部复议上,奉圣旨:“王守仁累有成功,他男荫事上还加陞一级,钦此。”
冬十月,再请疏通盐法。
近以调兵夹剿,粮饷缺乏,请开袁、临、吉三府盐禁。户部覆议,广盐暂於袁、临、吉发卖,至正德十三年终止。题奉钦依遵照外,查得南赣两次用兵,商税实为军饷之助,然商税之中盐税有三分之二,今兵巡岭北道议欲将盐税著为定例,照旧於袁、临、吉三府发卖,抽税以供军饷。呈详军门,公于是再疏以请,大约谓:广盐行则商税集,而用资於军饷,赋省於贫民;广盐止则私贩兴,而弊滋於奸宄,利归於豪右;此近事之既验者。今仰仗天威,盗贼巢穴虽已克平,其间已招之新民尚怀反覆,未平之贼垒多相勾联,方图保戍之策,未有撤兵之期。况后山、从化等处见在调兵征剿,师行粮从,势所必然。今府库空虚,无所借办,苟非取于穷民,必须仰给于内帑。夫民已贫而敛不休,是驱之从盗也;外已竭而殚其内,是复残其本也。窃以为宜开复广盐,著为定例,藉其税课以预备军饷不时之急,积其羡余以少助内府缺乏之需,实亦公私之便计也。乞敕该部俯采所议,裁酌施行。
己卯十四年夏六月,奉敕往勘福州叛军,道闻宁庶人宸濠反,驻吉安,起义师计之,濠就擒。
福州三卫军人进贵等谋叛,奉敕南赣巡抚暂去彼处地方,会同查议处置,参奏定夺。公於六月初九日自赣启行,十五日至丰城地名黄土脑,知县顾佖驰报先日宁王反状:“杀孙都御史、许副使,执巡按三司府县官之不从逆者,各衙门印信尽数追夺,库藏搬抢一空,见监重囚悉行释放,舟楫蔽江而下,声言直取南京,分兵北上。”公闻变,自计单旅危途何可轻进,须回赣图之。时南风正急,公焚香拜祷,风寻反,乃促回程。十八日至吉安,知府伍文定乞留暂住,远近军民亦皆呼号遮拥,公遂入城抚慰。日与伍文定及致仕乡官都御史王懋中、养病评事罗侨等谋:收涣散之心作忠义之气,相机用间,务牵其举动使进不得前,捣其巢穴使退无所据。谋既定,乃调集兵粮,号召义勇,奏留复命御史谢源、伍希儒纪验军功,移檄远近,暴宸濠罪恶。於是豪杰响应,旬日间官兵稍稍集。公虑南京无备,恐一时为贼所袭,乃张疑兵於丰城,示以欲攻之势。故濠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诸处,而自留省城者久之。至七月二日,探知我兵尚未大集,乃留兵万余,属心腹宗支、仪宾内官并伪授都督、都指挥守南昌,而自引兵向阙。
公以本月既望,会各郡兵於樟树,而督伍文定等兵径下。知府戴德孺自临江至,知府徐琏兵自袁州至,知府刑珣兵自赣州至,通判胡尧元、童琦兵自瑞州至,通判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新淦知县李美、泰和知县李楫、宁都知县王天舆、万安知县王冕亦各以兵来会。十八日,至丰城分布哨道,伍文定攻广润门,刑珣攻顺化门,徐琏攻惠民门,戴德孺攻永和门,胡尧元、童琦攻章江门,李美攻德胜门,都指挥余恩攻进贤门,谈储、王暐、李楫、王天舆、王冕等各以兵乘七门之釁,傍攻夹击佐其势。又侦知新旧坟厂伏兵千余备省城之援,则遣奉新知县刘守绪、典史徐诚领兵四百从间道夜袭破之,以撼城中。十九日,发市,公乃誓师申布朝廷之威,再暴濠之恶,约诸将一鼓而薄城,再鼓而登城,三鼓不克斩伍,四五鼓不克斩将。誓已,莫不切齿痛心,踊跃激愤。薄暮齐发,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
先是城中为备甚严,滚木、灰瓶、火砲、石弩、机毒之械无不毕具,及兵破新旧坟厂,败卒奔告,城中惊惧,至是复见兵环四面,益震骇慌乱。我师乘其动,梯絙而登,城中土崩瓦解,皆倒戈披靡。城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拱樤并典宝、万锐等。宫中眷属纵火自焚,延烧民舍,公令各官分道救火。抚定居民,释散胁从,封府库,谨关防,搜获劫收大小衙门印信九十六颗,被胁布政使胡濂、参政刘斐、参议许效濂、副使唐锦、佥事赖凤、都指挥王玘等自首伏罪。
本日据侦卒及安庆逃回船户报称:“濠于十六日攻围安庆未下,自督兵夫运土填堑,期在必克。忽闻丰城之报,大恐,即欲回舟。因伪太师李士实等阻劝,谓径往南京即位则江西自服。濠不应,次日解安庆围,移兵迫阮子江。先遣兵二万归援江西,而自督兵继后。”先是众议安庆被围,兵宜直趋安庆,公谓:“九江、南康为贼所据,而南昌数万之众精悍万余,食货充积,我兵抵安庆,贼必回军死斗。安庆仅仅自守,不能援我於湖中,如南昌之兵绝我粮道,九江、南康之贼合而撓蹑我,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难图矣。今我师骤集,先声所至,城中不无震慑,因而并力急攻,其势必下。已破南昌失其根本,贼先破胆,势必返救,如此则安庆之围自解,而逆濠亦可以坐擒也。”至是得报,果如所料。因会议所以御之之策,众多以濠气焰所嚮有如燎毛,今四方援兵尚未有一人至者,彼凭愤怒,悉众而萃於我,势必不支,且宜坚壁自守,以待四邻之援,徐图进止可也。公谓:“濠兵力虽强,然所过徒恃焚掠屠戮之惨,以威劫远近,未尝遭大敌与之奇正相角,所鼓动煽惑其下者,全以金帛封爵为饵,今出师未旬月而辄退,士心业已携沮,我率锐卒击其惰归,一挫其锋,众将不战自溃,所谓‘先人有夺人之气’,‘攻瑕则坚者亦瑕’也。”是日,抚州府知府陈槐兵至。于是遣伍文定、刑珣、徐琏、戴德孺各领精兵五百,分道并进,出其不意;又遣余恩以兵四百往来湖上诱贼;陈槐、胡尧元、童琦、谈储、王暐、徐文英、李美、李楫、王冕、王轼、刘守绪、刘源清等各领兵百余,四面张疑设伏,候文定等兵交,然后四起合击。部署已定,公乃大赈城中军民,虑宗室或为内应,亲慰谕之,以安其心。又出给告示,凡胁从者皆不问,虽尝受贼官爵能逃归者皆免死,斩贼徒来降者给赏。使内外居民及参谋人等四路传播,解散其党。
二十三日,谍报濠先锋已至樵舍,风帆蔽江数十里。公乃分督各兵昏夜前进,伍文定以正兵当其锋,余恩继其后,刑珣引兵绕贼背,徐琏、戴德孺张两翼以分其势。二十四日,贼兵乘风逼黄家渡,气骄甚。伍文定、余恩兵佯北,贼趋利,前后不相及,刑珣兵从后横击,直贯其中,贼败走,文定、余恩趣兵蹑之,琏、德孺合势夹攻,四面伏兵亦呼噪并起,贼不知所为,遂大溃,追奔十余里,擒斩二千余级,溺死者以万数。贼退保八字脑,众稍稍遁去,濠惧,激励将士,赏其当先者千金,被伤者百金,尽发九江、南康守城之兵以益师。是日,建昌知府曾瑍兵亦至。公以九江不破则湖兵不敢越九江以援我,南康不复则我兵亦不能逾南康以尾贼,乃遣知府陈槐领兵四百,合饶州知府林城之兵,乘间攻九江,知府曾瑍领兵四百,合广信知府周朝佐之兵,乘间取南康。
二十五日,贼复盛气挑战,时风势不顺,我兵少却,死数十人。公即斩先却者,缚首以徇,文定立于铳炮之间,火燎其须不敢退,我兵殊死战,砲及濠舟,敌兵却,遂大败,禽斩二千余级,溺死者不计其数。贼复退保樵舍,连舟为方阵,尽出金银赏士。公乃夜督伍文定等为火攻之具,刑珣击其左,徐琏、戴德孺击其右,余恩等伏兵期火发而合。二十六日,濠方晨朝,伪群臣责问连日不致死力、坐观成败者,将引出斩之,争论未决,而我兵四面奋击,火及濠副舟,濠知事已穷蹙不可为,与妃嫔泣别,妃嫔宫人赴水死。知县王冕率兵直前,执濠并其世子,及伪太师、国师、元帅、参赞、尚书、都督、都指挥、千百户等官李士实、刘养正、刘吉、屠钦、王伦、熊琼、卢珩、罗璜、丁聩、王春、吴十三、凌十一、秦荣、葛江、刘勋、何镗、王信、吴国七、火信等皆就缚,胁从太监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布政梁辰、按察司杨璋、参政程果、佥事王畴、潘鹏、都指挥郏文、马骥、白昂等俱在俘,擒斩贼党三千有奇,落水死者约三万人,弃其衣甲、器械、财物与浮尸横亘若洲焉。余数百艘四散逃匿,复遣官兵分路追剿,破之于樵舍,又破之于吴城,擒斩复有千余,而陈槐等与贼战于鄱湖,献功一千余级,贼党几尽矣。濠坐槛车入省城,阖城军民聚观如堵,欢呼声震天地,莫不举首加额,若出於汤火之中也。随将俘斩功次一万一千有奇发御史谢源、伍希儒验纪,逆党分别监羁候解。八月,下诏亲征,公请献俘至京口,谒驾不果。奉敕“王守仁不妨提督军务原任,兼巡抚江西地方”,公還南昌。
九月,上幸南京,命太监张忠、安边伯朱泰、左都督朱晖剿捕宸濠余党。
至十五年十月,始诏班师还京。十二月至通州,濠及逆党拱樤等伏诛。
辛巳十六年夏四月,世宗皇帝登极,诏录公功,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岁支禄米一千石。
六月,召至京宴劳,以河南左布政使聂公贤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
再疏辞封爵
疏略云:窃念臣以凡庸谬膺军旅之寄,值宁藩肇变,臣不量力与角,赖朝廷威灵,幸无覆败。既而谗言朋兴,几陷不测,幸陛下开臣于覆盆之下而照之以日月,超历常资,授以留都本兵之任,恳疏辞免,慰旨益勤。今又加以封爵,功微赏重,臣寔惧之。且臣之所以不敢受爵,其说有四:
夫宁藩不轨之谋,积之十数年矣,不旬月而败,此非人力所及也。天将启陛下之神圣以中兴太平之业,故蹶其谋而夺之魄,斯固天之为之也,而臣冐之,是叨天之功矣。其不敢受者一也。
先宁藩之未变,朝廷固已阴觉其谋,故改臣以提督之任,假臣以便宜之权,使据上游以制其势,故臣虽仓卒遇难,而得以便宜从事。当时帷幄谋议之臣则大学士杨廷和等,该部调度之臣则尚书王琼等,所谓发纵指示之功也。今诸臣未蒙显褒而臣独冐膺重赏,是掩人之善矣。其不敢受者二也。
变之初起,人心疑沮,当时首从义师若知府伍文定等,乡官都御史王懋中等,皆捐躯効死,戮力勤王,所谓同功一体者也,帐下之士若听选官雷济、义官萧禹、致仕县丞龙光者,尤不可枚举。夫倡义调兵虽起於臣,然戮力成功必赖於众,乃今诸将士之赏尚多未称,而臣独蒙冐重爵,是袭下之能矣。其不敢受者三也。
夫周公之功大矣,亦臣子之分所当为,况区区犬马之微劳,又偶逢机会幸而集事者。臣世受国恩,虀身粉骨亦无以报。承乏戎行,苟免鳏旷,超擢本兵,既已叨冐逾分。且臣近年以来忧病相仍,无复可用於世。又不度德量分,自知止足,乃冐昧贪进,据非其有,是忘己之耻矣。其不敢受者四也。夫殃莫大於叨天之功,罪莫甚於掩人之善,恶莫深於袭下之能,辱莫重于忘己之耻。四者备而祸全,故臣之不敢受爵,非敢以辞荣也,避祸焉尔已。伏愿陛下鉴臣之辞出於诚恳,收还成命,容臣以今职终养,以所以滥施於臣者普於众,以明赏罚之典,以彰大小之功,以慰不均之望,以励将来効忠赴义之臣,臣死且不朽矣。
王公之学以致良知为宗旨,其教盛行於江西。用兵如神,对客笑谈,俘馘献辕门左右尚不知也。四省积寇先后歼夷殆尽。而宁庶人变起,仓卒身任其事,不待请兵请饷,遂能旬朔之间取强敌如婴儿,奠宗社如磐石,亦古今所仅见者也。勋业赫然,光昭日月。肃皇帝称为“有用道学”,知臣莫若君矣。所谓百代殊绝人物,公何让焉。
重修虔台志卷之四终
[1]嶂:原文作“障”字,今改。
[2]瓮渎:疑当为“瓮叾”,意为瓮之底部,以形容地势。
[3]排:原字结构为上不下平,今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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