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幸之助并不认为仅仅有上述思考的横轴就足够了。如果仅以商量、集众人之智为唯一的思考轴的话,就会常常因为其只集中了并不完全的智慧,或者说偏颇的智慧而不能在此基础上形成新的正确的智慧。因此松下在重视横轴的同时,又建立了另一个坐标轴。

那就是与“集众人之智”横轴相对的,可称为纵轴的“与自然理法相对照”。在尽可能集思广益,并在其基础上凝练出新智慧的过程中,松下常常强调要确认新的智慧是否与自然理法相符。作为松下“思考工作”的场所,他创设了PHP综合研究所,其纲领中写道:“在天地自然中探究、推进社会繁荣的原理,并使其在社会生活中得以具体体现,以期创造人类的和平与幸福。”这就明显地表明松下的另一个思考轴就是自然理法。

概括地说,仅有纵轴的思考,有时会产生“过度的个人主义”、“自我中心主义”,这是危险的。而仅有横轴的思考,有时会产生“家族主义”,也是危险的。因此,仅有纵轴不行,仅有横轴也不行。而两个思考轴并用才是松下的思考结构的特征。

但是,如何捕捉自然的运行,如何解释自然的理法,都只能属于主观的问题。毕竟自然并不是完全如人类自己所说的那样。因此,何种捕捉方法和解释都成为“自我意志”。所以,荻徂徕认为领会自然的理法不是一般大众的事情,而且那也是一般大众所不能领会的。因此,对自然理法的领会只是某些特定的人们肩负的责任。

但是,与如何领会其具体内容相比,更可贵的是松下认为必须为此做出努力,以怀有坦率之心去领会自然法理。

古往今来,不论东方、西方,一直运用从自然中寻求思考的坐标轴的方法。比如说,«论语»中经常出现有关“天”的记述。而孔子本人也从天地自然中寻求他的处世哲学。

“先生说:‘我什么也不想说。’子贡说:‘先生若什么也不说,我们弟子能学到什么知识呢?(还是请您说说吧。)’于是先生又说:‘天说了什么呢?四季循环往复,万物生长。天说了什么吗?(即使什么也没说,其中也自有教训。只依靠语言是不行的。)’”(金谷治译注«论语»)

从上面的话可以看出孔子对天的绝对信赖。“天无言亦统帅天地万物,支配自然。四季变化、万物生长全都依赖上天的力量。人也是在天的支配下生存,却不能从细微之处明察上天的意志。”(山下鱰二著«话说孔子»)(www.daowen.com)

孔子遵循传统自然法则的思考方法,反复观察天地自然,将天作为天地自然的根本。他认为是天生成、培养了一切宇宙万物。换句话说,是天支配着天地万物。而且天是依据一定的秩序而存在的。这个秩序对于依赖于天而生存的人来说,同样适用。人必须把天的秩序作为“道”即道理去实践。由此确定了人类的社会秩序,人们才能够享受和平稳定的生活。

认识“道”,在实践过程中最重要的是要具备“仁、义、礼、知、信”,然后是“忠孝”。也就是孔子对“知”加以肯定。在实践中具备上述条件的人称为“君子”,否则不能称其为君子。即所谓“不从君,非君子”。孔子所倡导的社会,即是有秩序的社会。

另外,老子也依据传统的自然考察构筑哲学思想。他把生养天地万物称之为“道”。老子执拗地反复强调说明他所说的“道”与孔子的“道”有所不同。

老子认为“道”,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如原始的未加工的原木(«老子»第二十八章),远大模糊(«老子»第二十五章),万物本源之一,没有人类的欲望和智慧,永不知疲倦,创造一切万物却意识不到自己是创造者,没有人类鸟兽、草木虫鱼的差别,没有贫与富的差别,包容一切万物,与任何事物不对立、不抗争,支持遵循调和理法者,惩治违背理法者。(福永光司著«老子»)

但是即使如此阐述仍没有说清楚。关于“道”,«老子»里有许多欲说清楚但无法解释明白的地方。老子的“道”,与孔子所主张的“天是有秩序”的观点不同,它是混沌、自然而安定地存在着。因此他主张人们必须如“道”所解释的那样,看没有形的形,听没有声的声,如“道”所说的那样选择自然而原始的生活方式。

顺其自然地生活,这被称为“无为”,什么也不做。这种生活方式,我想也许比以秩序为根本的孔子的“道”做起来更难。因为认识本身就反对“无为”。而且语言不仅与无为对抗,其亦是差别的开始。本来天地万物就是人们随意起的名字,那以前没有任何名字,只不过是在安定地生长罢了。因而老子否定认识,即“知”,主张人们必须什么也不做,无为地生活。

老子把“无为”生活的人称为“圣人”,他说,若许多人都想成为那样的圣人,并把它作为人生的目标时,社会就会和平和稳定。老子所倡导的理想社会是“安定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