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山头火是属于那种生前坎坷潦倒,死后大放异彩的诗人。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写了四国一家私人经营的“甲村图书馆”,里面收藏很多旧时文学艺术家的作品,其中也有山头火的挥毫诗句,尤其珍贵。据称,甲村的先人乐善好施,尤其善待那些尚未成名的落魄艺术家,只要他们路过,都会邀请来免费吃住,热情款待。这些人为了回报主人的古道心肠,就以书画诗歌俳句回赠他。后来这些人有的成大器了,他们的作品价值暴涨,比如山头火。他一生以旅途为家,曾多次前来乞食投宿。不过,他并不属于热情接待的对象,在主人家眼中,他是一个“满口大话的要饭和尚”,并不被看好,他写给主人的作品几乎大都被随手丢弃。山头火死后名气扶摇直上,原来没人正眼看的俳句洛阳纸贵。
山头火一生总共留下84000句的庞大作品,被誉为“昭和的芭蕉”。据说在美国,提起俳句,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种田山头火,而不是芭蕉。以编撰《广辞苑》著称于世的新村出说:“山头火的俳句里头有松尾芭蕉没有的东西。”即便如此,山头火生前死后很长时间一直默默无名。他生活的年代,是日本历史最黑暗的昭和乱世,国家深陷战争泥潭,他书写内心的诗句被淹没在战争的狂乱喧嚣之中。战后世间安定,他俳句的艺术价值和不朽魅力才被挖掘出来。山头火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一朝尘净生光,照破朝霞万朵。在这个过程中,出身冈山县的禅门俳人大山澄太功不可没。1948年10月,大山澄太在多年研究考证基础上出版《俳人山头火》,给当时的诗坛吹入一股新鲜的山林旷野之风,耳目一新的诗句和渗透灵魂的生命体验,传达出的感动犹如涟漪。1957年,大山澄太的《俳人山头火的生涯》一书问世,影响进一步扩大,10年后再版增刷。20世纪60年代开始,经过战后沉寂,欧美重新兴起禅宗热,出身禅门曹洞宗的俳人种田山头火的俳句被译介成英文后,大受热捧,乃至他的英译诗作成为禅俳爱好者的仿写范本,这一股热潮反过来又促进了日本重新审视山头火文学价值的研究风气。
1973年,老字号出版社春阳堂出版《定本山头火全集》七卷本,洋洋大观,自问世后经过不断补遗和完善,至今全集已经出到十一卷。伴随着山头火作品的流行,全国各地开始建造山头火文学碑,在日本,据说每隔10年都会兴起一阵“山头火热”。数百上千座山头火诗碑散落在除北海道之外的日本各地,堪称日本个人诗碑之最,连俳圣芭蕉都望尘莫及。(www.daowen.com)
今天,如果到本州西部最南端的山口县旅行,出了新山口站不远,可以看到站前广场伫立一尊塑像:芒鞋袈裟,双手持斗笠。那是一生行走在日本山河的种田山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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