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　盾

茅　盾

启明先生：

二十五日手示敬悉。先生的意见：（一）加入保加利亚文学作品一篇，（二）新希腊小说；我都很赞成。保加利亚因弟一时想不出何处有短篇，故不入；如今鲁迅先生有，再好也没有。新希腊当就该集中选一二篇译出。

论文务请先生担任波兰与捷克；鲁迅先生来信说新犹太论文打算不做，我去信又申前请，一面请先生再帮着一句。

巴尔干小说集的目录遵命开上，其中哥罗的亚的一位作家想来鲁迅先生必知道。我不知此位作家。

乌克兰短篇小说没有，但在一本Five Russian Plays①上中附有一篇乌克兰人的短剧（剧名及作者名都记不得了），或者也译出来凑数。《日本诗人乙茶的诗》收到（已由鲁迅先生寄来了），即在九号中发表。

梅德琳的《玛兰绮公主》稿本《小说月报》需用，且亦未经人译过，即请先生寄下。波兰小说全收到了。

转译之本不尽可靠，诚如先生所言，但Benecke女士译本，以弟观之，总还是好的。她的文章很美妙动人。我觉得只要不失原作者静意，只要能如原作一样的能够动人，字句上有点出入，倒不妨。我从前空着没事，把手头寻得到的两译对看，总觉不很能同。便是字句不改，语气及句子构造也不能同。又如鲁迅先生之《工人绥惠略夫》据德文本译，英国Perey Pinkerton②的英译和他对起来，直可称吻合无间，不漏一字，但句子组织却不同，分段也有不同处。主张定要从原文直译者若观此，便一定更振振有词，但我以为却可以反证重译不妨，只要译得好。因为德与英两译本之句构，既不同，二者必有一不合原文的，或两者都不合。今两者在英德都被读书界承认，便见得这译本两都有力。译本有力，读者能感动，如读原本时一样的感动，能推想，如读原本后一样的推想，那这译本便尽了责任了。我的意见如此，先生以为对否？(www.daowen.com)

要和先生借《小学校里的文学》的，问过振铎，就是他写给先生的信。借者恐是他的朋友了。

沈雁冰

七月三十日

注释

① Five Russian Plays：《俄罗斯剧本五集》。

② Perey Pinkerton：伯西·平克敦。

20世纪初期，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推进，包括鲁迅、茅盾等人在内的大批文人志士为了中国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这篇茅盾写给周作人的信中可以看出，当时中国引入了大量的外国文学，希腊、保加利亚、乌克兰、捷克、日本等国的优秀文学先后被译发表，中国的读者能更大范围地饱览世界优秀文化，了解世界。同时，也可以看出当时中国翻译界活动十分频繁，众多大家加入翻译文学创作队伍中，丰富了翻译文学的形式。而且在这封信中，茅盾与周作人谈论了一个翻译界至今还在争议的话题，即对外国作品的直译和转译问题。在茅盾看来，不管是直译还是转译，作品只要能够感动读者，引起读者的深思，便是“尽了责任了”，以读者为中心，这就是茅盾对翻译文学的归宗。

● 作者认为转译之本到底可不可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