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十一个皇帝的陵墓,除了文帝霸陵、宣帝杜陵在国都长安西南以外,其余九个陵墓,都在长安东北到西北的咸阳原上。我们除了重点对汉武帝茂陵用较多时间调查以外,其余也逐个作了考察。西汉早期三个陵都在咸阳原的东北地区,以高祖长陵为中心,惠帝安陵在长陵之右,景帝阳陵在长陵之左,还是沿用古代“族墓”的制度:“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周礼·春官·冢人》)但是武帝以后,陵墓的安排就发生大的变化。武帝茂陵葬在咸阳原的最西南端,以后诸帝陵墓比较杂乱地葬在武帝茂陵以东和惠帝安陵以西地区,不再按左昭右穆之制。这是对重视宗族关系的“族墓”制的破坏,是表现中央集权体制的建立和以皇帝为中心的墓制的创设。这个陵墓制度的变化,反映了当时政治制度的变革,中央集权的封建政治体制的进一步加强。
汉武帝茂陵造在西汉诸帝陵园地区的最西南端,该与古代礼制以西南角为尊长居处有关。从西汉各个陵园的布局来看,也都是坐西向东,以西方为尊的。皇帝陵和皇后陵都在陵园的西部。陪葬墓都在帝陵的东北方和东方。迁移豪富居住而用来供奉陵园的“陵邑”,也营建在帝陵的北方和东方。所有这些,都是沿用古代以西南为尊长之处的礼制。
西汉诸帝陵园,除文帝霸陵不起坟丘以外,高祖长陵和惠帝安陵作长方的覆斗形,其余诸帝都作正方的覆斗形。皇后一般都和皇帝合葬于一个陵园,但是各有陵墓,多数皇后陵在皇帝陵之东,少数也有葬于皇帝陵的西北的,但不见有葬在皇帝陵的西南的。无论皇帝陵和皇后陵,周围都有方形的围墙,四边中央都设有门阙。只有文帝之母薄太后和昭帝之母钩弋太后,因为情况特殊,没有和皇帝陵合葬,另外单独营建陵园,即薄太后的南陵(在文帝霸陵南)和钩弋太后的云陵(在云阳的甘泉宫南)。
依据文献记载,西汉和秦一样在陵墓的旁侧起“寝”,但是西汉的礼制也还有个特点,就是还在陵园的附近设“庙”,在“庙”和“寝”之间设有一条通道,叫做“衣冠所出游道”,或者简称“衣冠道”。每月当宗庙举行祭祀典礼的时候,要把墓主生前穿戴的衣冠,从陵园的“寝”中搬出,送到宗庙中去游历一番,以便墓主灵魂到宗庙去接受祭祀,叫做“月一游衣冠”。究竟西汉诸陵的“寝”和“庙”在何处,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从茂陵的遗迹和出土物来看,寝殿及其附属建筑,当在陵墓周围的方形围墙的东南地区。在围墙东南一里处有白鹤馆遗址,是个不规整的长方形土台,附近有不少散乱的砖瓦片。在白鹤馆遗址西南有压着大石块的建筑遗址,是个近乎方形土台。在白鹤馆遗址以东一里处有一条南北向的沟渠,长500米,宽10米,深5米,并有夯土痕迹,沟中两旁断层中遗留许多残砖瓦片,群众称为“瓦碴沟”。在沟西边,曾出土一批有白虎纹、玄武纹的条砖和有丹凤纹、龙虎纹的空心画像砖;还曾发现大型青玉兽面铺首和琉璃璧。青玉铺首很是精致,高34.2厘米,宽35.6厘米,厚14.7厘米,重10.6公斤。面饰“四神”浮雕,下有双眼、齿纹和环鼻梁。当是寝殿建筑的大门上的遗物。在沟东边,曾出土十二字瓦当,外圈八字:“与民世世,天地相方”;内圈四字:“永安中正”。从“与民世世”、“永安”等文字意义来看,当为寝殿上所用(王志杰、朱捷元《汉茂陵及其陪葬冢附近新发现的重要文物》,《文物》1976年第7期)。可知寝殿当建筑在这条沟渠的两岸(参看插图四十)。
依据介绍的情况,这条沟渠长年积水,枯水季节也不见底,近几年平整土地才被填平。很可能,当年开凿深沟,引渭水进入陵园,为供应“寝”中用水,可见汉代确有引水入茔域而为池沼的办法①。当时“寝”中设有饲官,既要供奉墓主每天定时的食品,又要供给管理陵园官吏和侍奉陵寝的宫女的饮食。武帝时,后宫有“好女至数千人”,武帝死后,“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汉书·贡禹传》)。茂陵用来供奉的宫女众多,每天需要用水量很大。与此同时,白鹤馆饲养白鹤,既要饮水,又要游泳的水池,可能也和这条沟渠有关。白鹤馆当是寝殿的附属建筑,以供墓主游乐的。《汉书·五行志》载:“元帝初元三年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刘向为此发表评论说:“园中五里驰逐走马之馆,不当在山陵昭穆之地。”颜师古注:“五里言其周回五里。”所谓“驰逐走马之馆”,该和白鹤馆同样是寝殿的附属建筑,以供墓主游乐的。所谓“山陵昭穆之地”,即指在皇帝陵墓的左右方。按礼制寝殿该造在陵墓的左右方,而这时把这些供游乐的附属建筑也造在一起,刘向就认为不合礼制了。《汉旧仪》(《续汉书·礼仪志》注引)又说:茂陵“已营陵,余地为西园”。说明在茂陵西边的余地上,还有西园的设置,西园也该是供墓主游乐之用的。(www.daowen.com)
茂陵是西汉诸陵中最高大的一个,也是陵园规模最巨大的一个,又是寝殿及其附属建筑造得最奢侈而华丽的一个。茂陵高二十丈(46.5米),高祖长陵只高十三丈,景帝阳陵只高十四丈,一般只高十二丈左右。茂陵的陵园和茂陵邑,都是武帝即位之后二年(建元二年,即公元前139年)开始兴建的。茂陵邑营建在陵园的东南,迁移到这里的豪富的户数也较其他陵邑为多。据记载,建元二年、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太始元年(公元前96年)都曾迁移豪富到茂陵(《汉书·武帝纪》),共达一万六千户(《三辅黄图》)。1973年曾在茂陵邑遗址(今窦马村附近)发现许多西汉建筑遗存,有石子路面、五角形陶水道和拐角陶水道等城市建筑设施。
武帝的庙叫“龙渊宫”,是武帝于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起建的,建筑上装饰有铜飞龙。它和茂陵的寝殿之间有相当长的距离。《三辅黄图》说:“长安西,茂陵东有其处。”说明龙渊宫正介于长安和茂陵之间。所谓“茂陵东”,是指茂陵邑以东。《水经注·渭水》说:“成国渠……又东径汉武帝茂陵南,……故渠又东径茂陵县故城南,故渠又东径龙泉北,……渠北即龙渊庙。”可知龙渊庙建在龙泉以北、成国渠的北岸,可能龙渊庙就因龙泉这个地名而得名。从成国渠的走向来看,从茂陵出发,经过茂陵邑以南,才能到达龙泉以北的龙渊庙。从茂陵寝殿到龙渊庙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的,可以想见当时建设的“衣冠所出游道”是不短的。
关于西汉诸帝的庙的所在,有些在文献上有记载。高祖的原庙造在渭水以北,当离渭水不远。惠帝庙“在高庙之西”(《长安志》卷五引《关中记》),也该离渭水不远。看来高祖庙和惠帝庙都在渭水以北,当长陵和安陵之南,又在长安以北,既便于祭祀时把衣冠从陵寝送到宗庙,又便于皇帝从长安出发前往祭祀。武帝的龙渊庙造在茂陵邑以东,又当长安以西,同样是为了便于把衣冠从陵寝送来,又便于祭祀者从长安前往。昭帝的徘徊庙,据《水经注·渭水》,在平陵邑以南窦氏泉的北坂,情况和武帝的龙渊庙差不多。宣帝的乐游庙,《三辅黄图》说在杜陵西北,《天文要录》说在唐代长安曲江西北的升平坊,同样是为了便于祭祀者从长安东南行,又便于衣冠从杜陵送往。只有文帝的顾成庙,在长安城南(《汉书·文帝纪》注引服虔说),在唐代长安城西北角的休祥坊(《长安志》卷十《唐京城四》),靠近长安城而离文帝的霸陵很远,可能由于特殊原因。或许由于文帝不造陵墓,不设寝殿,废除了从陵寝送衣冠到宗庙的礼制。
考古工作者曾经在西汉诸陵墓附近发现多处建筑遗址。例如在景帝阳陵和王皇后陵的正南400米处,发现有一块大石板,东西长1.7米,南北宽1.74米,厚0.4米,石板上部加工成“十”字形凹槽的圆盘,经测定,“十”字形正南北向,当地群众叫做“罗盘石”。当是个大型建筑遗址。又如高祖长陵以北380米处发现有建筑遗址,元帝渭陵以北300多米处发现建筑遗址,东西长约200米,南北宽约100米。又在渭陵以北稍西360米处,出土有一批玉雕及鎏金铜鼎、编钟等。李宏涛、王丕忠等先生推定这些距离陵墓近400米的建筑遗址,就是庙的所在,认为“所谓‘陵旁立庙’,皆是因地势而建,其方位并不固定”(李宏涛、王丕忠《汉元帝渭陵调查记》,《考古与文物》1980年创刊号)。
我们从上述文献记载诸帝的宗庙位置来看,虽然离开陵园和长安的距离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致的,都是为了便于从陵寝送来衣冠和从国都前往祭祀。一般说来,宗庙不可能造到陵园以北距离长安较远的地方。高祖的“原庙”在渭水以北,史有明文(见《汉书·叔孙通传》),长陵以北380米处的建筑遗址当是寝殿或附属建筑所在。渭陵以北300多米处的建筑遗址也该是这样的性质。渭陵以北稍西360米处出土的玉雕和铜器,也该是“寝”中的陈设。阳陵和王皇后陵正南400米处的建筑遗址,这里过去曾发现砖铺地、石子路面一段,方向由东南向西北,通向阳陵,当即寝殿所在,“罗盘石”该即寝殿建筑上的一种基础。从茂陵的寝殿及其附属建筑,距离陵墓一里到二里来看,这些距离陵墓三四百米的建筑遗址都该是寝殿或其附属建筑所在,不可能是宗庙的遗址。所谓“陵旁立庙”,是指宗庙设在陵园的附近,并非指陵墓的旁侧。陵墓的旁侧的建筑,该即寝殿及其附属建筑,是供墓主灵魂就近饮食、起居以及游乐、安息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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