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园的布局，对西汉诸帝的陵园发生了直接的影响。西汉陵园的布局有许多方面是沿袭秦的礼制的。

西汉诸帝的陵园都朝东方向。陵墓都在陵园的西部，作覆斗形，有方形的围墙，四面设有门阙。“寝”设置在陵墓的旁侧。陪葬墓区布置在陵墓的东北或东方。所有这些，都是沿袭秦始皇陵园的布局的。汉宣帝时，掌权大臣霍光去世，曾下令“发三河卒，穿复土，起冢祠堂”。后来霍光之妻又扩大“茔制”，“造三出阙，筑神道”（《汉书·霍光传》）。这是超越制度的行为。“阙”是宫殿和陵园大门前的一对高层建筑，作为宫殿和陵园主人身份等级的标志。汉代一般大官，只能用一个母阙和一个子阙组成的“双出阙”。霍光陵园使用一个母阙和两个子阙的“三出阙”，便超越了规定的制度。因为按照礼制，“三出阙”只有帝王才能使用。可以想见，西汉诸陵必然在东方有“造三出阙，筑神道”的设施，这也该是沿袭秦代的制度的。

西汉诸陵的“寝”造在什么地方，目前还无法肯定，有待于进一步作细致的调查研究。但是它在陵墓的旁侧，是没有问题的。《汉书·五行志》记载建元六年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灾”，所谓“高园便殿”，就是指高祖陵园中“寝”中的“便殿”，当时“寝”的建筑除了“正寝”或“正殿”以外还有“便殿”。董仲舒曾为此发表评论：“高园殿不当居陵旁，于礼亦不当立。”可知高祖陵园的寝殿确在陵墓之旁。在西汉诸陵中，汉武帝茂陵的陵园规模最大。它的寝殿也该在陵墓旁侧。目前我们可以看到的，在陵墓东南有白鹤馆遗址，在白鹤馆遗址西南有压有大石块的建筑遗址，在白鹤馆遗址以东原有一条南北向的很深的沟渠（现已填平），是供应寝的用水，并用作白鹤馆中饲养白鹤的池。在沟渠的东南地方，还曾出土大型的青玉兽面纹铺首，当是寝殿建筑的大门上的遗物。白鹤馆当是寝殿的附属建筑，可能因为武帝生前爱好白鹤而建筑的。据此大体可以推定，茂陵的寝殿建筑在陵墓的东南地区，是坐西而朝东方向的。《汉书·五行志》记载元帝初元三年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刘向对此发表评论说：“园中五里驰逐走马之馆不当在山陵昭穆之地。”所谓“山陵昭穆之地”，就是指陵墓的左右方。可知这类白鹤馆、驰逐走马之馆等等“寝殿”的附属建筑，以供墓主灵魂游乐的，都在陵墓的左右方。西汉这种在陵墓旁侧设置寝殿以及游乐处所的办法，就是沿用秦代陵侧起寝的制度的。上一节已经谈到，西汉皇帝生前为自己造宗庙的制度，宗庙和陵寝之间筑通道的制度，也都是沿袭秦代的。但是西汉诸帝宗庙靠近陵园的制度，是西汉新创的，是出于叔孙通向汉惠帝的建议。秦始皇所造极庙和丽山园之间，虽然造有通道相互连接，但是有较远距离的。西汉诸帝的庙，除了文帝的顾成庙和霸陵有较远距离以外，大多数的庙是靠近陵园的，连接宗庙和陵寝的“衣冠道”是不太远的。

西汉迁移东方豪富到陵园附近建设陵邑的办法是新创的。既用来供奉陵园，又是为了强本弱末。迁移的对象是吏二千石、高赀富人和豪杰兼并之家，主要建成了汉元帝以前七个皇帝的陵邑。班固《西都赋》说：“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汉书·地理志》也说：“盖亦以强干弱支，非独为奉山园也。”这种建成陵邑、供奉陵园的办法，虽然出于新创，但是这种强本弱末的政策还是沿用秦始皇的。秦始皇在完成统一的那年，就曾“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史记·秦始皇本纪》）。西汉开始迁移东方六国大族，出于娄敬向汉高祖的建议，认为“此强本弱末之术也”（《史记·刘敬列传》）。强本弱末是当时迁移豪富的主要目的，用来奉供陵园只是次要目的。高祖的长陵邑和惠帝的安陵邑造在陵墓以北，景帝的阳陵邑造在陵墓东北，武帝的茂陵邑造在陵墓东南，昭帝的平陵邑造在陵墓以东，都是按照尊长居住西方或西南方的礼制来设置的。(www.daowen.com)

还值得我们注意的，就是秦始皇陵园的兵马俑坑的安排，曾经为西汉初期的封建统治者所效法。近年发掘的高祖长陵的两座陪葬墓，即杨家湾４号、５号墓，可能是丞相周勃、周亚夫父子的墓，有东西两相对立而南北向的十一个坑，其中六个安排骑马俑，四个安排步兵俑，一个安排战车。全部俑约三千多件。把它和秦始皇陵园出土兵马俑作比较，不仅数量少，而且规格小，和汉墓中经常出土的陶俑差不多大小。该是因为身份较低的缘故。但是，它和秦始皇陵园前面的兵马俑，是属于同一性质的。既然西汉初期陪葬的丞相、将军的墓地安排有兵马俑，用来表现他们的威武和权势，那么，皇帝的陵墓前面就可能有较大规模的兵马俑坑，如同秦始皇陵园差不多。但是，西汉初期限于经济力量，也可能皇帝陵园省去了这种兵马俑坑的设置。汉武帝正处于西汉的全盛时期，建有显赫的战功，还曾把名将卫青、霍去病墓作陪葬，比较可能有较大规模的兵马俑坑。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推想。

秦始皇陵园的设计布局，对西汉陵园是有重大影响的。我们对丽山园布局结构的探讨，不仅有助于对秦代文化和礼制的研究，也还有助于对西汉陵寝制度的探索，有助于对西汉诸陵考古调查工作的开展。

（原刊《秦俑馆开馆三年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