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推崇古书学术价值的钱谦益藏书

推崇古书学术价值的钱谦益藏书

时间:2023-07-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钱谦益藏书目的在治学,而非纯粹的鉴赏与猎奇。[32]因此,钱谦益在收藏对象的选择上,更推崇古书学术价值,特别体现在注重足本和校勘。钱谦益足本概念要求内容完整,这是发明学术主张的依据。钱谦益校勘理论重视句读,认为“读书句读宜详,勿以小学而忽之”。特书之以戒后学。学术日颇,而人心日坏,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是可视为

推崇古书学术价值的钱谦益藏书

钱谦益藏书目的在治学,而非纯粹的鉴赏与猎奇。为读书著述之便,钱氏《绛云楼书目》独辟专藏,于经史子集之后,明代文献别出一部,为撰修明史之用。“牧斋淹贯经史,其读书每种各有副本,凡遇字句新奇者,即从副本摘取,黏于正本上格,以便寻觅、供采撷”[31]郑振铎云:“尝见钱谦益辑‘全唐诗’(后由季振宜补全),凡一百十余巨册,皆剪裁明人所刊诸唐人集黏贴而成者。”[32]因此,钱谦益在收藏对象的选择上,更推崇古书学术价值,特别体现在注重足本和校勘。

1.足本

古书迭经辗转递藏,频遭兵燹、水火等人为、自然之灾,幸免厄运者,百不存一。钱谦益重足本,除文物价值外,认为足本是读书治学的基础,“今吴中谀闻小生,耳食《长编》,偶见书肆撮略残本,及一二零断小说,便放笔删定《宋史》,此不足承损仲余气”[33]。钱谦益“竭二十余年之力”,搜讨宋版《营造法式》,终于“首尾完好,始无遗憾”。《跋营造法式》云:

《营造法式》三十六卷,予得之天水长公。初得此书,惟二十余卷,遍访藏书家,罕有蓄者。后于留院得残本三册,又于内阁借得刻本,而阁中却阙六、七数卷。先后搜访,竭二十余年之力,始为完书。图样界画,最为难事,用五十千购长安良工,始能厝手。长公尝为予言:“购书之难如此。”长公殁,此书归于予。赵灵均又为予访求梁溪故家镂本,首尾完好,始无遗憾。[34]

道德真经指归》钱谦益藏有两种,先得赵琦美藏胡震亨刻《道德真经指归》(六卷本),又得钱叔宝抄本(七卷本),“东涧于此本、钱叔宝钞本已为可宝,而尤留一《道藏》本在想望未见之中”[35]。清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除夕,钱谦益作《题道德经指归》云:

嘉兴刻《道德经指归》,是吾邑赵玄度本。后从钱功甫得,乃叔宝钞本。自七卷迄十三卷,前有总序,后有《人之饥也》至《信言不美》四章,与总序相合,其中为刻本所阙落者尤多。焦弱侯辑《老氏翼》,亦未见此本,良可宝也。但未知与《道藏》本有异同否。绛云余烬乱帙中得之,属遵王遣人缮写成本,更参订之。[36]

是夕钱谦益遣人送钱曾一手札曰:“乱帙中简出《道德指归》,专人驰去。此夕将此残书商榷,良可一胡卢也。诸俟献岁面言。”[37]钱曾“未能副公仲宣之托”[38]。此本自钱曾散出后,转归顾广圻,黄丕烈曾得一见,跋其校本云:“郡城顾氏为任蒋桥分支而迁居濂溪坊者,有书欲销。余往观之,于丛残中检得严君平《道德指归论》,系钱东涧手跋本,内黏附与遵王札一条,想经遵王缮写既成而请东涧跋之,以原札附入之本也。后书主欲并他书总去,为他人所得。余踪迹是书所在,假归覆勘,中有一二误字及脱校处,复用朱笔正之。校毕因记。时嘉庆甲戌重阳日也。”[39]黄丕烈特遵东涧之语,以《道藏》本校雠,了却钱谦益百年夙愿。

钱谦益足本概念要求内容完整,这是发明学术主张的依据。若仅凭拙劣讹谬译本,批评义理是非,则必多枉用。《跋春秋繁露》云:

万历壬寅,余读《春秋繁露》,苦金陵本讹舛,得锡山安氏活字本,校雠增改数百字,深以为快。今见宋刻本,知为锡山本之祖也。宋本第十二卷《阴阳始终篇》:“入者损一而出者”句下二行阙五字,二行阙六字,虽纸墨漫漶,行间字迹,尚可扪揣。锡山本盖仍之。而近刻遂相以为阙文。其第十三卷《四时之数》及《人副天数》二篇,宋刻阙卷首二纸,亦偶失之耳,非阙文也。如更得宋本完好者,则尚可为全书。好古者宜广求之。[40]

钱谦益应归文休、归庄之请,共同搜访归有光遗文,甄别疑伪,考订字句,历时三十年,完成《新刻震川先生文集》。钱谦益作《新刻震川先生文集序》表彰归有光学术思想,钱谦益将归有光提出、但尚未进一步论述的“通经学古”的主张,发扬为“通经汲古”、“经经纬史”的学术纲领,使之具有指导学风转变的理论作用。钱谦益是将归有光学术思想汇入明清之际学风转变思潮中的最有力推手,这得益于钱谦益“宜广求之”的版本学思想。钱谦益作《题归太仆文集》记述此事,其云:

归熙甫先生文集,昆山、常熟皆有刻,刻本亦皆不能备。而《送陈自然北上序》、《送盖邦式序》,则宋人马子才之作,亦误载焉。余与熙甫之孙昌世,互相搜访,得其遗文若干篇,较椠本多十之五,而误者芟去焉。于是熙甫一家之文章粲然矣。[41]

2.校勘

“宝架牙签傍绮疏,仙人信是好楼居。风飘花露频开卷,月照香婴对校书”[42],这是钱谦益笔下,与夫人柳如是在绛云楼读书、校书的一番景况。古人谈版本,必先校勘,方论优劣。钱谦益《题钞本元微之集后》云:

《微之集》,旧得杨君谦抄本,行间多空字。后得宋刻本,吴中张子昭所藏,始知杨氏钞空字,皆宋本岁久漫灭处,君谦仍其旧而不敢益也。嘉靖壬子,东吴董氏用宋本翻雕,行款如一,独于其空阙字样,皆妄以己意揣摩填补。如首行“山中思归乐”,原空二字,妄补云“我作思归乐”,文义违背,殊不可通。此本流传日广,后人虽患其讹,而无从是正,良可嘅也。乱后,余在燕都,于城南废殿,得元集残本,向所阙误,一一完好。暇日援笔改正,豁然如翳之去目,霍然如疥之失体。微之之集,残阙四百余年,而一旦复完,宝玉大弓,其犹有归鲁之征乎。[43](www.daowen.com)

钱氏一生沈浸载籍,对于校勘,更加自觉与勤勉,“每及一书,能言旧刻若何,新板若何,中间差别几何,验之纤悉不爽”。钱谦益校勘理论重视句读,认为“读书句读宜详,勿以小学而忽之”。《左传随笔一》云:

公入而赋(句):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句):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杜注曰:“赋,赋诗也。以赋字为句,则大隧四句,其所赋之诗也。”钟伯敬不详句读,误认为《左传》叙事之辞,加抹而评之曰:“俗笔。”今人学问粗,敢于訾讥古人。特书之以戒后学。[44]

钟惺不懂句读,书以告诫后学。其实钱谦益用意并非如此简单,其后在《葛端调编次诸家文集序》中,又拈出此例,其云:

钟之评《左传》也,它不具论,以克段一传言之,公入而赋,姜出而赋,句也,大隧之中凡四言,其所赋之诗也。钟误以大隧之中为句断,而以融融泄泄两句为叙事之语,遂抹之曰:“俗笔。”句读之不析,文理之不通,而俨然丹黄甲乙,衡加于经传,不已傎乎?是之谓非圣无法,是之谓侮圣人之言。而世方奉为金科玉条,递相师述。学术日颇,而人心日坏,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是可视为细故乎?端调之为是编也,美而无讥,论而不议,犹有古之学者好学深思之遗意,余深有取焉。故举其所感叹于俗学者以告之,并以为世之君子告焉。夫孙氏、钟氏之学,方鼓舞一世,余愚且贱,老而失学,欲孤行其言以易之,多见其不知量,敢于犯是不韪也。[45]

句读是读书的基本功,句读不知,文理就不通,文理不通,经书就不解,经书不解,是谓非圣无法。钱谦益将句读之误提升到“学术日颇,而人心日坏”的高度,以此告诫世之君子“钟惺之学,不可学”。不得不赞叹钱宗伯深文周纳的语言功夫。

宋版《左传》,钱谦益连跋六则,皆为句读、训诂之论。

公入而赋(句):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句):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杜注曰:“赋,赋诗也。以赋字为句,则大隧四句,其所赋之诗也。”钟伯敬不详句读,误认为《左传》叙事之辞,加抹而评之曰:“俗笔。”

《僖二十四年传》:“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建安本“公子士泄”(读)。岳珂本“公子士”(读)。按《二十年》注:“公子士,郑文公子。泄堵寇,郑大夫。”此注云堵俞弥郑大夫者,泄姓见前,不须更举也。今人皆以泄属上读,宜从岳本。《二十五年》:“楚子伏已而盬其脑。”建安本伏字绝句,则“已”当音“以”。岳本及淳熙本皆“伏已”绝句,则“已”当音“纪”。陆德明《音义》不云音纪,则知当以“楚子伏”为绝句,而“已”作“以”音,不音“己”也。

少读《宣十二年》“战于邲”传云:“屈荡尸之。”殊不觉其误读。《前汉·王嘉传》:“坐户殿门失阑免。”师古曰:“户,止也。嘉掌守殿门,止不当入者,而失阑入之,故坐免也。”《春秋·左氏传》曰:“屈荡户之。”乃知流俗本“尸”字,乃“户”字之讹也。本传云:“彘子尸之。”又云:“以表尸之。”遂讹“户”为“尸”耳。淳熙《九经》本、长平游御史本、相台岳氏本、巾箱小本并作“户”,而建安本却作“尸”。知此字承讹久矣,宜亟正之。

《襄二十四年传》:“寡君是以请罪焉。”陆德明本“是以请请罪焉”,并七井反。徐上“请”字音“情”,“请请罪焉”,句法当拈出。

《昭十九年传》:“以度而去之。”杜注:“连所纺以度城而藏之。”《音义》云:“去之,起吕反,藏也。”裴松之注《魏志》云:“古人谓藏为去。”今关中犹有此音。《正义》云:“《字书》去作弆,羌莒反,谓掌物也。”今关西仍为弆。东人轻言为去,音莒。《前汉·陈遵传》:“皆臧去以为荣。”师古曰:“去亦臧也,音丘吕反。又音举。”《字书》、《陈遵传》作“弆”。宋景濂文屡用藏弆字。

子服景伯既言伐邾之不可,而孟孙曰:“二三子以为何如?”恶贤而逆之,言季孙自贤其伐邾之谋,而诸大夫不敢逆也。对曰以下,皆景伯之言也。知必危,何故不言鲁德如邾,而以众加之可乎?知鲁不当以不德加邾,已知其危而不得不言也。杜注云:“何故不言?以上大夫阿附季孙之言鲁德如邾云云。则孟孙忿答大夫也,文义违背,似为未允。景伯不与伐邾之谋,而城下之盟,则深耻之。负载造于莱门,请释子服何于吴。释,舍也。释我,犹言舍我。请不与盟也。吴人许之,以王子姑曹当之而后止。传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以王子当景伯,重之也。注言鲁人欲留景伯质吴,复求王子交质,而后两止。皆非也。[46]

钱谦益认为,句读训诂、文字考订是治学的第一步,由小学而入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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