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们德育处想出的花招。什么给老师减负，明明是在‘整’我们老师嘛！”张老师怒气冲冲地冲进办公室，把班主任考核表倒扣在桌上。

其实，在统计班主任考核表的过程中，我已经留心到张老师的班级情况：班级卫生扣4分，眼保健操扣3分，午会课3分，校徽扣2分，中午还饭扣2分。在所有班级中处于垫底，这对于一个“班龄”达十五年的老班主任而言，真是个不小的打击。不仅仅张老师这个试点班，考核成绩不理想，其他的几个试点班分数也不高。

张老师继续激动地说着：“学生能管理好学生吗？学生再细心也不如老师细心。到时，学生所有的失误还不是都算到班主任头上？你们天天都在说要提高班主任的幸福指数，减轻班主任事务性工作，让我们放手给学生干，可是，有那根‘紧箍咒’在，我们敢放手吗？这个班主任，我不干了，我干不了！”

过了许久，等张老师的情绪平静之后，我送她离开了德育处。

为什么会出现以上一幕？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2011学年伊始，我校积极推出班级学生自主管理。我们希望通过班级这个小小的舞台，让每一个学生都有机会参与到班级日常管理中来，既激发学生的主体性，培养他们良好习惯的养成，促进他们自信自律自强自立地发展，也可减少班主任们在常规管理中所花的时间，减轻班主任的工作负担。

然而，对于这样一件双赢的“大好事”，在最初的推行过程中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地顺利。首先，我们在高二试点的部分年级，听取了班主任的意见。大家反响不一：有的班主任认为学生在亲自参与中，能增强学生的责任意识和管理能力，他们乐意进行尝试。有的班主任直接提出质疑，让学生管理学生只不过是看上去很美而已，他们能管的好吗？还有的班主任的态度是无所谓，大家怎么样，我就怎么样，随大流呗。听了班主任们的想法之后，我们就学生自主管理理念，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从学生发展的角度，我们提倡“我参与、我快乐、我成长”。在学生时代，学生有管理的体验和经验，这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其次，这也符合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需要。第三，高二试点的博雅班等，有较好的学生基础。相对于高一新生，他们较为成熟，对学校的日常规范要求较为熟悉，相信学生有能力处理好。经过一番动员之后，大部分老师是认可了学校的做法。接着，我们就班级管理团队的产生、学生参与的广度等几个“规定动作”。作了明确规定和具体要求，其他的全权放手，由班主任根据班级情况自行发挥。散会以后，大家分头去实施了。

没想到，一个月以后的清晨，德育处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接着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从侧面，我也了解到：4个自主管理试点的班级中，只有1位班主任是“放手”的。剩下的3位班主任要么是大包大揽，要么是半包半揽。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张老师的那番话引起了我们的深思：她说的那根‘紧箍咒’就是“班主任考核制度”啊。表面上看，推行班级学生自主管理，阻力来自部分班主任，但追根究底，阻力来自原有的班主任考核制度，这种阻力恰恰是我们学校领导自己设置的啊。

我校以前的班主任考核按月进行，班主任自身事务和班级常规管理各占50％。学期底，根据每月考核，再核算出平均值。如果拿到流动红旗，学期底可以额外的加分。班主任们往往会把每月考核，看得很重，平时对学生的一举一动都严加管理，力求规范，争取少扣分、不扣分。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对自己工作的一种认可。比如，就张老师而言，以前月月拿流动红旗，这次遭遇了滑铁卢。她自然不愿意再进行学生自主管理的试点了。(www.daowen.com)

看起来，原有的班主任考核制度已经不适应今天的改革需要，经过研究，德育处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已经实行近8年的“班主任考核制度”上“动刀子”：对实行学生自主管理的班级，在试点的第一和第二个月内，只给予常规反馈，不进行扣分。学期底，参照班级日常管理的分数，并结合班主任实际工作表现、学生与家长反馈，综合给班主任们一个评价。同时，我们也鼓励其他成熟的班级和班主任主动参与到试点中来。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周国正校长的支持。在他看来，考核的目的不是管住人，而是为了服务人。如果考核的结果只能引来班主任的怨声载道，说明考核的方式与方法就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了后顾之忧，班主任们开始具有创造性地开展工作。试点的班级从最初的4个班扩展到7个班，有越来越多的班主任主动参与进来。德育处积极协助各班制定班级自主管理方案，总结出几种具体可操作性的学生自主管理模式供班主任们选择：如班长、团支书组阁制，班级管理委员会制，值日班长制等；并定期组织交流会议，提供平台，互换意见，取长补短，帮助班主任及时总结经验。最后，通过整整一学年的推进，学生自主管理在复旦人文沃土中逐渐生根发芽。

在学期末的学生访谈中，一位学生深情地谈到：不投入，便无法真切感知集体生活的多彩丰富，而不参与，更是无从获得成长的快乐；为同伴加油，为自己喝彩，每个人在班级中都是不可替代的。感谢学生自主管理这个平台。在热情积聚和在亲自参与中，学生的能力得到了锤炼，各方面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班主任们也在学生自主管理过程中，逐渐理清思路，有所收获。再次敲开德育处的门，张老师害羞地笑着，她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前没想通，只顾着眼前的一点分数。大包大揽，班级可能会少扣点分，效果似乎会好点，但这只是一时。从长远看，学生能力没有得到培养，失去了许多提升自我的机会，而我们也只会纠缠在越来越多的琐事中。”还有一位班主任在总结中也写到：从班班有歌声到升旗仪式，学生们一手策划写稿写剧本，我更像“政委”，我的工作是前期动员，全程陪同鼓舞士气。省下的时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用于与学生更多个别交流，更多思考如何引导他们，调动他们，还用于做他们坚强的后盾。班主任要学会“放手”，更要做“推手”，学生才会一次比一次更自信更勇敢。

从不理解到理解，从战战兢兢到放开脚步，班级学生自主管理之所以能在复旦如火如荼地开展，离不开班主任考核方式的及时调整。与此同时，也带来些深层次的思考：

首先，一项考核制度的推出有其时代背景和现实意义，但是任何的制度都有一定的“保鲜期”和适用条件和人群。如果超出一定范围，考核制度所带来红利会消失，弊端会显现。班主任考核亦是，需要及时地调整班主任考核的方式方法，不能局限于原来的层面，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其次，一项考核的改进，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理解和认同的过程。班主任考核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不单单涉及班主任的利益，还会触及班主任育人观念的改进和整所学校的各项工作的推进，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班主任考核制度的修改需要反复沟通，得到普遍认可，才有推进的可能性。

总之，班主任考核就像一把双刃剑，影响着老师们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如何做到科学性，但又不缺乏人情味，我们要细思量。

（作者单位：上海市复旦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