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一部分,你却是我的全部。一心一意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爱我,就请爱我一辈子。”当正在进行读书分享的小Z同学口中蹦出这样几句话时,我思绪万千,本该平等的个体生命由于外在的种种束缚,常常变得有了主次之分、高下之别。每一个学生之于老师,都只是几十分之一;而老师之于每一个学生,却是他现阶段求学问道最值得信赖、亲近的人,几乎是他全部的依靠。“师生”这两个字,就这样划拨着生命个体吗?我愣住了。脑海中继而浮现出决定进行班级读书分享活动那一天的场景。
学完蒲松龄的《狼》,同学们要下楼进行定向比赛,我拿着书斜靠在门口的栏杆上看他们排队。小L同学过来,说:“陈老师,我培训班的一个老师说,如果一个老师教文言文是逐字逐句翻译的,那他一定教不好文言文,我觉得他就是在说你呀,但是我很不喜欢那个老师……”相信这个孩子并无恶意,仅仅是将自己听到的、感受到的,跟自己的老师说一说。但他不知道,这对他的老师,一个教书不满一年的老师而言,算得上是“诛心之论”了。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他的陈老师因为他的一句话,羞愧得红了脸,又是否注意到他的陈老师听了他的这句话,无言以对,只能拿“应试”搪塞。
来自学生、家长的质疑与不认同,对新教师而言,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如此直白的表露,实在让我毫无招架之力。退而省其私,竟对自己当时选择当老师的决定产生了怀疑,甚至开始为当初放弃读研的机会来中学任教而懊恼。想到学生的听课效果,想到学生的考试成绩,一再问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老师……
生事弥漫,时光无法逆流,当初的选择与纠结也早已从心头退散。为着心中“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的那一份理想,为着“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的那一份感动,也为着“滋兰九畹,树蕙百亩”的那一份希望,我不让自己久沉于懊恼沮丧之中。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继续,明天还要继续……一心寻求解决之道的我,一口气买了好几本教育教学类书籍,如《凭什么让学生服你》《守护教育的良心》《教育究竟是什么?》……期待白纸黑字能给我解决之方。不知是过往的反思,还是新翻阅的书籍给了我提示,脑子里蹦出了“平等的生命个体”。
也许是我错了,只考虑作为教育对象的学生,没有考虑作为平等生命个体的学生。课堂中,把学生当作我的操作对象——我怎么讲你怎么记,我讲了等于你记了,你没有记或者记不住,全是你的问题;管理上,把学生当作计算机——我发布指令,你就应该有相应的呈现,如果没有,那是你的问题……
自诩深谙中国古代文化的我,竟忘了韩先生“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的教诲,竟忘了“教学相长”的古训。我们并不因为师者的身份比学生高贵多少,只不过比他们多学了几年。想通这一层,我开始做一些尝试。
在课堂上,对于自己新教师的身份不再讳莫如深,真诚地对学生们说:“我是第一次当老师,同学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学生了,有些地方需要大家宽宥,有些地方需要向大家学习。”(www.daowen.com)
将学生看作平等的生命个体,毫无疑问需要参与,需要共生。我不再简单地向学生们发出指令,而是说:“来吧,我们一起做!”于是,有了每一个早自习的小组读书分享;有了每一周的名著阅读,一起做札记;有了世界读书日那天,向学生们介绍自己的藏书;有了大课间的一起跑操;有了体锻课上的一起跳长绳,一起玩排球……
早自习读书分享时的认真聆听;看到我阅读札记时的或面露愧色或“不服”;看到我书房时羡慕的眼神;体锻课上的欢声笑语……不经意间,也许他们觉得,陈老师是可以亲近的,陈老师肚子里墨水蛮多的,陈老师也蛮有趣的,陈老师上课还是值得听一听的……
当我们把学生看作是与我们平等的生命个体的时候,我们愿意与学生一起做一些事情。当学生看到老师与他们一道努力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们或许会觉得,这个老师值得他们亲近,值得他们信赖,值得他们依傍。我们不再是单纯的教育主体,更是学生的“重要他人”。我们将是他们求学问道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伴侣。
道阻且长,尽管每一次读书分享以小说居多,缺乏文体上的多样性;尽管名著阅读的札记良莠不齐,层次差距较大;尽管我的体育很差劲,在体锻课上未必能给孩子们技术上的指导;尽管我的课堂仍旧没有那么生动有趣……为者常成,行者常至,至少我迈出去了。陈老师的教育,在迷惘、追寻、尝试中扬帆启航。
几年后,几十年后,如果有学生回忆起他们的学生时代,能够想起陈老师,说陈老师为他们的精神注入了底色,教给他们如何追寻“诗意的栖居”,怎样“待生活以诗心”,或记起那是一个愿意和他们一起做作业,愿意和他们分享他的藏书,谈论他的阅读经历的语文老师,于愿足矣。
夜还长,路也还长,特撰此文,立此存照,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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