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推近,全景、中景、近景
巴扬寺以“高棉的微笑”著称。四面皆为佛像,端庄、安详,眼眸低垂,嘴角似笑非笑,很有意趣。
我从佛像外部攀上,进到内里,洞窟设了香台,一位妇人出来,邀我进去“拜拜”。How much?她不答,始终祥和地邀我进去“拜拜”。因是一位年老的女性,语言又软,我不好拂意,便随她而去,略带尴尬地向佛默默叩首了几番。我不是佛教徒,只想表达对古老肃穆的佛陀的某种敬意。不料一拜完,她便伸手问我要美元……这事多少让人有点反感。公道地讲,吴哥并不那么铜臭味,也会有小孩子跑来跟你兜售小玩意儿,但如果你不要也就跑开了,不惹人厌,不骗人,这恰是柬埔寨人的淳朴善良之处,也是现代社会的稀有之处。
有一天,我们年轻腼腆的TU—TU司机,风驰电掣开出去好远。我一直怀疑与目的地方向相反,果然,他带我们去了事先并未讲好的洞里萨湖。这里有专门的旅游项目,门票价格不低,但是我不感兴趣,下来望了两眼,便又风驰电掣而去。司机要带我们参观的项目,其实是一种生活,人们在船上买卖东西、看病医疗、做饭炒菜、吃喝拉撒睡——简言之,everything。我不知道生活被当作商品展览的时候,是否还有隐私可言,没有隐私又是否还有尊严可言。当然,那生活随着被商业化可能也就变得不真实了,成了一场不由自主的真人秀,这也是我不感兴趣的原因。
而洞里萨湖的沿路景象,才是真正的生活。当然,也没人愿意将此作为旅游项目售票供人参观。如同《古墓丽影》中划船的朱莉背后那些摇摇欲坠的河上草屋和绳子上搭晒的衣衫,不,还要比这不堪许多。因为摩托车开得飞快,也因为我不想把它们猎奇在镜头里,再发表出来向没见过它的人们“炫耀”还有这样一种令人震惊的生活,所以,没有拍下那一幕。就在路边,光着身子的小孩,干瘪的老人,哺乳的妇女,一律瘦,一律晒得精黑,一律穿得破烂。人们洗衣,吃饭,望着路人发呆,或者躺在树下的吊床上午睡,差不多就是在光天化日下生活。我平生没有见过比这更简陋的居所、更没有尊严的生存,我甚至想象不出比它更破烂的是什么样子——这么说,并无恶意。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贫民窟”的贫民窟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的孟买贫民窟不会比这个差,河上的草屋没有一间是完整像样的,看上去不需要太大的风就能把它底朝天地掀翻、吹跑。那是一种“极简主义”式的贫穷,那根本不能叫房子。也许上天给了他们一个热带气候和大把水果,最最基本的生存已经够了。也许他们并不需要怜悯,而我也并不怜悯,我只是泛起一点惆怅:那也是一辈子……
吴哥窟外围环绕了一道护城河。被晒得黝黑的几个当地小孩,在一位不知是因了好奇还是为了摄影的老外叔叔的美元攻势下,一遍遍灵巧雀跃地“表演”跳水,让那位“金主”和过路的游客们拍了个够!
《古墓丽影》的吴哥真相
《霍莉》
西哈努克亲王的孙女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一番话:“拍电影有助于推动柬埔寨的经济发展。但我现在担心的是柬埔寨在这些影片里的形象问题。例如在《杀戮战场》里,柬埔寨就像一个穿着邋遢的美丽女子。近年来,柬埔寨已出现在多部电视剧和电影里,但都没得到正面的描绘。”我不这么看。我相信有一些人不是带着恶意去拍那些“邋遢的女子”的,他不过是拍了眼之所见罢了。作为亲王的孙女,这个国家的权势阶层,不如多出点力,让老百姓过得好一些、有尊严一些,镜头里可能就会出现她希望看到的那种“不邋遢的美丽女子”了。(www.daowen.com)
《雏妓》
在日本和韩国,有一些做援助交际的少女,大多不是被生活所迫,而是一个虚荣的女孩为了名牌包包和刺激。比如韩国导演金基德(Ki-duk Kim)拍的《撒玛利亚女孩》Samaria(2004),两个中学生为了一张去欧洲旅行的机票,坦然做起了肉体交易。有时身体亦是少女们反叛的武器,打造过性手枪乐队的制作人曾说:“对孩子而言,她们的性是反社会的最有力的方式。”
在世界范围内,不少导演都碰过雏妓题材。法国导演路易·马勒(Louis Malle)来到好莱坞拍了《雏妓》Pretty Baby(1978),捧红了童星波姬·小丝(Brooke Shields),12岁的小女孩紫罗兰生长在妓院,并不以妓女为耻,还与为妓女拍照的摄影师相爱。金基德的妓女三部曲之一《雏妓》Paran daemun(1998),则张扬了妓女的美与尊严:一对夫妇收留了妓女贞花并允许她在家中接客,女儿对此充满敌意,一次她跟踪贞花,看到她性交时的美丽,以至某天她代替贞花接客……但柬埔寨的雏妓,与上面这些都不同:不是为了名牌包包,不是反社会,也不是为妓女正名。《霍莉》Holly(2006)讲了一个比其他雏妓电影都要残酷和绝望的故事:12岁的霍莉因家庭贫困被卖到柬埔寨,从一个妓院逃出又落入另一个,逃出人贩子魔掌又被警察送进去,警察来抓童妓,其实是来和老鸨分红,500美元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在柬埔寨,人贩子天不怕地不怕。在柬埔寨生活了多年的美国人帕特里克遇到了霍莉,开始保护她,在她无尽的逃亡中不顾一切地找到她。回到村庄,带上妹妹远走高飞,这是霍莉的心愿,也成为帕特里克的使命。但是卖淫组织被越南黑手党控制,若送她回越南,会被当作非法移民逮捕;若带她回美国,美国又不允许领养柬埔寨小孩,担心以领养名义贩卖人口。霍莉只好留在志愿者机构,朋友也买好机票劝帕特里克回国。
白人的救世情结
《出租汽车司机》
帕特里克曾被一个小男孩生拉硬扯到深巷,皮条客这样“卖”一个5岁小女孩,“她们还太小,不能玩太激烈的。”柬埔寨有3万个这样的卖淫儿童,这数字多么触目惊心。我在巴布隆寺的门口曾被一群像小鸟一样的小女孩围住,我也确实想买些明信片,于是把她们手里的各式都看了看,但质量和色彩实在太差了,可是面对她们细细小小的声音“please,please”,心又一下子很软,就试着说:“出来以后再买吧。”结果,她们果然等到我出来以后,果然还记着这单生意,我只好二话不说买了两包,为了守信,也为了她们无辜的小脸和不漂亮的衣服。就像我不想要那些劣质明信片,你不想要那些劣质纪念品,我们顶多买一包了事,没人会为她们停留,但帕特里克停下来了,所以电影海报上打着一句话:Out of thousands,he tried to save one.一部揭露柬埔寨儿童卖淫的电影由一位美国导演来拍,多少令人敬佩。导演盖伊·摩西把命都压在这部处女作上了,亲自撰写剧本,甚至跟黑帮谈过投资。许多镜头都在柬埔寨的红灯区取景,因此也遭遇了阻力,没有许可证没有钱,但他的动力来自“拍这一切太重要了,这个国家太穷了”。
影片安排了一个美国男人来拯救柬埔寨少女,是否有“白人/美国救世主”之嫌?帕特里克教霍莉骑摩托车、请她吃饭、给她买衣服,把她从人贩子和妓院手里一次次救出来,但从不“侵犯”她。霍莉自然爱上了他,“我服侍过很多男人,我是女人了,我嫁给你。”在另一部同样捧红了一位童星朱迪·福斯特的美国电影《出租汽车司机》Taxi Driver(1976)中,一位越战老兵同样去拯救一位雏妓,单枪匹马血洗妓院,自己也中弹负伤。不同的是,《出租汽车司机》里的雏妓并不想离开妓院回家读书,越战老兵不过是借助一个雏妓来完成他拯救世界的梦想,最终他的确成了一位英雄,成为反抗城市罪恶的媒体明星。但《霍莉》的结局是:即使一个高大威猛的美国男人也无法拯救一个弱小的柬埔寨少女。最后一幕虽然煽情但是感人,仿佛“罗拉快跑”一般,帕特里克在奔跑(躲避追踪),霍莉也在奔跑(逃出志愿者机构),两人相向而跑,即将相遇的刹那,帕特里克被警察抓上车,回头看到了躲在墙角的霍莉。霍莉眼前一黑,影片结束。留下一个可怕的悬念:不知她又将落入谁的手里。
看完电影,我对曾经去过的金边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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