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馆
在路上的感觉,总是美妙的。手机彻底关掉,偶尔一封只言片语的E-mail是与熟悉世界的唯一联系。只在香港酒店打开电视看到台湾风灾以及募捐晚会时,才从遥远陌生的世界慢慢回过神来。
步行到天星码头,坐渡轮去中环。香港的交通非常便利,地铁、火车、渡轮,可以抵达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一路步行,真是赏心悦目。各式酒店、建筑,仪态万千地享受着金色的光辉,潮服达人,国际化的肤色。欧洲的城市注重历史,多是在古城之外建新城,而观光多以古城为主,所以观光客看到更多的还是观光客。香港不是这样,观光客与市民交织在一起,于是我在渡轮上看到了下班的OL们。男士是挺括的西装,女士是一丝不苟的丝袜和高跟鞋,即使在炎热的夏季……前些年日本提倡OL的“低碳生活”——换下厚实的职业装,穿上轻薄的休闲服,减少空调的使用。香港也需要这样一个运动,一座永远的空调城,人的皮肤无法感受到自然的嬗变。
在中环时代广场,有不少大陆游客专为打折季而来,孩子考上大学,父母为其置办行头。来到小巷里的“红蚂蚁”吃中饭,已是下午茶时间。香港讲究下午茶,是否得自英伦传统呢,英国的low tea可是马虎不得。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清一色黑衣黑裤,手里一部手机、腋下夹一只钱包,俨然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若拍上班族的戏,我总觉得没有比港人更合适的。清瘦的男孩子黑西装白衬衫,拿着老派的长柄雨伞,别有一种绅士的优雅。女孩子亦如是,很少花红柳绿,衣着低调而有型,黑皮靴配短裙,同样是长柄雨伞。
香港导演林奕华,联手台湾才女张艾嘉,排了一出话剧《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相较之下,徐静蕾的《杜拉拉升职记》(2010)不过是一场走马灯的时装秀,打着职场名义,白领们的“写字楼”被歪曲成了一个滥俗爱情故事。而张艾嘉的扎实剧本、林奕华的敏感天分,使华丽的“白领浮世绘”成功巡演于多个城市。权力政治、人际迷局、办公室恋情,虚实难辨。高层的利益、中层的心机、下层的随波逐流,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而背后那个提线人是诡异的职场逻辑还是人性的贪婪自私?只有高手才玩得转这场游戏,但高手也要面对一个终极对手,那就是命运。我想起在北京、上海等国际5A公司的采访经历,在不同体制的写字楼的工作经历,暗暗对着这部上班族大全会心一笑。台阶式纵深的舞台设计,为3小时的场面调度提供了空间;灯光的明暗支配着场面变换,始终有一个画外音在旁陈述剧情,电影感很强。而这部话剧就将被拍成电影,由杜琪峰执导。
中环码头
《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www.daowen.com)
香港新年狂欢
林奕华出生在一个香港的白领家庭。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银行职员,香港第一代女性上班族。每天他看着妈妈穿上旗袍、拿上手袋、戴上耳环、化着精致的妆容去上班;黄昏,他再和爸爸开车到天星码头接妈妈下班,路上的男男女女犹如好莱坞电影里的角色。但在华丽的背后,他曾见过妈妈放下身段求人帮忙,所以华丽不是OL本身,而是OL们的幻想,比如成为杂志封面的主角或过上电影里的生活。数年前,我采访中国联通的时任董事余晓芒先生,那年他当选“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在北京西单总部,余先生忽然想让我看看他在香港的办公室,也是看看联通公司“联通世界”的能力。话音刚落,他便打开一个屏幕,自顾自对着它讲话:“请帮我打开百叶窗,我要请王小姐看看我窗外的维多利亚港。”屏幕里,他的香港秘书出现了,拉开窗帘,卷起百叶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维多利亚港,远远有几叶扁舟,像一幅水墨画。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香港。
香港是个让人做梦的城市。在中环喝下午茶的时候,我端详着推门进出的OL们,在她们精致样子的内里,也许有着成为李嘉诚或李嘉欣的梦想,那是报纸和电视上头版的英雄美人。傍晚站在繁华热闹的中环街市,巨大的户外电视屏正在播放一条新闻,吸引了很多手提公文包、身着西装的年轻人驻足观看,屏幕上,李嘉诚谈着香港在全球金融危机下的未来前景。这个场景引起我极大的好奇,他们看得非常专注,因为屏幕高悬,因此齐齐仰着头,仿佛在膜拜心中的神……然而,香港又是个让人无法做梦的城市。我喜欢香港的年轻人,但也许无法体会他们的心中事,在一个产生过全球财富奇迹的弹丸小岛上,如何才能出人头地?在一个财富英雄大于文化英雄的价值观里,如何才能安之若素?在奔驰的老家德国甚少见到奔驰;但是漂亮的兰博基尼跑车、高档的奔驰轿车,时见于香港。所以我对香港的情感是左右为难的,一方面喜欢,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没有生存在这里,它的如摩天大厦般尖耸的梦,我消受不起。难怪香港的女演员都毫无想象力地把嫁入豪门视为人生最大目标,老百姓也热衷于此类茶余饭后的谈资,狗仔队更是因此登峰造极地昌盛,他们把相机架在山上,偷拍对面公寓里明星们一览无余的生活。在飞机上翻看香港的报纸,毫无深度可言,除了花花绿绿的地产广告,再就是配着大图的娱乐新闻,大花边,小花边。
旅居巴黎、北京的张曼玉是香港女星中的一个异类,穿白衬衫、牛仔裤,骑自行车挤地铁,过着真实而简单的生活。但每次回香港,一进机场就要戴起大墨镜,因为香港人喜欢她做大明星。这就是香港,神话的生产者兼消费者。男孩子,除了赚钱还是赚钱;女孩子,除了美丽还是美丽。而沉默的大多数,无疑是我在中环或地铁里看到的OL们。他/她们观看别人的故事,想象自己是主角。所以香港需要明星,需要富豪,需要传奇。也许只有在幻想里,才能捱过一个个注定无名的平凡日子。所以香港是断不会接受一个穿白衬衫牛仔裤、骑自行车挤地铁的张曼玉的,那不正是她们自己吗?
雨过天晴,华灯初上,不同时分的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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